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醉金迷》岁晚同归

6、暗流

　　不知过了多久，许微之朦朦胧胧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在回忆中睡了过去。

　　往事像不停歇的疾风骤雨，搅得他心神不宁。

　　离约好见面的时间又过了半个小时，但是他并没有在打盹时听到丁觉的敲门声。

　　直觉告诉他，丁觉并没有前来赴约，或者说他不会再来了。

　　他摸着手机翻到丁觉微信，发现丁觉向他道歉。

　　“对不起哥，今晚上临时有事，我来不了了。[大哭 ][大哭 ][大哭 ]”许微之看到这几个字时居然不觉得意外，只是感觉遗憾与怅然。

　　他有些失望地盯着屏幕，接着他劝自己想开些。他缓缓打字：没事的，有空了下次再约，你去忙吧。

　　重新躺回床上，许微之百无聊赖。

　　他盯着先前打开的电视，将声音调高几度。

　　屏幕里是房珅参加的一档综艺节目，节目名叫《斟说》。这是一档主打艺人依靠自己敏锐的观察和思考能力，发现场景里的蛛丝马迹然后寻找谜题答案的节目。

　　每一期的主题都不同，许微之看的刚好是最新一期。

　　一行五湖四海而来且语言不同的旅者为了一份神秘的宝藏汇聚在C市，密室里危机四伏，他们只有找到符合石座上空缺的四块宝石才能逃脱出去。

　　房珅显然是这支小队伍里的主心骨，其他四位嘉宾也非常听从他的指挥和安排。

　　嘉宾们时不时冒出自己合理或不切实际的想法与猜测，给节目增添了不少话题和笑点。

　　许微之觉得屏幕里的房珅看着比真人状态疲惫一些，但这个年龄这个状态已是绝佳。

　　许微之看了会这期节目，他们佯作胆战心惊最终踩点解谜成功，屏幕上花字渲染一位女嘉宾的聪明伶俐与一位年轻男嘉宾的勇气可嘉。

　　最终房珅暂代主持人，说完节目的结束语。

　　这期结束。

　　无聊至极。

　　电视里的声音戛然而止，许微之关掉电视。

　　他还没忘了自己来临城是做什么。

　　初来第一晚看到的宴会并没有打磨他的决定，既然决定帮秦泽，那这个忙他是要尽心尽力帮到底的。

　　印象中的秦泽做事是稳妥且有计划的，秦泽应该是查到了什么，才会采取行动。

　　当然，秦泽还没有告诉许微之更深的内幕。

　　娱乐圈脏透的事实 ，许微之不用秦泽说也是心知肚明的。

　　他记得自己有个外貌底子不错的同学，一门心思花在成为明星走上人生巅峰。

　　她成功入圈后，花了大把钱去整容，拍了几部戏，几乎全都女三女四，依旧不温不火。更甚者得加上陪酒陪/睡才能拿到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角色。

　　过了大半年，那同学在朋友圈发了一段叫人看不出逻辑却尽显压抑的话，凌晨在海边自杀了。

　　想到这儿，许微之不由得想到元徐吟。元徐吟是他高中同学，秦泽是他上大学后结识的大两届学长。

　　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认识……

　　来临城前，秦泽给过许微之一串电话号码，许微之刚刚翻手机看到聊天记录时，居然和那回吃饭元徐吟打给他的电话号码重合了......

　　没成想那串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的号码居然是元徐吟的。

　　他不知道是自己疏忽大意还是其他，但元徐吟看着不差钱不差人脉甚至知道自己手机号码暂时住址，真的没有暗中查过他的底细吗。

　　再仔细回想第一晚，还是说早在自己到临城之前，元徐吟就知道他是谁？

　　许微之迫切地想打电话给秦泽问个清楚，如今他可是在元徐吟的地盘上，他真怕那人会做出挟恩图报的事情来，毕竟自己当年那么坏他名声，元徐吟不会真的趁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吧？

　　他感觉毛骨悚然。

　　许微之刚在犹豫要不要联系秦泽或者元徐吟，他的手机骤然响起，屏幕上亮起的那串数字他一眼就知道，那是元徐吟的。

　　许微之整理好情绪，接通电话。

　　他平静开口，“喂，有事？”

　　“你不在家？”通话这头的元徐吟，想找许微之又没有什么正经名头。

　　他想起那晚说定的“喝酒”，离开KTV后索性便折回去拿了瓶价值不菲的柏图斯红酒，他想再去找许微之一趟。

　　而原以为早就该到家的许微之，此刻家里漆黑一片。

　　“嗯......我在外面住一晚上，今天懒得回去了。”

　　许微之想趁机问元徐吟一些事情，电话里说再好不过。

　　如果他和元徐吟当面沟通，说不定会被带入那人的圈套深处。“对了，我想问个事。”

　　元徐吟点头应允，“你问。”

　　许微之正想着措辞，没有第一时间开口，结果就被元徐吟钻了空子，他问。“你在哪，我来找你。”

　　“啊......？”许微之愣住，下意识往门的方向望去，似乎生怕元徐吟下一秒就出现在他面前。

　　他顿了顿，拒绝。“电话里说吧，我现在不方便。”

　　“不方便？你那边很安静，我没有听到任何不该听到的声音。怎么，你的小情人这么贴心?”

