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笑不知寒》不定阴晴

5、第五章

　　常笑心里暗暗期盼经过上一次自己巧妙的指点，潇寒说不定意识到她的高明之处，能时不时地来找她聊聊剧本。
　　可接下来几天的拍摄都很顺利，潇寒一次也没有来找过她。常笑虽然有些失落，但转念想想，拍摄顺利本就是一件好事，说明他已经渐入佳境，心情便又舒畅起来。
　　她闲来没事的时候，经常帮着秦颂打打下手，感觉像是回到大学时期两人合作拍摄的时光，不知不觉把秦颂特别助理的身份扮演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也亏得常笑这个特殊助理的身份，秦颂少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平常使唤起她来也越来越熟练。
　　一日午后，早上的戏份已经拍摄结束，常笑吃好午饭，正坐在石头上休息。
　　秦颂过来告诉常笑剧组下午要到山脚下的松林里去拍摄骑马的戏份。秦颂因遍寻不见小东，就问常笑小东去哪儿了。
　　常笑告诉他小东因为吃坏了肚子，去医务室了。常笑看秦颂有些着急的样子，便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叫我不就行了吗？我看你最近使唤我挺顺手的嘛。”
　　“我昨天晚上修改了一下剧本，今天下午的戏份有些许变动，刚才忘记把剧本给副导演一份了。本来打算让他提前跟几个演员讲一下的。”秦颂无奈道，“我这边还有一些收尾工作，一时半会儿过不去。”
　　“送个剧本还不简单，我跑一趟不就行了吗？”常笑奇怪道。
　　“可是剧组的几辆车都已经先下山去了，就剩我的一辆车，可你又不会开。”秦颂苦恼地说。
　　常笑指着不远处停着的一辆电动车：“那不是有车吗？我骑那个就好啦。”
　　“电动车？你行吗？”秦颂有点担心。
　　“放心了，我不是号称电动车小魔女吗？”常笑提醒了一下秦颂。秦颂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常笑大学的时候为了挣生活费一直四处打工，送快递，送外卖的活儿也没少做。她的电动车技术确实可称为炉火纯青，为此她还给自己起了个电动车小魔女的称号。
　　这个称号听起来挺神气，来历却颇为心酸，秦颂想。
　　“那你得小心点，你也好久没骑了吧。”秦颂还是有点不放心。
　　“放心啦，放心啦，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常笑说完找场务要了电动车的钥匙，拿上剧本一溜烟地出发了。
　　景区的山道修建得十分平坦，常笑独自骑行在山林间，觉得心情格外舒畅。
　　二月的风吹在脸上还是有些凉，越往山下骑行，林木就愈加茂盛，盎然的绿意让常笑觉得心灵也被洗涤一净。
　　此地温暖和煦的阳光像是和凉风较量似地寸步不让，从叶缝中拼命钻出来洒在路上。
　　路上空无一人，常笑双手脱把，高高举起双手要捕捉阳光。真应该多出来走走的，常笑想。
　　一路骑行到山脚，经过松林景区入口工作人员的指点，常笑直奔摄制组的方位而去。
　　她顺利骑行到摄制场地，把剧本郑重地交到副导演手上。因为知道要拍骑马戏，常笑好奇地环视了一周。
　　这里的林木不算密集，道路的坡度也很小，确实很适合拍骑马的戏份。今天下午的骑马戏会作为主角少年时期和青年时期的过渡。
　　潇寒和曲婷婷也已经换好戏装在和副导演讨论新的剧本。
　　林中有几匹马在悠闲地踱着步，马的个子不高，看起来是本地的品种。
　　据说两个小演员只需要拍几个骑马的近景，远景部分会由替身完成。
　　此刻扮演崔袅袅少女时期的小演员骑在母马上，脸上一副害怕的样子，紧紧抓着马鞍上的扶手。一个看起来像驯马师的工作人员牵着她的马，还时不时摸摸马头和马脖子，让马放松。
　　扮演少年潇越的小演员骑在公马上，瞧着倒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他已经能牵着缰绳指挥马到处走，看他走得远了，工作人员有些紧张地在和他喊着什么，少年满脸不耐烦的样子。
　　春天是动物发情的季节，此地因为天气暖得早，马儿发情得也早。所以有经验的驯马师始终都会让公马走在前面，母马走在后面。
