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醉金迷》岁晚同归

18、虚无

　　阳光洒落人间，又是新的一天开始。

　　许微之半梦半醒间脑海里做的还是那一个梦。

　　他和元徐吟，不止一次。

　　情到浓时，元徐吟会用手温情抚摸他的头顶，这是许微之见到的他的另一副面孔。许微之起初还能清楚地盯着他看，后面只感觉眼前雾蒙蒙，什么也看不真切。

　　元徐吟看到许微之汗涔涔的脸颊，再低头吻向他唇边薄薄的一层汗，继而再如蛇信子一般钻进许微之的嘴里。

　　唇齿交染。

　　元徐吟脑子里闪过许多片段，他吻向许微之的片刻令他自然而然溯洄到过去。

　　那段青葱的少年时光里，起初他压根没对许微之那个吻起反应，甚至他觉得这不过是个恶作剧。然后在经年累月里，那个白瘦的身影越来越多次的出现在他面前。

　　许微之不会同他说话也不会制造出一些晦涩不明的暗示。他只是频繁地从元徐吟身侧走过，或者是恰好走在自己目光可及的前方。

　　当时元徐吟的哥们说这小子欠揍总说要把他拖去小树林里打一顿。每回元徐吟听见了会状似玩笑告诫他们，“我不觉得他烦，你们要是真动手了才会让我觉得烦。”

　　至于为什么“就这样算了。”，元徐吟也没摸清自己当时的脾性。

　　元徐吟回过神，看向许微之。

　　许微之感觉自己好像快晕过去了，可是元徐吟并没有放过他。眼角溢出泪来许微之也不曾说一个要字或求饶。

　　这场来得毫无由头烧起来的烈火不会涌入许微之心里，它只会让元徐吟一个人酣畅淋漓。许微之张嘴呼出气，然后将灼烧感压抑在喉里。

　　他在想一件事，他深藏这么多年的初恋情怀终于在这一天化作了泡影。

　　元徐吟你可千万别后悔，也千万别忏悔。

　　大脑无端缺氧，在昏过去前，在记忆里的暖灯下，元徐吟问他，要不要试一试？

　　试一试，试什么？

　　没有点头，许微之下意识地摇头。不管是什么，元徐吟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再答应。

　　许微之嘴里只能发出含糊的音节，甚至拼凑不出完整的字词。

　　元徐吟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软下心来亲昵叫着他名字一遍遍问。

　　“要不要和我试试？”

　　许微之脑子发懵思维也断了线，他下意识地一遍遍摇头。

　　问，反抗，再问，再摇头，再反抗。

　　最后的最后，大抵是元徐吟没有了耐心，他如野兽占领自己土地与猎物般宣告所属。

　　如大多数作恶者那般，他想看到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迷离徜恍，想看到那双无处安放的手揉皱被单，更想看到他在自己眼里低头臣服欲登极乐的模样。

　　但元徐吟没等来想要的答案，他的耐心最终如滴尽的沙漏般消失殆尽。

　　“……”许微之低低说着什么向他告饶，元徐吟充耳不闻。

　　作恶的人扳着许微之的脸，许微之发出的声音几如蚊蚁，他好像在低泣又好像在呼救。

　　但是没人能听到他的悲鸣也没人会向他伸出援手。

　　……

　　许微之动了动沉重的眼皮，头太疼了，让他不想醒来不想睁开眼睛。他平躺着继续往下回忆，得到的只是一些不甚清晰的碎片。

　　被折腾得难受了，许微之痛苦不耐地哼叫两声后最终向元徐吟点了点头。

　　所以，原则这种东西得在自己还能思考能做出决定的时候才有用。

　　然后元徐吟笑了，施舍给许微之最后的温柔。

　　许微之回忆到此处，整个身体陡然一阵抽搐，他猛地一下睁眼，从假想的溺毙里醒来。

　　这似梦非梦的东西，害人不浅呐。

　　房间里被拉上窗帘，白天也如夜晚般漆黑。只有尚未拉整完全的一角露出勃勃亮光。他翻身继续眯了一会，朦胧中闻到一阵香味，这与他平日闻过的元徐吟身侧的香不大相同，带着温和暖阳的感觉，许微之睁开眼带着些许鼻音问道。“你换香水了？”

