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四千日夜》猫见

14、除了你谁还会画越前龙马

　　一直到高考那天，王小七都没想着再和贺一凝说一个字。有意的躲避反而成为了一种习惯，她现在听到那个熟悉的脚步声就会绕开走，感觉到有贺一凝的气味就会往反方向去。女生下了狠心真的就没男生什么事儿了，她的决定是实打实的。而偶尔遇到贺一凝时他投来的怯怯而试探的目光，都被她选择性无视掉。是内心不会疼了吗，也不是。她在胸口缝上很多针，最终在高考酷爱来临的一个月前完全封存。
　　高考前一个月，王小七终于决定停止更新自己的随笔和小说，班级同学当做班刊的本子也没有人有空去看了。当她在本子最后一页写上大大的“距离高考一个月，考前封笔”之后，她啪的合上了本子，感觉好像关闭了和贺一凝之间最后的联系通道。虽然他早就不再翻看她的本子了，但她依然在每次码字的时候想到他，想到他对自己的小说评头论足，对自己的漫画啧啧称奇。

　　高考结束的那天，她感觉自己轻松了很多，考出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分数，可以上省内的一本院校一个不错的专业。王小七并没有仔细研究这些学校和专业，对她来讲，从小到大只需要听话就够了。像大多数没有什么主见也无法坚持己见的孩子们一样，她没有决定权，她只能听话。她看着家里人在志愿表上替自己填写上师范专业，仿佛有点丧气，但也松了一口气。她一直想学的美术到现在为止已经无望，与其叛逆不如守着现状过下去。贺一凝呢？她不知道他选择了什么专业，也不知道他考出了怎样的分数。
　　直到很多年以后，贺一凝抱着她，一边玩着她的头发一边讲起当年独自一人拖着行李走在雨中等车，去往比其他院校开学都要早上一个月的军校时，她还是很心疼。如果当初自己放下决心，去问问他，或许还能提前缓和他们俩的关系？但她又想到，什么时候和谁在一起都是老天注定，或许那个时候的两人没有任何联系就是最好的安排。

　　高中毕业的王小七就像放飞的鸟，头一次可以肆无忌惮的展露自己乖张的内心。每天约同学出门逛街，k歌，吃饭，跳舞，旅行，她把毕业后的两个月过得像电视剧一样。在疯玩的帮助下她瘦了十多斤，连锁骨都显现了出来，穿上了除了校服以外的小裙子，甚至还有外班的男生偷偷告了白。而王小七展露了自己可能是最恶劣的本性，她和高中一直当做好朋友的男生朋友交往起来，并且在一周还不到的日子里狠狠的甩了他。直到后来这位男同学还在记恨当年她这莫名其妙的行为，甚至拒绝和她对话。
　　王小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疯玩什么。她只想放肆的做自己从来没敢做的事，把长辈奖励给她的零花钱大把大把的花出去，每天登陆□□到凌晨，加入了即将进入的大学新生群并尝试着添加各种未曾谋面的大学男同学的联系方式。
　　王小七把所有的写着和贺一凝有关内容的笔记本全部封存，高高的摞起放在书柜的最上面。但她还是会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的搬椅子过去，一本一本的拿下来翻看，擦拭积攒的灰尘。她看到当年贺一凝送给她的红黑色护腿，静静的摆在柜子里。直到有一天，护腿消失了，她急迫的问家里人哪去了，然后得到轻描淡写的回复，“丢掉了，那是个什么东西，也没人用。”
　　王小七感觉心里有什么缝起来的地方又破裂了。但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