　　可这少年人却做了件傻事，他不知什么时候把公马驱使到母马身后，可能只是想偷偷去吓唬吓唬小女孩，却在不经意间让公马离母马靠得太近了。
　　一向温顺的母马此刻忽然受惊起来，前腿往下一踏，撩起后蹄用力一蹬，踢在了公马的胸膛上。
　　没来由地被母马这么猛力地一踢，公马发起狂来，弓背跃起甩动起身体，少年人手中的缰绳脱手而出，还好他反应很快地牢牢抓住马鞍上的扶手才没摔下来。
　　没等旁边的人搞清发生了什么事，公马已向林中狂奔而去。
　　大家对着发狂的公马无计可施，公马所到之处工作人员皆尖叫着四处逃窜。
　　唯一的驯马师此刻无暇他顾，他奋力地拉紧缰绳控制着同样受惊的母马，母马弓着背用力甩着蹄子，少女在母马上惊慌失措地大叫，眼看着就要被甩下马背。
　　公马驮着少年疯狂地往前奔跑，并不时跃起，马蹄所到之处折断的小草四处飞溅，少年除了紧紧抓住马鞍上的扶手，两腿夹紧马肚之外什么也不能做。他的力气渐渐耗尽，眼看就要体力不支。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辆飞驰的电动车驶到公马左侧，车子调整着自己的速度，渐渐地与公马齐头并进，车上的人向公马倾过身，一只手控制住车子，另一只手拉起吊挂在公马身侧的缰绳用力拉紧，公马的头被迫抬起。
　　车子渐渐放慢了速度，公马的头被缰绳拉住后扯，使得它无法再弓背跃起，也只能渐渐地放慢脚步。
　　公马的步子越来越平稳，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少年手脚并用地从马背上抖抖索索地爬下来，瘫坐到林间草地上。
　　电动车上的人就是常笑，当她凭一时血气之勇完成这一系列惊险动作之后，自己也十分后怕，下了车和少年瘫坐到一起。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口喘着粗气，从对方脸上看到一样的惊慌神色，竟一时无语。
　　这时他们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常笑心里一惊，担心这公马是否惊动了其他几匹。
　　她转过身一看，还好马上有人在骑。马渐渐近了，离他俩几步之遥的时候，马被喝住了。
　　常笑这才看清马上的人是潇寒，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常服，窄袖窄身，骑在马上更显得身姿挺拔。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还微微喘着气。
　　看到两人都没事之后，他紧绷着的脸才稍微有些放松：“都没事吧？”
　　常笑和少年都猛点头。潇寒动作娴熟地翻身下马，走到常笑身边朝她伸出手。
　　常笑一手借潇寒的力，另一只手拉着少年一起站了起来。孩子终究是孩子，稚嫩的脸蛋涨得通红，拼命忍住的眼泪最终还是不争气地掉落。
　　少年又倔强地迅速擦掉眼泪。常笑摸摸孩子头，故意用略显夸张的口吻对他说：“没事儿的，少年，我觉得你超厉害的，马跑得这么疯你居然都没掉下来，回学校你可以和同学吹好几天牛皮了！”
　　潇寒凝视着常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少年觉得常笑的话很受用，马上露出高兴的神色：“我是挺厉害的。姐姐你也很厉害啊？你是特技演员吗？”
　　常笑回想起以前送快递的时候，电动车上快递塞得只能容下一个屁股，自己居然还能保持车身平衡，一次事故也没出过，一个快递也没丢过。这么说来确实可以被称为马路上的特技演员。
　　她有些得意地回答少年：“嗯，你说得不错。我的称号是电动车小魔女。不过，刚才姐姐做的危险动作，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你可千万别模仿。”
　　少年听后，双眼立马充满崇拜的小星星，令她觉得十分受用。
　　其实，常笑没想到之前为写小说而查阅学习的驯马知识此刻会派上用场。
　　她当时脑子一热，脑海里闪过的信息就是“要驯服狂马，只能拉紧缰绳控制马头”。所以当她肾上腺飙升冲上去救人的时候，脑子里唯一想的东西就是拉紧缰绳，至于拉紧之后万一没控制住又该怎么办，她根本来不及想。
