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笑不知寒》不定阴晴

7、第七章

　　接下来的几天，潇寒都没来找常笑。常笑觉得心里有股莫名的失落，为了驱散这种感觉，她只能拼命地让自己忙碌起来。
　　她在剧组里上窜下跳，四处帮忙，态度积极到让道具组的小杨以为她要抢他的饭碗，总之一看到她就躲。
　　她忙了两天，才想起自己新作品的大纲要赶快交给出版社的小吴，连忙和秦颂告假，开始躲在导演休息室里面赶起稿来，有时候一天也不出来一次，甚至午饭也要秦颂或者小东帮忙带给她。
　　一个中午，秦颂拿着两份盒饭进到休息室，看见常笑表情凝重，神情专注，两只脚放在凳子上，看起来像是蹲在椅子上打字，觉得十分搞笑。
　　“敢情你这是来剧组写稿来了。难道是因为剧组浓重的艺术氛围让你特别有创作灵感？”
　　常笑没搭理他，继续打着字，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哒哒哒“的打字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停下来，转身对着已经在大口吃饭的秦颂。
　　“秦大导演终于有空翻我牌子了？看你每天忙得魂飞魄散的，我都不忍心叨扰你。”她调侃道。
　　“叨扰我？我看你根本就忘了我吧。前几天不是有人每天都陪你聊得挺开心吗？你那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让人看着就讨厌。这几天怎么了？小两口闹矛盾了？”秦颂扬起眉，脸上挂着一副戏谑的表情。
　　“什么小两口，” 常笑听罢一阵猛咳，“咳咳”，满脸绯红，“我们只是在聊剧本，不过我有点担心，他好像忽然对启颜感兴趣起来。“
　　“什么意思？”秦颂问。
　　“他想知道启颜为什么会为他创作这个角色，”常笑责怪道，“说起来都怪你，你干嘛多嘴说这个角色是为他创作的。”
　　“当时顺口那么一说，确实是我嘴滑了，”秦颂有些尴尬，“那后来怎么样了。”
　　“算是勉强被我糊弄过去了。”常笑有点庆幸自己的小机智。
　　“那你索性全部告诉他，也省得天天藏藏掖掖。”秦颂说。
　　“可能是因为错过了时机吧。你不觉得吗？有些话如果一开始没说清楚的话，就很难找到机会说出口了，”常笑有点郁闷地说道，“到了后面，所有的隐瞒容易变成别有居心的欺骗。”
　　“你的毛病就是什么都不事先考虑好，老是一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秦颂无奈地摇摇头。
　　“算了，就当是保护一下我们俩的自尊心吧。我既不想让他觉得我是同情他，才和你争取了这个角色给他，也不想让他觉得我是对他有执念，纠缠于他，因为这都不是事实。所以他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挺好的，”常笑说，“而且他现在看起来也不再需要我了，我也好准备功成身退了。”
　　“真的功成身退了？那我们结束这边的戏份后，下个月到H市去拍摄，你也不去了？”秦颂揶揄道。
　　“也许吧。”常笑也拿起一盒饭，开始大口吃起来。
　　剧组的盒饭虽然不好吃，但常笑本来也不是什么对吃有着很深执念的人，因为从小也没条件让她挑食，一切吃的原则就是吃饱就行。
　　可关键是常笑还吃不胖，她除了胸部不够丰满，倒算是有一付可以让很多女星羡慕不已的纤瘦身材。
　　“你应该多出来活动活动，每天闷在家里写啊写的，“秦颂感叹道，“这个月在剧组里，我看你就变得生动活泼了许多。”
　　“是吗？”常笑觉得最近这个月确实每天心情都不赖。想到这里，她闷头又扒了几口饭。
　　“晚上剧组有聚餐，你也来吧。”秦颂说道。
　　“你知道我不太喜欢应酬，晚上我还是继续在酒店赶稿吧。”常笑摆手拒绝。
　　“来吧，你需要多吸收些人气，对你创作绝对有帮助，超然的精神世界也是需要俗套的物质世界做支撑的。”秦颂说完，不容常笑拒绝似地狠狠拍了她的肩膀两下。
　　常笑差点被噎住。
　　晚上，剧组的主创人员们都在D市里的熙悦大酒楼聚餐。几个月封闭式的拍摄，会让剧组变成一种部落式的组织。
　　那时的部落为了让部落成员之间能更团结紧密，酋长会举行篝火晚宴让族人一起喝酒取乐。剧组的这次聚餐正是这样一个性质的晚宴。
　　大包厢里，几张大桌子拼起来，大家不分身份地坐到一起。平常有些私下里并不怎么熟络的人员，在酒精和嘈杂的环境催化下，也一个个地变得热络起来，互相敬酒，聊天，开一些无伤大雅的有色玩笑，气氛热烈友好。
　　常笑坐在长桌的边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因为她的作品而走到一起的人们，思考着世间机缘的奇妙，多少人会因戏结缘，又有多少人会戏终人散。
　　她的眼睛无意识地扫到坐在长桌中间的潇寒，想起几天前和他的对话。
　　上次的谈话匆匆地结束，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没再找过她，是因为这样的谈话超过了两人之间应有的界限，还是他觉得角色塑造已经不再需要她的帮助，又或者是其他原因，常笑不得而知，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之中。
　　潇寒依然是用他惯有的淡漠却不失礼仪的方式和身边的人交流，不时有人找他碰杯，次数多了之后，他看起来也喝了不少。
　　曲婷婷坐在他旁边，时不时地和他咬咬耳朵，状态亲昵。他的神情捉摸不透，像在听着，又像在神游。每当碰到这种情况，旁边的人就会很识趣地不去打扰他们，只是彼此之间会心地笑笑，偷偷递个眼色。
　　这几日常笑四处打杂给各个组帮了不少忙，和她熟识的道具组小杨和摄影组的小张，还有秦颂的助理东子都来跟她碰杯。
　　她不善社交，别人敬酒，她就乖乖地喝个一干二净。她酒量小，几杯下去，脸颊就变得红扑扑的。
