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醉金迷》岁晚同归

5、起因

　　在车上，许微之内心有些忐忑，他感觉自己一步步走进了元徐吟的诡谲圈套。

　　从他来这儿，到那晚看见元徐吟，再到元徐吟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想要去探究的对象。

　　这不是巧合，元徐吟仿佛洞悉了他。

　　这么想着，便也没心思玩手机。许微之反复开屏熄屏，也没心思看手机里的内容，他不时又滑动屏幕，却是什么也没看进去。

　　然后他转头看着元徐吟，元徐吟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旧日的记忆已经淡薄许多，他此刻只拿眼前沉睡的人当做昔年旧友，或许连“友”都算不上。他的一切许微之都不了解。

　　许微之盯着他看，年少轻狂时的痴迷如走马灯似地掠过，元徐吟已经醒了。

　　两个人就这么四目相接，许微之感觉脑子突然清明，不管元徐吟找上他到底有何原因，他都不想与他同船。

　　“你找别人吧，我不去了。”许微之盯着元徐吟，深觉不能再次被玩弄股掌之间，他撕毁承诺，他要下车。“毕竟我不是你们圈内人，去也不合适。而且，我不相信你。”

　　“出尔反尔吗，可你已经在我的车上了。”元徐吟好整以暇看着他，许微之坐在另一侧，两人中间的位置仿佛还能再多容纳两三个人。

　　“无聊。”许微之只好干瞪着元徐吟。

　　车走在高架上他确实走不了，许微之也没想跳车这类危险的离开方法。

　　他只是觉得很烦，元徐吟三番两次坏他好事，还带点意味不明的挑衅与捉弄，元徐吟到底是想做什么，他不得而知。

　　元徐吟看着窗外低声喃喃，“前边路口转弯就到了。”

　　原以为他会引诱自己答应同去，没想到元徐吟却说，”真不想去的话，那我只好把你放路边了。你人生地不熟，千万别被卖了才好。”

　　司机将车平稳停下，许微之尚未反应过来自己真的被放过。元徐吟这番话，差点让他失去平日的好脾气。

　　停车后他甩门而出，那辆车在他面前只停了片刻，就消失在夜幕中。

　　许微之站在路边等网约车，他望着手机屏幕上车和他的距离与等待的时间，突然觉得很孤单。

　　这座城市比他想象中大太多了，鬼使神差地他取消回家的路线，而是顺着导航找了一间酒店再一次约好丁觉。

　　唯一的变数此刻该是在包厢里花天酒地，一定无暇顾及他。

　　许微之笑了笑坐上车。

　　银色的汽车在柏油路上疾驰，许微之有种路漫漫无尽头的错觉，然而在元徐吟车上的时候，他的目光与心似乎都放在后座的另一人身上，全然没有意识到时间是如此漫长无涯。

　　总不至于把中学时期的情感再带入到现在吧，许微之脑子里直突突冒出两个字——犯贱。

　　......

　　程湘芮属喜好作乐的那一挂，得空就会邀请朋友聚聚。

　　元徐吟晚上也没闲着，许微之不相信他，中途下车在情理之中。这一程唯一的收获就是证明许微之 确实极其容易被他带着跑，他太容易动摇。

　　倒不至于把人强行架过来，他实在不是□□。本来这也不是大问题，这算是元徐吟猜到的最合理结果。

　　但很奇怪，看着许微之头也不回地下车，听着车门被合上的巨大声响，元徐吟闷闷到现在。

　　他还记得高中有段时间，许微之坐在他斜后桌，他若是回头想看一眼陈茹——那时的好感对象，十次有八次能对上许微之的目光。

　　那时年纪小，他只觉得许微之长得清秀，倒不像现在有着一颦一笑勾人的能力。而他们那时虽然处于一个班级，抬头不见低头见，可要论交流确实极其少。

　　大家都觉得许微之寡言又特立独行，是以调侃的声音很少，反倒是上课时陈茹或是元徐吟其中之一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班上总有好事者煽风点火叫另一个人的名字。

　　饮尽递来的酒，看着彩灯照射下的俊男靓女，元徐吟握住空杯摇头，自己是魔怔了，他在忆往昔个什么劲。

　　-

　　秦泽安排给许微之的房子地段中规中矩，好就好在离城市哪块儿都不远，对于没驾照的许微之来说，平日步行五分钟可以坐到公交地铁，基本满足他的需求。

　　唯一的缺点大抵就是小区是旧小区，绿化与环境稍微差点，平时的吵闹少不了，偶尔还有点漏水之类的问题。

　　许微之定的酒店离自己现在住的小区也不太远，如果完事儿早他就回去，不早的话他就呆一晚。

　　在车上他给丁觉发了个消息，示意丁觉跟着定位来找他。

　　许微之拿到房卡飞速冲完澡，躺在床上等丁觉过来。

　　他觉得如此不真实。从秦泽有事相求，再到自己答应秦泽再到前往临城，只不过短短一周。

　　许微之自认自己是不喜麻烦事的人，许多事情能避则避。

　　秦泽找他那天说得言辞恳切，好像他不答应秦泽就再无人可找。“我来找你碰碰运气，如果你......方便，再联系我。”