　　这时，一旁沉默的潇寒突然开口道：“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回去吧。”常笑想到剧组的工作人员此时不知着急成什么样子，立马点头。
　　常笑让少年人坐在电动车的后座，把他载回了摄影地，潇寒一路骑行跟在他俩身后。
　　众人看见他们安然无恙地回来，都吁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安抚好母马的驯马师也跑过来跟常笑和潇寒连连道谢。
　　常笑告诉驯马师那匹发狂的公马现在树林里安稳地吃着草，驯马师便急急赶赶过去找马了。因为这个意外，副导演让大家重新修整一下拍摄场地，各人便四散忙碌起来。
　　常笑拿了瓶水，站在一棵高大的松树旁喝起来。她看着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觉得心境较之前有些不同。
　　她并非不后怕，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勇敢的人，只是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本能地觉得可以做点什么而已，至于后果真的没时间考虑。
　　常笑冷静过后心中浮上来一种淡淡的喜悦，人生仿佛起了些许变化，较之前毫无生气的日子有了不一样的滋味。
　　她只顾沉浸在思绪中，却不知潇寒何时站到了她的旁边。他用自己惯有的低沉嗓音问常笑：“你是个特技演员？没想到除了特别助理之外，你还有这样的身份？”
　　常笑一口水喷出来，不好意思地回答道：“不是，我跟孩子瞎说的，我大学的时候做过快递员，那时候不怕死，经常危险驾驶，就锻炼出来了。”
　　潇寒的神情有些复杂：“好巧，我也做过快递员。”
　　“嗯，我知道，你还做过刷碗工，餐厅服务员，还做过模特。”常笑如数家珍地说道。
　　“哦。你似乎对我了解得很多。”潇寒挑了挑眉。
　　常笑心脏猛地一跳，慌张地摸了摸鼻子：“那是自然，我是特别助理嘛，所以进组之前，我做了些功课。”
　　“哦。”潇寒点点头，看起来接受了她的回答。
　　“组里那么多男人，何况还有驯马师，你一个女生，为什么会冲上去救那孩子。”潇寒又问道。
　　“救人还分男人女人？谁反应过来谁去救咯，你不是也跟来了吗？”常笑奇怪道。
　　“你会骑马吗？”
　　“不会。”常笑老老实实答道。
　　“不会游泳的人可不会跳进河里救人。”
　　“我头脑发热，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而且我也不算鲁莽，我研究过一些关于驯马的资料。”常笑非常认真地说。
　　“看了点理论知识就敢这样冒险的，你恐怕是第一人。”潇寒目光如电，“不过没想到，你奇奇怪怪的知识还挺多。”
　　常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职业是写东西的嘛，自然各种知识要稍微具备一点。”
　　潇寒眉毛轻挑：“你职业是写东西？你不是秦颂的特别助理吗？”
　　“是我拜托秦颂进组来学习的，”常笑见不小心说漏了嘴，心下一阵紧张，只得慌忙补救，“我就是个菜鸟编剧，特助只是个挂名。”
　　“听说喜欢写作的人都爱编故事，” 潇寒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带着一点调侃的意味，“你看起来不像喜欢编故事的人，还是因为，你现在很紧张？”
　　一丝红晕飞上常笑的脸，她低下头：“我才没有紧张。”
　　“既然你是编剧。那今后剧本的问题我要多向你讨教了，常笑老师。”潇寒意味深长地一笑，结束了对话。
　　常笑看着潇寒走开的背影长吁了一口气，觉得刚才这几分钟的对话，比之前救人要让人更紧张。
　　秦颂在事故之后的半小时赶到了拍摄场。不出意外的，常笑被他狠狠批评了一顿，大意就是说她如何不要命，她万一出个什么事，他怎么和她父亲交代之类的。
　　在常笑连连为自己鲁莽的行为道歉之后，秦颂终于放过她。秦颂看事故并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就没有追究相关人等的安全责任，只是再三叮嘱摄制主任要更加强之后的安全管理，此事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