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醉金迷》岁晚同归

8、图穷

　　许微之再傻也想明白了，面前这个人步步为营，抛出一个个谜题又用一个个答案作为诱饵引他上钩。虽然他暂时没法猜出元徐吟这番动作背后的动机，但着实是火气上来了。他生出想把元徐吟扔出门外的冲动，但他没这么做。这房子怎么说也是元徐吟自己的，他作为租客，若是做出这个举动也太可笑。

　　他做出一副“算了，你爱说不说。”的动作，对着元徐吟没了笑脸。“谢谢，我还没那么有价值。”他希望元徐吟能快快滚出这一亩三分地，但瞧着神情好像没准备此时离开。

　　秦泽太反常了，而元徐吟说的话也让他心生烦躁。这两个人说话跟哑谜似的，害怕他知道又害怕他不知道。许微之皱眉，如果元徐吟说的是真的，简宁自杀，秦泽买醉。而元徐吟说秦泽该告诉他实情……莫非自己来临城，要帮忙的对象是简宁？可她自杀又是怎么一回事，人还好么？

　　“那个……”许微之没忍住，看向元徐吟，“简宁现在怎么样？”只是想知道朋友的对象是否安全，元徐吟应该还是会答应的……吧？

　　被冷处理的元徐吟本人，此时也并不是多想理许微之。手机上他看到群里发来的简宁自杀现场以及送急诊的视频，他愣了愣终究没点开那两段触目惊心的图像。因此，他错过许微之问好似的话语。

　　两人隔了段距离而坐，元徐吟没有听到话，许微之也没好意思再好声好气问下去。年龄越大，他的脸皮好像变薄了。

　　时针分针指向十二点的那一刻，许微之坐不住，下达逐客令。元徐吟点点头，站起身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去。

　　房间变得空荡许多，许微之也不再在沙发久留，洗漱完毕熄灯睡觉。睡眠质量一向很不错的他，这天辗转难眠。好不容易入睡乡又入了梦中，梦里是秦泽。他们站在桥的两头，桥下是滚滚江水。梦里的天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梦里的人从桥的一头一跃而下，栽入汹涌吃人的江河里。许微之甚至没有来得及跑到栏边伸手去够秦泽，便从噩梦中醒来。

　　他摸索着打开手机，晃眼的亮光使他反复张闭发涩的眼睛，片刻才看到了显示的时间。凌晨3点过5分。借光摸亮床头的灯，许微之四仰八叉躺着，他想，这次不管元徐吟的要求是什么，他都想知道事情的实情。

　　细细想来元徐吟虽然算计他去这去那，但每次都不算完全在害他，而他也几乎没有收到伤害。除去房珅那一夜的混混沌沌，元徐吟在他这的信赖度还是有的。

　　他打开微信，斟酌给元徐吟发去话，“关于昨天说的事，我还是想知道。现在问的话，还能告诉我吗？”

　　那头的元徐吟，看到消息但没有回复。他的目光透过文字审视这位老同学，发觉他当真是相当在意秦泽的。

　　陈静打了五通电话，才叫醒了许微之。他迷迷糊糊起床，早上八点就在楼下坐上陈静的专车。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签的卖身契，许微之倏地一下清醒了。

　　陈静从上车起，絮絮叨叨说着今天的安排，还时不时拨弄几下许微之翘起的小卷毛，压一压柔软的头发。作为经纪人来说，许微之是她喜欢的类型，作为元徐吟的之交好友，她还看不透元徐吟具体想看到什么样的许微之。

　　这些花花心思许微之自是不知道，他狼吞虎咽陈静带来的早餐还来不及，车已经驶入了大楼停车场。

　　“今天先认识认识我们团队，然后再安排你最近这段时间该做些什么。”陈静一向心随颜动，哪怕许微之好像对做明星这事儿爱答不理，她也保持着极好的专业素质柔声说道。

　　“行。”许微之一直盯着手机看，期待元徐吟的答复。哪怕是一个“好”字，都会令他今天的一切有盼头，可直到下午，他也没收到元徐吟的信息。

　　许微之走地漫不经心，迎面碰上了块厚实的玻璃门。

　　一上午就从众人的忍俊不禁中开始了，他是实打实的门外汉，也不想像追星党那般了解娱乐圈。除了街头随处可见的大明星外，他好像真的认知太过浅薄。

　　笨、蛋、美、人。陈静默默在心里记下四个字，她倒是觉得许微之懵懵发问的真诚模样很可爱，好看的人做出什么来都是好看的。

　　时间有限，为了不耽误元徐吟的事。陈静与工作室众人打趣了一会儿就带着许微之离开，走时许微之人还认不全，他们围过来时，许微之很尴尬看着陈静，陈静只笑着说，“慢慢就认识了。”走马观花看过陈静工作室的诸位后，他们去了棚里拍照。