　　因为经常熬夜工作的关系，剧组里面很多人都习惯抽烟，加上今晚吃的是烧烤，整个包厢里各种烟雾缠绕。常笑坐久了觉得头晕晕的，和秦颂打招呼之后，准备自己先回酒店。
　　酒店离此处只有十多分钟的路程，常笑打算慢慢走回去。这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行人寥寥，只有零星几个店铺的霓虹灯在路边安静地闪烁。
　　常笑想醒醒酒再走，便倚在饭店大门外的一个花坛上。她用力地吸了几口夜晚湿冷的空气。
　　抬头仰望夜空，漆黑的夜空里只有零零落落的几颗星星在闪烁，像是天上的街市也打烊了。
　　可惜很难再看到小时那样纯粹的星空了，是星星变了呢，还是人变了呢，她想道。
　　春天的晚上，天气还是有些凉，常笑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衫，她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打了个寒战。
　　“很冷？”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潇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这个人难道是猫变的，总是喜欢悄无声息地出现，常笑心想。
　　他也像常笑一样倚到花坛边上，和常笑挨得很近，几乎碰到她的胳膊。
　　“你怎么也下来了？”常笑问道。潇寒说：“看到你出来了，我就下来了。”
　　“啊？为什么？”常笑有些诧异。
　　“因为你最近都没找我聊天，所以只能我来找你了。”潇寒耸了耸肩说道。
　　明明是你没来找我，常笑心想。
　　“哦，我确实最近有点忙。“常笑故意装傻，她如果反驳潇寒的话，会不会显得自己其实有些在意。
　　“你一直跟组那么长时间，男朋友没有意见吗？”潇寒侧着头望向常笑，突然没头脑地冒出来这样一句。
　　常笑用有点迷糊的大脑想了一会儿，反问道，“你为什么会问我男朋友，我这年龄就不能是已婚吗？”
　　潇寒朝她空荡荡的无名指使了一个眼色。常笑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头。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呢？”潇寒问道。
　　常笑嗫嚅道：“你又为什么要问我这个？我说没男朋友的话难道你要和我交往吗？”
　　潇寒嘴角浮上一丝笑意：“我没意见。”
　　他到底在说什么，常笑觉得自己好像脑子越发迷糊，酒没醒过来，怎么反而越来越醉了。潇寒嘴角的笑意更深，低沉地说道：“逗你的。说起来你有一种让我很熟悉的感觉。”
　　“你该不会想说我让你想起你的初恋之类超级老套的话吧。”
　　潇寒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他揶揄道：“难道经常有人用这个方法接近你？”
　　常笑涨红了脸，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是看起来这么容易被骗的人吗？”
　　“那就好，看你一副没什么太多恋爱经验的样子，让人有点担心。”潇寒撇了撇嘴说道。
　　潇寒的话让常笑觉得自尊心颇为受伤，憋着气逞强道：“什么没恋爱经验，哼，我的经验多得说出来吓死你。”
　　其实28年来，她的桃花只有屈指可数的两段，并且均以被劈腿作为结束。那两个男人最后是怎么提出的分手来着？常笑回想了一下，好像说的都是，“因为走不进你的内心”，“有距离感”之类的。
　　其实他们想说的应该是因为没法和她“更进一步”，所以只能去和他女生“更进一步”，这年代真是劈腿都劈得那么文艺。
　　常笑其实挺理解他们的，毕竟血气方刚的男儿没有几个能接受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
　　秦颂常常感叹，常笑是如何在这有且仅有的两段狗血的恋情上触类旁通地写出那么多缠绵悱恻的小说，是不是她每天都在脑海里意淫他这个大帅哥。
　　更讨厌的是他每每说完，还要摆出一副小媳妇被隔壁家老王睡了的委屈模样。让常笑看了就忍不住想揍他。
　　对常笑来说，她和男生没办法走到那一步，确实不是因为她那方面冷淡，始终是不够喜欢，没办法勉强自己罢了。
　　“你看起来像大学才刚毕业的样子，”潇寒嘴角含着笑意，凝视着她，“都有些什么经验，说出来听听。”
　　“喜欢把女孩的年龄往年轻了说，看来我真得小心你了。”常笑眉头轻蹙。
　　潇寒忍不住笑起来。常笑觉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有点醉了的关系，总觉得他今晚有些不同，有丝不一样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暗暗流淌。
　　过了一会儿，潇寒开口道：“太晚了，风有点大，小心着凉，我先送你回酒店吧。”常笑有些迷惘地看着他，他的眼睛里有着暖意，他今晚果然有些不同。她顺从地回了句，“好。”
　　两人刚准备动身，便听到酒店门口一个明媚的声音响起， “潇寒，你在这儿啊，等了你半天也没看到你回来。”
　　是曲婷婷的声音。只见她窈窕的身影一晃，站到两人面前，漂亮的眼睛扫了一眼常笑，便回到潇寒的脸上。
　　她抬着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潇寒说道：“走吧，我们上去，大家都在问你去哪儿了。”说罢，她的手自然地挽上潇寒的胳膊拉着他往楼上走。
　　潇寒回过头来看着常笑，皱着眉头问道：“那你……”
　　“没事，我自己先回酒店去了，拜拜。”常笑给他招了招手，便转身走了。
　　潇寒望着常笑的背影出了会儿神，便转身和曲婷婷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