　　元徐吟偏爱冷冽的木质香，许微之每次离近了都觉得浑身凉飕飕的，但此刻的香味让人感觉是易靠近易交往的，这么久来从未见元徐吟换过香水，怎么突然改变风格。

　　久久没有人答话，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许微之没有再问，又闭上眼，将身子缩了缩。他吸了吸鼻子，发觉被子也不是熟悉的味道。

　　像是意识到什么，许微之掀开被子，抬头看清了来人。

　　不是元徐吟，正是他的新宿主，房珅。

　　一时之间他哑口无言，他看着房珅只觉得浑身冷到冰点。

　　元徐吟这一次言出必行了。

　　“愣着做什么，要想再睡会的话就躺下。”房珅面带微笑捏起蚕丝被替许微之盖上。

　　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夸张和吃惊，房珅有意逗他，又问了一句。“还是说，你不想看见我。”

　　许微之摇摇头，他只是很难思考清楚这回事，关于他们昨天还亲密无间，今天就被元徐吟卖了。

　　“我能再睡会吗？”许微之最后借用房珅的话这么问道。

　　“当然。”房珅微笑着回答。

　　不过房珅并没有如许微之预想的那般关门出去，而是在房间的拐角坐下。这么一来，许微之不可能还睡得着，他闭眼躺了片刻，试图平复自己波澜不已的内心。

　　元松赶到时，房间里遍处都是空酒瓶，元徐吟喝得烂醉，趴倒在低矮的茶几上。

　　凌晨时分元徐吟亲手把许微之送到房珅纸醉金迷的包房里，与他一起的还有许微之失去已久的手机——元徐吟前天特意将手机充满电就是为了现在。

　　他觉得自己有些残忍，眼看前嫌即将冰释，但是为了计划他还是亲手送走许微之。

　　晚上许微之昏睡过去后，元徐吟本想抱着他泡澡清理，又想着动静太大，许微之十有八九会醒，于是只用半干的毛巾替他清理身上的污秽和汗迹。

　　许微之的睡相很乖，就那么缩成一团侧卧在床。元徐吟静静看着他，最后将他轻轻抱在绒毯上并裹好被子带到车上。

　　一路上车都开得很平稳，元徐吟难得没有自己开车，而是叫了司机。

　　他坐在后座，许微之靠在他肩头。

　　到达停车场时，元徐吟抱起许微之走专属直达电梯上了大楼。

　　房珅等候多时，笑吟吟迎元徐吟进门。元徐吟藏好自己的情绪生怕吵醒熟睡中的许微之，他动作极其轻柔地把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元徐吟说不出自己的情绪，他简单和房珅告别，回到车里才感觉万分疲惫。回家之后他拿出柜子里封存多时的酒，一个人对着孤单的影子喝了个昏天暗地。

　　元松轻推元徐吟一把，确定他没睡着，转身去厨房烧水。

　　自从上回被元徐吟教训一顿，元松觉得他哥对某位的感情实在是非常微妙。待在一起时没个好脸色还要折磨人家，送走了人却不知为何喝得酩酊烂醉憔悴不堪。虽然尽管这个没有好脸色好像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但元松委实没什么心里负担，他只是唤醒了他哥意欲而为的手段罢了。

　　“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元松装作什么都不了解的样子将刚倒好的水递到元徐吟手里。“一大早有人找你，我打你电话无人接听，哥，不是你说的吗，不管发生什么，工作永远第一位。”

　　元徐吟逐渐清醒过来，他揉揉太阳穴，目光中似乎在责怪元松又一次闯入他的领地。但是密码原是他自己告诉元松的，为的是联系不到人的时候，元松也能找到他，不会误事。

　　元徐吟的眼睛红红的，不知是因为一夜没睡还是喝酒过多。他想告诉元松自己后悔把许微之交出去，但对上元松戏谑的目光，他的话又堵在了嘴边。他决定纵容一直以来都知晓的元松的小动作。“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就一个要求，点到即止见好就收。”

　　元松笑了笑，“当然啦，毕竟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只是你看起来好像很伤心，哥，舍不得的话再去换回来吧。”