　　提前约好且清过场，棚里相当安静。陈静走上前与穿着一身黑的酷酷摄影师问好，回头看着许微之。“这是我们新签的艺人 。小许啊，这位你可听说过吧，谭飞。”

　　许微之点点头，谭飞的名声太大了。出圈神图比比皆是，网络上说他醉心山水风光，每到一处有时间定会拜访，拍下极具个人风格和地域特色的摄影图集。

　　许微之有段时间想学摄影，还看了谭飞开的摄影课，而没坚持下去的原因很简单。拍摄美实在是太崇高了，他有时候很厌世，不想让这么纯粹的艺术美沾染上自己的晦气，课程学了不到一半，他的爱好就由高级兴趣转变为低级兴趣了。

　　“有看过谭老师的课，真的很厉害。”见惯吹捧的谭飞没把许微之的赞美放在心上，那么多人应承他，只不过是嘴上客气的虚拟社交罢了。

　　陈静说明了拍摄需求，谭飞直皱眉。“这些……不该是你们教的吗，我只是个破拍图的，老实说你叫我和叫别人没有什么区别。”

　　陈静和谭飞商量许久，谭飞还是说不一定保证能让她满意，毕竟许微之毫无经验，跟白纸似的，饶是他也不好确定成片效果。

　　许微之在试衣间纠结了巨久，才决定好先穿那套国风的衣服。因为比起剩下的三套，这套是最在他的审美认知里。化妆师仔仔细细帮他打量着，寻找合适的妆容，除去必要的交谈，两人没有过多的交流，这让许微之挺舒服，他不爱攀谈。

　　许微之睁眼时看到陈静走了过来，化妆师正在给他弄上假发。他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倒是很满意，要不大家怎么说娱乐圈都是妖精，其实化妆师才是最功不可没的那一个。他的五官其实不太立体，除了一双眼睛和挺于大部分亚洲人的鼻子外，他没觉得自己脸上有值得炫耀的。

　　可这个妆吧……许微之微微扬起头，努力看着化妆的小姐，她的眉目很清秀，一头棕黑的头发松散别在脑后，加上巨大的黑色口罩遮盖了她剩余的五官，许微之无法具象知道她的模样。他只是觉得她真的化妆技术很不错，于是他不再百无聊赖，而是盯着镜中自己，直到结束。

　　谭飞对他的态度也在拍完第一套之后改观，拍完基础的动作之后，谭飞加入了新的指示词。许微之左脸比右脸视觉上更加好看，而特写又比近景美，谭飞忍不住拍了一些自己满意的动作，回头再让陈静自己选。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八点，一下午许微之都没有时间摸手机，这时候忙碌一天打开微信，他终于等到想要的答案。

　　元徐吟答应了他的请求，并约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酒店。

　　许微之正准备翻记录找酒店地址，碰巧路旁的车灯闪烁刺眼，他思考了三秒，觉得那人八成是元徐吟。

　　许微之没有卸妆，于是这副模样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他有些尴尬，也不知道元徐吟带他去那是做什么。

　　车驶过第二个路口时，元徐吟信守承诺开口了。“秦泽找你来，为的就是简宁的事情。简宁自杀之后，秦泽后悔把你拖下水，也打过几次电话给我，他让我放你走。”

　　路灯明灭昏暗，许微之一字一字思考着这话里的意义。元徐吟喜欢开快车，他喜欢那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望着窗外的许微之一时之间脑子也被迫运转，怕落在元徐吟下风。“但是，我怎么可能那么好说话呢，所以我跟他意见不合大吵一架。就是你删了我，我打你电话的那天。”

　　“都签完合同了，现在说后悔放弃之类的话，秦泽是不是太言而无信了。”

　　“但是你还是没告诉我，这和简宁自杀有什么关系。或者我换个方式问，简宁为什么自杀？有什么事情是秦泽还兜不住需要她自杀来结束的吗。”

　　元徐吟打开窗户，让风倒灌入车内，然后他漫不经心反问车上那位天真的先生。

　　“在你眼里，秦泽是无所不能的吗，他也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

　　许微之摇摇头，“只是有点难以置信。”

　　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元徐吟心中的答案在此刻落到了地上。“你喜欢过秦泽，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