　　许微之送走秦泽也没多大感受，他看到秦泽一副凄凄惨惨样，俨然是为这事耗费太多精气神。许微之安慰了几声，在秦泽出门时才说，“我想想。”

　　这是一桩资料信息都十分保密的差事，唯一告知许微之的就是地点在临城。

　　许微之刚认识秦泽那会，被他的自信和样貌所折服，多番旁敲侧听后才发现这人是个油盐不进的书呆子，不爱蓝颜爱红颜。

　　许微之这点小心思在认识秦泽不久后就被自己亲手扼杀了。他没有打破砂锅的决心，也没有强行改变人家性向的乐趣，他只觉得自己可怜，看上的一个个都对他没意思。

　　而秦泽与他，不知怎的做成了相见恨晚的挚交。后来秦泽知晓许微之支离破碎的家庭，或是有意替他弥补缺失的情感，他会带着许微之回自己家里吃饭，让他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许微之受宠若惊，心领秦泽的万般好意。于是在秦泽有对象时，他出于朋友间的考虑与秦泽的联系渐渐少了。

　　秦泽这个人，许微之一直都挺羡慕他的，年轻有为，玉树临风，与相恋的对象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秦泽他爸妈因着儿子有出息，早早去国外潇洒，留下一个公司交给儿子试炼。事业、爱情、亲情他是一样不缺。

　　那天正是许微之送走秦泽的下午，徐逢春女士登上儿子的门。

　　徐逢春离开许微之老爸后嫁进当地拆迁大户家里，这人也是个有脑子的，拿着钱款二次投资，硬生生把自己从打工人奋斗成老总。

　　徐逢春也是很自豪，得空时给儿子打电话就会说说这位陆总的好，不知道比那酒鬼许材好了多少倍。

　　徐逢春登门看他总会大包小包带些礼物，身边还跟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这是许微之的弟弟，陆皓。

　　正如不待见他爸一样，许微之也不待见他妈。这么说也不太合适，他们家还是有几年和谐美满幸福家庭的光景，只是好景不长久罢了。

　　徐逢春来无非就是向许微之传达一些家里的事情，徐逢春不是一次夸自己基因好，生了许微之这幅好皮相。

　　是以许微之把徐逢春带来的礼物全扔了关门送客时，徐逢春也不生气。

　　‘小之啊，妈要出国了就来看看你，下次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来，跟你弟弟玩玩，小皓一直说想见哥哥。”

　　陆皓才几岁，小小的个站在徐逢春身侧，手里攥着母亲湖蓝色连衣裙边。

　　许微之懒得理会怂样的小子，看着徐逢春略带笑意说“那您注意安全，以后就别再来找我了。”

　　徐逢春抓着陆皓的小手腕带到许微之跟前，语气是浓浓地不满。“小之啊，你明白不明白，你爸跟别的女人跑了，他早就不要我们了！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这些年你搬出去住，我也没说什么，我是你妈，我还是心里有你，你这种语气态度，哪里是跟长辈说话的样子？！”

　　许微之玩着手机，俨然没听进徐逢春的话。“是，我是对你没好态度，你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我这样的。但是你隔三差五带着他来看我，是什么意思？告诉我你现在过的有多么好，我又多么沾你的光？”

　　徐逢春听见自己孩子如此不堪的评价，冲过去对着许微之打了一巴掌！

　　小时候她就是这样，先讲道理，讲不通就家法伺候。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自己还是这样。

　　徐逢春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不明白，你只有我一个妈！没我供你读书，你以为你凭什么现在能这么跟我说话？”

　　“是，错就错在我没死在外边，现在碍你的眼！”

　　......

　　那天就是这么吵吵嚷嚷的一天，许微之一向不爱跟徐逢春吵架，觉得很降智。但是没有哪一回，比这天更让他心烦意乱。

　　他迫不及待想逃离这座城市，于是秦泽在晚上给他打来电话，最后再一次询问他能不能帮忙。

　　许微之在电话那头想了足足三十秒，久到秦泽快要挂电话。然后他听到许微之说，“临城吗，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