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笑不知寒》不定阴晴

4、第四章

　　第二天早上不到6点钟，常笑便随着秦颂来到拍摄场地——D市的山地景区。秦颂告诉她，这部剧为了呈现最佳视觉效果，同时也帮助当地旅游局进行对外宣传，外景多是选取自然风景实地拍摄。
　　剧组主要拍摄地选在群山之中较矮的一座，虽说较矮，也有近3百米的垂直高度，当地旅游局给景区专门修建了行车的山道、攀登道和上山的缆车。
　　摄制组相中这处主要是因为这山巅处的白龙潭，传说是因为天上的白龙看见此潭水清澈便时常来此洗澡而得名。白龙潭水质清澈，纤尘不染。潭水周围长满映山红，只可惜花期还没到，想像山花开遍时那灿若云霞的盛景实在令人心驰神往。
　　山坡下则是高大挺拔的高山冷杉林和茅竹林。从山顶往下望，一侧是苍郁的冷杉和刚吐新绿的翠竹，一侧则是斑驳的岩峰石屏，石屏上附生着地衣、雪白菜等岩类植物。
　　虽然只是早春，但当地四季如春的气候使得草坡上，丛生的粉紫报春花、淡黄的野白合花、浓艳的龙爪花，已星星点点开满山野。光呼吸山上清新的空气，已让常笑感到心旷神怡。
　　看到导演来了，摄制组立刻开始为第一场戏开拍做准备。秦颂把饰演剧中男女主角少年时期的两个小演员叫过来听他讲戏。常笑不想打扰到他，便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去逛逛。
　　因为是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剧组，这里的一切都让常笑感到十分新奇。场地上看着人来人往，实际上各人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自己的工作。
　　常笑虽然学的是编剧专业，但毕业后却选择作了网络作家。大学的时候，她和秦颂合作拍摄过几部短片，对基本的拍摄制作流程有所了解，但大学生短片和正式的影视剧制作毕竟还是差异甚大，难怪秦颂总是希望她能进组学习一下，也不算枉费自己所学专业。
　　深入到剧组中，看着这些影视工作者们各司其职，为了完成一副巨大的拼图而努力的样子，她感到震撼而感动。
　　这时，一个高挑婀娜的身影吸引了常笑的目光。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女主角曲婷婷。好一个美人，常笑不禁在心中惊叹。
　　只见已化好妆的曲婷婷云鬓高耸，如水一般的美目顾盼流连，鼻子精致小巧，丰满的嘴唇在桃花妆下娇艳欲滴，桃粉色的腮红更衬得她肤若凝脂，真是当的上倾国倾城四个字。
　　常笑只顾着呆看，不留神被身后一个拖着大型道具的工作人员狠狠地撞了一下，身子向旁边倒去。她以为这下要摔个狗啃泥了，却没想到身子却被一双有力的手给稳稳托住。
　　常笑惊魂未定地喘着气，站稳后想要向对方道谢，可等她的眼睛一对上面前那双深邃的眸子就愣住了。又是潇寒！
　　常笑哭笑不得，老天爷老是给她安排这样狼狈的见面方式让她情何以堪。
　　她呆呆地凝视着潇寒，他穿着缎制的戏服，一身深浅不一的白色，一副青年时期的打扮。
　　常笑看痴了，一直知道他长得好看，近看的时候这种好看更带着无比强烈的压迫性让人无法逼视，像穿越了时空的上古神祗。
　　“谢，谢谢您，潇寒老师。”常笑回过神来，有点手足无措地给潇寒鞠了一个大躬。看着常笑几乎弯成90°的身体，潇寒的眼眸闪了一闪，淡淡地回了句：“不客气。”
　　常笑偷偷抬眼望了望他，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此刻他环着手沉静地望着正前方给小演员们讲戏的秦颂。
　　常笑觉得此时似乎不是两人正式认识的好时候，悄悄抬了脚想走，耳边却响起潇寒特有的低沉嗓音“你是？”
　　“问我吗？”常笑脱口而出之后觉得自己好傻，旁边一个人都没有，他问的自然是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在潇寒面前智商急速下降。
　　“我叫常笑，是秦颂导演的特助。”常笑有些紧张地回答道，虽然她知道这个名字潇寒不会认识，但是不知为什么她仍然心跳个不停。
　　“特助？是做什么的？”潇寒显然不清楚这个职位是做什么的，但是他略带冷淡的神情表明他对问题的答案并不感兴趣。
　　可潇寒的冷淡让常笑终于镇定下来。你紧张个什么劲儿，你对他而言根本就是个陌生人，常笑心想。
　　她努力地对潇寒挤出礼貌的一笑之后开始胡扯道：“特助指的就是能给导演提供特别帮助的助理。”
　　对于常笑这明显是胡诌的回答，潇寒嘴角抽了一抽，却没再说什么。这时，常笑看见坐在他俩前方不远处的秦颂已经给小演员讲戏完毕，并打手势示意她和潇寒过去。
　　潇寒撇下常笑径直朝秦颂走去，常笑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心下觉得这人的腿实在长得离谱。
　　昨晚，秦颂给了常笑一份男主角的剧本和一份剧组的拍摄计划，所以常笑知道今早在这个摄制场地一共要拍两场戏：第一场是青梅竹马的男女主角少年时期在家乡山野上嬉戏玩耍，这部分主要是两个小演员完成；第二场是男女主角青年时期在白龙潭边初表心意的感情戏。