　　元徐吟摇摇头，他们只能这样了，他想。

　　晚上十点，房珅给许微之挑选了一套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衣服，而房珅自己照旧还是精致的西服。房珅坐在套房里，颇有兴致地看着许微之。许微之很为难，他从没有围观别人换衣服的癖好，所以当房珅提出这一要求时他的第一想法是拒绝。

　　那是一套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的秋装，浅蓝色的宽松毛衣搭配黑色紧身牛仔裤。许微之本身皮肤偏白，穿什么衣服都只能是锦上添花。他一天都不曾离开过套房，身上穿的是一件宽松的真丝睡衣。房珅看上去也很平静温和，他发觉许微之的窘迫，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不会离开，但我可以装作在玩手机。”

　　“好。”许微之一咬牙，不再和房珅僵持，他解开睡衣的扣子，毫不拖沓地套上早已备好的衣物。他转身想告诉房珅自己已经换好，发觉房珅不知何时摁灭了手机正盯着他看。一时之间，许微之感觉脸上烧得难受，他的耳朵倏地红了。

　　房珅端起杯喝了口咖啡，醇厚的嗓音钻入许微之的耳里。“害羞做什么。”

　　许微之摇摇头，不置一词。

　　纸醉金迷里进行的交易其实在这个圈子里很稀松平常，只不过许微之是头一遭这么近距离接触。

　　房珅带人来这件事是这个包房里最常见的，只不过这一次让在座的宾客感到意外。房珅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叫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往常房珅带来人都不会穿的如此得体，房珅身边最不缺人也最缺人。

　　他缺一个干净纯粹的灵魂。

　　许微之站在房珅旁边，动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往卡座上一扫，发现好些个都是能叫出名字的耳熟能详的明星，中间或有几个不认识的也与众人谈笑风生。见识过元徐吟的恶劣一面，许微之很难不想到这群表面天之骄子，背地里是什么模样。这个会所不正经，那么这些人呢？

　　看许微之呆站着，有人拉他一把坐在离门较远一端的沙发上。他偏过头去看房珅，房珅在和身边数人把酒言欢，压根没有管他或者是介绍的意思。许微之并不想喝酒误事，也不能光明正大玩手机，他抓起手机看了一会就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

　　包房里备好的果汁看上去很不错，端起来鼻间还能闻到沁人的果香。许微之咬着吸管和拉他过来坐的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男人不算年轻，开口问的是姓名籍贯爱好这类的问题，许微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便问什么答什么。他觉得以男人八卦的程度该问工作恋情什么的，没想到从始至终男人都不曾问过。

　　不问最好，他没有把自己的一切裸露在外的癖好。

　　包间的门突然被打开，包间内的人好像已经习以为常，没有侧目好奇而是在继续交谈。许微之觉得挺新奇的，望向那侧。

　　来人有男有女，穿着都极为暴露。女人都是长发长腿丰满型，男人则是有的健硕有的精弱。八个人轻车熟路走向沙发环住端坐聊天之人的手，有的娇滴滴地握杯喝酒，有的径直不加遮掩地将手附在西装裤微微隆起处。

　　许微之看见有人向自己走来，他慌忙将盛果汁的玻璃杯撒手放到桌上，然后整个人又往墙上靠去。许微之的脊背贴近冰冷的墙壁，只着寸缕的男人缓缓向他移动。他向四周看去，用近乎慌乱求救的目光看着房珅，这一次恰巧房珅也在看他。

　　身边的丽人将酒杯靠在房珅唇角，随着喉结滚动，一杯酒尽数喝光。他拨开丽人绕过桌子摇摇晃晃走到许微之跟前，伸手扳着那张面带抗拒的脸。

　　“我不玩这个。”许微之冷然拒绝。

　　房珅身上混合着酒气香水以及女人身上的脂粉味，算不上多好闻。他毫不在乎自己失去翩翩风度的样子，许微之抵着墙，不愿意让前来服侍的男人碰，那他就亲自来。

　　他狠狠捏住许微之的下巴，伸手扯他宽松的毛衣，薄毛衣下很快露出许微之大片裸露的肌肤。骤然失去温暖包围的肌体在淫闹的空中紧张起伏。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