《常笑不知寒》不定阴晴

6、第六章

　　接下来的几周，潇寒竟真的每天来找常笑谈论对角色和剧本的理解。常笑觉得潇寒作为演员，理解角色的维度与自己大不相同，甚至在她没有思考到的层面上都挖掘到新的意义，让常笑感到十分新奇有趣。
　　而她自己作为原作者，也会给潇寒提供多角度的思考意见，帮助潇寒更为丰满地去塑造角色。
　　虽然两人偶尔也有意见不统一的时候，但如果争论是基于表演方面，常笑会完全尊重潇寒的专业判断，如果争论是基于剧情的走向和人物心理变化过渡方面，潇寒亦会以常笑的意见为先。
　　刚开始的时候，两人并不多话，常常点到为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交流时间也越来越多。
　　常笑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能够和潇寒正常交流，一开始那手足无措的感觉也慢慢消失了，日子一天天地变得鲜活了起来。
　　常笑现在觉得她与潇寒以这样的身份相处再好不过了，之前后悔来到这里的情绪也逐渐被喜悦所取代。
　　一天早上，常笑习惯性地坐在摄制场地外围，看着镜头前潇寒颀长的身形，清隽的脸上蹙眉思索的样子，她忽然心有感触，便掏出书包里许久没碰过的速写本，开始在上面涂涂画画，没多时一个模糊的轮廓就逐渐成形。
　　常笑从小就喜欢画画，可惜由于家境问题，只能自己瞎画，没有机会系统地进行学习。为此她上大学的时候选修了学校的绘画课程，在忙碌的学习和打工间隙尽可能地抽空去练习绘画技巧。
　　她认为，写作是用文字把作者所设想的画面间接地描述出来，由读者在脑海中进行主观再创作，所以一千个人脑海中会想像出一千种哈利波特的城堡。
　　而绘画则是作者直接把脑海中的画面直接展示出来，好像是在对观众说，看这就是我的思想，这就是我的内心。
　　可无论是文字也好，绘画也好，作者的真实意图总是悄悄地隐藏在深处窥探着这个世界。常笑很享受这两种方式分裂又合一的感觉。
　　她画得很专注，没察觉到潇寒静静地坐到她身边。
　　“你还喜欢画画？”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沉浸在绘画中的常笑被潇寒一惊，画笔差点掉到地上。
　　“随便描描，打发时间。画得太不好。”她抬头朝潇寒尴尬地笑了笑，放下笔把画册合上了。
　　“画的是谁？”
　　“随便画的，是我脑海里的一个人物。”她敷衍道。
　　潇寒用手托住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深沉的目光让常笑有些招架不住。
　　“我有时候在想……”潇寒慢吞吞地说。
　　“想什么？”常笑有些好奇，他们最近这样闲聊的次数多了起来。
　　“你知道‘启颜’吗？”潇寒思索了一下，问道。
　　常笑不自在地咳了几下，心虚地答道，“知道，《越鸟枝寒》的作者。”她偷瞄了潇寒一眼，他的眼神没有变化。
　　常笑问：“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潇寒淡淡地说：“没什么，对她有些好奇。”
　　“咦？为什么？”常笑故作轻松地问道。
　　“秦颂在我试镜的时候和我说，这个角色是作者为我量身定做写的。”
　　“哦？他这样说了？”常笑在心里一阵紧张，秦颂这个家伙到底还说了什么。
　　“可我似乎并不认识她，或者说没什么人认识她，”潇寒思索道，“网上也查不到她本人的任何资料。”
　　那是因为我从开始写作就隐藏了所有个人信息，常笑心中暗道。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潇寒继续慢悠悠地说，仿佛这个疑问并未困扰他似的，“我不认识的人为我写了一个角色。”
　　“也许是巧合呢，”常笑心虚地说，“或者她是你的粉丝？”
　　“你是这样认为的？”潇寒凝视着常笑。
　　“我，我猜的。”
　　“或许吧，毕竟她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了解我，如果她真的认识我的话。”潇寒似乎认可了常笑的猜测。
　　“她写错了吗？”常笑好奇地问。
　　“不能说写错，只能说她在创作这个角色的时候如果真是以我为原型的话，恐怕对我有一些错误的想像。”
　　“那究竟错在哪里呢？”潇寒说得没错，她对真正的潇寒了解多少呢？
　　“错在自以为是，”他说，“这个角色充满了执拗和不甘心，作者是否以为我也是这样的性格。”
　　“你有吗？不甘心。”
　　“不甘心是因为走了别人让你走的路，或者是事情没有按你预期的方向发展。如果我一开始就没有预设任何道路呢？假如我本来就只是随便走走呢，”潇寒淡淡地说，“我们小的时候都以为自己的人生充满选择和可能性，其实并没有那么多选择。”
　　“放弃选择，人生岂不是很无趣？”
　　“我以为这就是作者的自以为是。有趣与否很重要吗？” 潇寒的手指轻轻敲着身下的石头。
　　“当然很重要。下雨的时候，我可以选择带不带伞，难道不重要吗？”
　　“下雨的时候还有选择不带伞的吗？”潇寒挑眉问道。
　　“想装文青或者犯懒的时候就可以不带伞啊。”常笑认真地回答。潇寒嘴角抽了一抽。
　　“那你觉得还有哪些地方是作者的自以为是呀？”常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本手抄本，开始认真地记录起来。
　　潇寒眼神有一丝迷惑，“你好像很感兴趣。”
　　“是啊。”常笑回道。
　　“为什么？”
　　“哦，我想知道作者错在哪里，这样才能更了解你。”
　　“为什么想要了解我？”潇寒眼中浮现出隐约的笑意。
　　“了解你才能写得更好啊。”常笑觉得很奇怪，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谁才能写得更好？你吗？”潇寒嘴角微微上扬。
　　这时，常笑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下子呆住了，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潇寒忍不住轻笑：“难道你也想以我为原型写剧本？”说完，他伸手温柔地拍了一下常笑的后脑勺。
　　常笑被他突然其来的动作搞得心脏似漏跳了一拍，大脑也有些混乱。
　　“不行吗？”常笑迷迷糊糊地问道。
　　“你想吗？”潇寒紧紧盯着常笑的眼睛，在他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心脏快要爆炸。
　　“我，暂时还没这个计划。”常笑撒了谎。
　　“真的不想？”潇寒的表情好像有些失望。
　　“当然想，不过我现在得先认真学习基础。”常笑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很合理。
　　“好吧，回到刚才的问题，”潇寒说，“启颜是谁？”
　　“她，她应该是你的粉丝吧，这个可能性最大。”常笑这次反应很快。
　　“启颜是我的粉丝，所以她以我为原型创作了潇越这个角色。”潇寒试图理清她的话。
　　“没错，没错。”常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一向不习惯也不擅长撒谎，所以分外紧张。
　　潇寒抿了抿嘴，眼神变得更深邃，最后说了句：“想找机会谢谢她。”
　　“我想，如果她真的是为你创作的这本小说，你能出演这个角色就是对她最大的感谢了。”常笑由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