　　秦颂坚持让潇寒自己去演十八岁的青年时期戏分，主要是为了让他能有连贯的角色情感状态。
　　让35岁的潇寒去扮演一个十八岁的小青年，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神情、神态和形体语言的把握很讲究分寸感，过了则容易显得矫揉造作引起观众不适，不及又无法让观众产生情感共鸣，如何寻找一个恰到好处的点十分考验演员的功力。
　　秦颂花了些时间给潇寒和曲婷婷讲戏。对一部大男主的戏来说，潇寒是决定这部戏成败的关键因素。看得出来潇寒私下里对整个剧本和自己角色的个性塑造下了许多功夫。
　　常笑悄悄瞥到他剧本上用红笔写满了对角色的理解和表演设计。他果然是一个对自己，对作品都有着很高要求的专业演员。
　　如今整个娱乐圈都是流量当道，这是整个行业市场化的一个必然结果。一场场声势浩大的造星运动，迎合了各式各样的市场需求，催生了许多红透半边天的流量明星。他们所带动的粉圈经济，给影视业带来了大规模的经济效益，但副作用就是整个行业的泡沫化和快餐化。
　　很多流量明星上了几节表演课就开始演戏。台词功底一塌糊涂，连专业的门槛都没摸上，就已经当上主角。甚至听说有位新生代演员拍戏前完全不做功课，演对手戏的时候，用数A、B、C来代替说台词。
　　行业越浮躁，踏实认真的态度越显弥足珍贵。常笑觉得自己内心有一股暖洋洋的情绪涌了上来，鼻子不知为何感到有点发酸。
　　正当常笑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时候，忽然听到秦颂说：“这位是常笑，是我的特别助理，她对剧本也有着非常深的理解。今后的拍摄中，你们也可以多向她讨教。”
　　常笑被秦颂的话弄得有些尴尬，又接收到潇寒和曲婷婷投递过来的探究的目光。她连忙应答道：“秦导太抬举我了，讨教哪里谈得上，共同探讨，探讨。”
　　第一场戏开拍了。常笑独自爬到拍摄场地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托着腮帮子安静地看起来。她看着少年时期的潇越和崔袅袅（剧中男女主人公的名字）在山坡上嬉戏，打闹。
　　两个小演员都生得极漂亮，女生清丽可爱，男生眉清目秀，五官立体，神态间竟真的与潇寒有几分相似。
　　常笑回想起当时写到这部分内容的时候，她把曾经怀有的青春的伤痛、心动、感伤、愤怒各种情感一股脑儿倾注其中。如今这少年时代的活泼天真，少男少女间情窦初开，在两个小演员的演绎下一切都鲜活起来。
　　当崔袅袅用脆生生的嗓音甜甜地叫着“越越，越越，等等我”时，常笑的眼眶湿润了。她用衣袖揩了揩眼睛。
　　第一场戏拍得十分顺利，三条就过了。
　　第二场戏开拍了，拍的是十八岁的潇越向崔袅袅初次表露了自己的心意。常笑凝视着摄像机前的两人，不禁低声叹息。
　　有些人确实深得造物主的喜爱。眼前这一对璧人，美得摄人心目，光站在一起便是一副绝美画卷。
　　潇寒的青少年气拿捏得还算到位，但不知为何，常笑总感觉他和曲婷婷之间的互动像是少了些流动的情绪。
　　秦颂似乎也不太满意，连拍了几条都没通过，便把2人叫了下来，让潇寒再酝酿情绪。曲婷婷先拍单人戏份。
　　常笑若有所思地盯着潇寒，看不出他的神情是否带有沮丧情绪，只觉得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沉了。
　　常笑脑中忽然火光一闪，她意识到潇寒和曲婷婷二人之间缺乏的情绪是情动，是初恋时所独有的，那种羞涩又欣喜，暗潮涌动却要喷薄而出的青春情动。
　　两人固然是专业演员，情感表演的技巧相当成熟，可这种情动的表达并不能完全用技巧来解构，还需要共情。
　　常笑想给潇寒指出来，却又怕唐突，眼前一动不动站得像雕像一样的潇寒让她心里直打鼓。她纠结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朝他身边走去。
　　“潇寒老师，您喜欢礼物吗？” 常笑站到潇寒身侧开口问道。潇寒一怔，转眼看着她，眼光中带着疑问。
　　“你曾经得到过的，最让你快乐的礼物是什么呢？”压抑住想要逃开的情绪，常笑尽力保持着与潇寒的目光对视。
　　“礼物？”所幸潇寒并没有赶她走。
　　常笑没有回答潇寒的问题，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记得，我得到过最让我快乐的礼物，是一封信，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封信。”常笑一瞬不瞬地盯着潇寒，望进他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眸子。
　　“多年之后，我想起那封信，仍然清晰地记得拆开信时，那种欣喜、激动和无以伦比的快乐。”常笑说着，仿佛陷入某种回忆的中。
　　“您有收过那样的礼物，有过那样的心情吗？之后无论经历多少次，都再也回不去的那种心情。试着想想那种心情，可能对你会有一些帮助。”常笑说完没有等潇寒回答，逃也似地快步走回她的大石头上继续坐下了。
　　她走得太匆忙，没有察觉到身后潇寒一直追随的目光。
　　潇寒接下来的表演基本都是一条过，早上的拍摄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