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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八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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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道:“这一年,孤身边有不少试图截他靠近孤的,因此孤方才以为,你也是其中之一。”
他举了举酒杯,又从牙根里挤出一声违心的:“抱歉。”
宁雪渊果然做出一副骤闻师兄去世,备受打击的模样,满脸惨白。
“什么,师兄他……”
白樾余光看着,心里咬牙切齿:太傅真是八面玲珑,各种神态皆是信手拈来!你师父大剑圣他,知道自己又凭白“死”了个徒弟吗?!!
没得到回答,宁雪渊便自顾自往下演。
“陛下……节哀。”
白樾仍然不理她。
宴席后半段,白樾酒也喝够了,干脆起身告辞。
“陛下留步!”宁雪渊连忙跟上,略有些谄媚地邀请:“陛下,后山中梨花开得正好,我瞧陛下心情不大好,不若去走走散散心?”
白樾有一瞬的恍惚。
曾经宫中,这人也是这样,邀请心情不好的他去看梨花。
“好。”他忽然软下心来,低低答应了一声。
得了他一声应答,宁雪渊笑弯了眼。
她身后梨花簌簌,是宴席中人来人往的缤纷模样,可白樾的目光却偏偏于辽阔天地间捕捉到她满足的笑容,再次心动。
也罢。
跟在宁雪渊身后往后山走的时候白樾想,此生也就是她了,是男是女、高矮胖瘦都无所谓。
她一时不愿坦白又如何呢,他有一辈子的时间等她。
两人沿着后山的小路走了一会儿,最初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这样的静谧氛围倒也不错。
赏了一会儿景,宁雪渊呼吸够了久违的新鲜空气,这才琢磨着怎么开启和白樾的话题。
“陛下在谷中住得如何?”
白樾简单回答:“不错。”
宁雪渊又问:“可吃得习惯?”
“习惯。”
宁雪渊想起自己闭关一年、没有出过海鸣谷的人设,灵机一动又问:“不知陛下的胤京中可有这般好看的梨林?”
白樾这次回答的稍慢了些许,却仍然简洁干净:“有。”
辛苦想了三个问题却都被两三个字解决的宁雪渊:“……”
思来想去宁雪渊,最终无奈地发现大概只有聊自己,白樾的话兴许才能多一点。
于是她问:“不知师兄他是如何……走的?”
我为什么要咒自己?!
白樾看她一眼,眉间蹙起,被勾起不甚美好的回忆:“是为了保护我。”
他心中独自藏了许久的话,对着眼前这个不愿意承认自己身份的人时,忽然就有了倾吐的愿望:“是我当初未曾发现她竟然已经灵潭受损至此。若是我早些发现……怎么也不会让她这么做,让她带着一身伤不告而别。”
心中隐藏的恐惧被回忆起来,他嗓音竟然略有些发颤:“这一年,我不敢想她当初离开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她有把握让自己活着回来吗?她到底要如何才能养好一身的伤?她会不会……就此抛下我……”
尾音一颤,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白樾立刻住了嘴,不再往下说。
宁雪渊听的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一抽一抽的发疼,看着白樾绷紧的背脊,忍不住站定了,轻轻把手搭了上去,想给她些抚慰。
白樾没忍住,一把握住那纤细手腕,把她整个人带人怀里。
幻境中也好,曾经也好,他还不曾给真正女子身份的宁雪渊一个拥抱,如今入怀才知,这人竟然这般纤细,腰肢不堪一握,瘦得令人心疼。
闭关的一年,她是如何挨过来的?
那样重的伤,要花费多少工夫才能养好?
若是未有突破至圣之境,她兴许就此陨落,她心中……可曾有过害怕恐惧?而那时,自己竟然不在她身边,留她一人面对。
她必然也是想念自己的,不然不会再幻境中被那些虚假景象困住,脱不开身。比起自己一年的等待,真正历经磨难的她,才是最辛苦的那个。
宁雪渊忽然被白樾抱住,有些头皮发麻,刚想推开人,骂他一句:我们还不熟呢!结果却察觉到颈侧有温热的液体濡湿了她的领口,抬起的手臂便不忍下手,轻轻在白樾背脊上顺了两下。
是一贯宠溺安抚的模样。
白樾没抱多久便松开了手,脸上未见泪痕,仿佛刚刚是天上忽然下雨打湿了宁雪渊领口一样。
“抱歉……孤失态了。”他道。
宁雪渊忍了忍,莫名觉得自己头上有点绿,有气无力地说:“没事。”
然后强打起精神,贯彻自己想好的策略,努力继续绿自己:“陛下,师兄既然已经……离开了,你莫要太难过,人还是要往前看的。师兄也必然不愿见你这样伤心。”
白樾应了一声,并不愿多说这个话题,只是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问:“我怎么从未听他和肖剑士说有师妹?”