　　元徐吟返回车内，盯着手机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既然这样，那我不打扰了你的好梦。”

　　自己正因为被丁觉放鸽子而心情不佳，听见元徐吟这么说面子里子都再也挂不住。但许微之也并不想对着元徐吟发火，只沉声挂掉了电话。“嗯，那再见。”

　　司机拿不准元徐吟的意思，于是他迟疑问。“那我们还去吗？”

　　“去。”元徐吟莞尔。

　　元徐吟出现在许微之那间房的门口，他敲了三声门。

　　许微之讪讪帮他开门。

　　看到房间里干净的景象，元徐吟算是什么都明白了。

　　他把酒放到边桌上，示意许微之去拿杯子。“喝一杯，特意给你带的。”

　　没有推辞，接过元徐吟倒好的酒。许微之看了眼酒瓶夸赞道，“你好大方。”

　　元徐吟对这句有些敷衍的夸耀很是受用，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算是有收获没白来。

　　又闲聊了半刻钟，许微之才步入正题，问出先前的疑问。

　　这似乎不是秘密，许微之想知道，元徐吟便和盘托出。

　　他和秦泽结识于一场酒会，加上后续的商业合作，一来二去熟络不少。

　　“只是没想到，他找来的人会是你。所以，你也不用特别防着我。原本的计划是找个女孩的，但是你知道女人心海底针，物色挺长时间都没合适的。然后我就说要不试试男人，毕竟圈内喜好男色的一抓一大把。再者说，就算发生意外，也好全身而退。”

　　嗯......许微之感觉浑身凉飕飕，像是被卷入无尽的黑色漩涡。他从元徐吟的描述中似乎明白这是一桩怎样的交易，“那天晚上让我见到房珅，你是故意的？”

　　“凑巧。”元徐吟目光看向许微之，他回答得很干脆。“帮你行个方便，不是什么难事。房珅不是那么好套口风的，我一直有个想法，我建议你加入这个圈子。”

　　许微之盯着窗外车水马龙，闻言对上他的目光。

　　元徐吟没有闪躲，他的眼眸平静无波，好像只是在给许微之提出恳切建议那般平常。

　　“秦泽没跟我说过这个，短时间我没法答应。但你不用担心，该做什么我会尽力配合的。”

　　元徐吟叹了一口气。

　　尽力配合吗，就元徐吟所知晓的，秦泽应该告知许微之的内容不多，实际上秦泽倾其所有也无法保证他能成功。

　　元徐吟选择站在秦泽这头，自然不只是因为是合作伙伴这么简单。

　　那许微之何以说出尽力配合呢，秦泽于他这么重要？

　　临城的夜晚，不值得元徐吟多看，而许微之觉得很好看。

　　他晃着酒杯，看着江河的那头灯影绰绰，远处的光景比近处的人潮车流更吸引着他。

　　也许是一首歌，也许是一曲独奏，又或者是半支烟的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虽然心里各怀心思，但都没有表露在外。

　　两个人的关系实在是微妙，半生不熟的同学保持着点到即止的距离。

　　许微之回头时，元徐吟已经转身去洗酒杯了。

　　元徐吟今晚穿了一件墨绿色的衬衣，外边没有西服的修饰，更显现出他得天独厚的身材比例与健身馈赠的矫健身材。

　　随着元徐吟打开水龙头倾泻酒杯的动作，他衬衣肩部被宽阔的肩背撑皱，好像下一刻那件质感极佳的衬衣就要被无情地崩碎。

　　许微之被那身衣料吸引，他盯着元徐吟意犹未尽看了好几秒。

　　接着他慢慢踱步到元徐吟身边，元徐吟看他走来，嘴角勾起一抹将要得逞的笑意，但表面仍是不动神色。

　　元徐吟用手遮住杯口肆意飞溅的水，他看向许微之轻声问。“想好了吗？”

　　而他内心的词却是，“决定把自己交给我，配合所有了吗。”

　　谈不上考虑，许微之是在为自己糟糕透顶的生活冲泡出一杯呛人冷冽的调剂。

　　事已至此，还需要再考虑什么呢。许微之拨开元徐吟遮挡水柱的手，让那些细密的水花跳到他细长白皙的指尖与手心。

　　没有正面回答元徐吟的话，他只是进一步询问。“那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老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