宁雪渊刚刚张口要编,瞥见白樾略有些红的眼尾,最后还是没把谎话说出口,蔫蔫地答:“大抵是没想起来我吧。”
话题到这里,两人心思各异,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各自往自己房间去了。接下来的几天,宁雪渊总要往白樾眼前凑,有时是吃一餐饭,有时是拉着人喝两口酒,总之是每日一定要见一面才舒坦了。
眼见好感刷得差不多,宁雪渊终于准备走下一步。
这日,宁雪渊饱睡一觉,重新打起精神,才喊上肖枫陪自己往白樾院子去。去的路上还忍不住拉着人嘀咕:“师兄,不瞒你说,我总觉得这是在自己绿自己。”
肖枫面无表情,眼神里透着嘲讽:“自食恶果罢了。”
宁雪渊不服气:“我是你师妹他是你师妹?你为何不帮着我说话?”
“你若是爱人突然从男人变成女人,又死而复生了,我再同情你吧。”
宁雪渊简直不敢相信能从自家师兄嘴里听见这种话,当即气得差点拔剑:“你若是再这么说我,我便让裴儿离开你!”
肖枫扭头看她:“你敢!”
“我当然敢!”
两个人仿佛幼稚的垂髫小儿,围绕着“敢不敢”吵了一路,一直吵到白樾门前。
不料进了院子之后,竟然瞧见房门大敞,两个灵侍似乎正在收拾东西。
宁雪渊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撇下肖枫跑了进来:“陛下??”
白樾手中拿着一个包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陛下这是要去哪?”宁雪渊上前一步把他拦住,有些着急。
白樾避开她就要往外走:“孤已经出宫很久了,是时候回去了。”
宁雪渊不知如今情况如何,还当他朝中有什么需要亲自回去处理的事情,也不敢留人,眼睁睁看着人走到门口,心里一慌,脱口而出:“陛下,我随你回京!”
白樾连头都不回:“不必。”
肖枫站在院子门口瞧见这一幕,正要开口留人,忽然见一只鹰鹫振翅飞来了院子中,白樾和宁雪渊抬头望去,正好发现是水泽。
一年不见,这鸟也壮实了不少。
白樾抬臂便要接它,不料水泽振翅两下忽然拐了个弯,在空中兴奋地打了个转,然后直直冲向宁雪渊方向而去,眼见它锋利倒钩的鹰嘴就要撞上宁雪渊的脑袋,后者下意识一抬胳膊,水泽便在她手臂上落下,还低下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
这小家伙居然能认出她?一年不见,倒是黏人不少了啊。
宁雪渊笑了笑,抬手刚想摸摸水泽光滑的背羽,忽然撞上白樾沉沉的、若有所思的眸光。当下她就僵在了原地。
肖枫是认得水泽的,一瞧眼前情况便心知不妙,脚底抹油一般转身就消失了,把院子留给两人。
不待宁雪渊思考,白樾步步逼近,他如今身量长了不少,几乎是俯视着人问:“林姑娘不妨解释一下,为何孤的鸟认识你?”
宁雪渊不敢再撒谎,只能硬着头皮答:“我不知道呀。兴许是投缘?”
白樾却不接受这个答案,放下手中包裹,负手站在她面前:“水泽只同两人投缘,一人是孤,一人是你那已经离开的师兄。若是旁人,莫说停在胳膊上,它不将人啄伤都算是投缘了。”
宁雪渊眨了眨眼:“兴许我是第三人呢?”
白樾瞧着她熟悉的剔透眸子,失去了打太极的心情。他已经无法忍受同宁雪渊这样隔着一层沟通了。他今日就要她承认,自己就是他要的人。
“你要瞒我到何时?”白樾忽然发难,“我问了外山的弟子,他们都说谷中无人叫林雪,只有一个宁雪渊。”
他知道了??!宁雪渊心中虚得慌。
事实上,白樾根本没有问,他不过是诈她罢了。
“你若不肯说实话,那便等愿意说了再来找我。我走了。”白樾说着就要往外走,背影决绝,果断极了。
宁雪渊生怕他就此离开,忙把人拦腰抱住,脸靠在他后背上:“我说!你别走!”
白樾背对着他,脸上表情瞬间柔和下来,声音却还是一板一眼,听起来十分严肃:“你说,我听着。”
宁雪渊便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其实是女子身份,因为怕他接受不了才隐瞒云云。
白樾早就猜到这些,也不多纠结,只问:“那你可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宁雪渊哪里还敢撒谎,连忙摇头:“没有了!”
这人什么时候竟然这么聪明了,她哪里还敢随便撒谎诓他。
白樾心中转得飞快。
眼下正是宁雪渊心虚的时候,不如趁机多给自己讨点好处,不然回头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岂不又要被吃得死死的了?
“你以后还会离开我这么久吗?”
宁雪渊很果断:“不会。”
“那你随我回京吗?”
宁雪渊只想了一下:“回京。”
“以后再也不骗我了?”
“不骗。”
白樾忽然一笑,又迅速问她:“嫁给我吗?”
“嫁。”
话一出口,宁雪渊就愣了:等等,我说了什么?
可惜她无法思考,因为下一刻,她便被白樾吻住了。
这一吻跨越了一年的隔阂和分别,却较以往更令人沉醉,有如苦尽甘甜的回甜。
罢了,嫁就嫁吧。
谁让他……栽在我这儿了呢。宁雪渊十分厚脸皮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