　　一个玩疯了回家的夜晚，王小七又习惯性登陆上了□□。那个年代大家最流行用□□联络，发表各种空间动态，男生女生可以光明正大的开通情侣空间，尤其是凌晨，□□息接连不断是常有的事。她打开新手机，一条条刷着消息，突然看到凌如梦发了一条动态，里面提到了他们的班级同学。王小七嘴唇有点颤抖，她看到下面的点赞有一个有点眼熟的id，点开头像，是陈表君。
　　王小七心情复杂的点开陈表君的空间，看到了各种那个年代最流行的大头瞪眼嘟嘴自拍，不得不说在当年，这类女生确实走在流行前线。而平时只是穿穿小裙子扎个小辫子的王小七就好像一下子被比下去了。她怀着有点想吐的心情继续往下翻阅，然后看到了一条动态，内容里@了贺一凝。大概意思就是，两个人在一起了。再多翻翻，还看到很多条关于贺一凝的动态，两个人的合影，还有她如何夸赞贺一凝长得像一位韩国明星。虽然没有看到贺一凝对她有什么亲密的互动，但直接的看到这些对王小七仍然是很残酷的打击。哪怕在这整整一年里她都在强迫自己忘掉这个足球少年。
　　如果说起陈表君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两个人中间，那还要赞扬她如同电视剧女二一样的心机。自从王小七明显的表露出自己和贺一凝关系不一般之后，陈表君就会出现在每个他们两人聊天的课间。她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主动亲热的拉起了王小七的手说着“我叫陈表君，大家都叫我小君君，我想和你做朋友”。自从那次之后，只要王小七和贺一凝在一起聊天，她必然就会以“两个人的朋友”的身份出现。王小七和贺一凝通常是面对面站在狭窄的走廊里，而陈表君总是悄悄的站在贺一凝那一侧，一点一点的挪动自己的脚步，拉进自己和贺一凝的距离。直到有一天王小七发现，贺一凝和陈表君的距离居然比她和贺一凝的距离还要近了。贺一凝仿佛从未察觉，又好像默默接受了。而陈表君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试探变成了明目张胆的宣誓主权，仿佛在他们班级门口，王小七就不应该出现。三个人里，反而王小七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高一的王小七对此并不以为然，她觉得自己的特别会持续很久。直到确切的发现陈表君对自己的隐藏的敌意慢慢显露。在王小七去找班级里贺一凝的时候，陈表君甩着袖子翻着不宜察觉的白眼，对着贺一凝喊“那个谁又来找你了”；在王小七和贺一凝聊着天的时候，她会突然冒出头来笑嘻嘻的围着贺一凝转，说一些和聊天内容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她接近贺一凝的其他男性朋友，友好亲切表示得恰到好处，直到这些朋友都经常对着贺一凝提起“小君君今天怎么怎么样”。尽管如此，当时没什么脑子的王小七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大概只是，她想做贺一凝的好朋友罢了。
　　这种单纯的误解一直持续到高二的某一天。王小七迷上了和郝□□一起去学校后面的网球场打球。不仅仅是因为喜欢越前龙马，也是因为她发现在网球场后身就是学校广阔的足球场，而高二时的贺一凝经常在那里和好朋友们踢球。只学成半吊子，技术不怎么好的王小七总是把网球打飞，在空中划过高高的弧线然后飞去墙那头的足球场里，而她也可以接机去足球场捡球，顺便偷看贺一凝踢足球的样子。每每看到贺一凝踢球时挥洒汗水的样子，王小七就有点意乱情迷，她好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技术不好，还是因为想借机看一眼踢球的贺一凝。
　　在又一次王小七把网球打飞，准备亲自去捡回来的时候，她发现网球从足球场那边飞了回来，她一脸迷惑的捡起来，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帮的倒忙。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她一直把网球打飞过去，网球又一直自己飞回来。她迷惑了，对面的郝□□气的快要跳脚：“王小七，你能不能好好打球。”
　　在第n＋1次王小七把球打飞，球又自己飞回来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了，想要趁着球还没飞过来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好心帮倒忙。在她快速的绕过围墙之后，看到满头大汗的贺一凝对着小小的，绿色的网球飞起一脚，网球又迅速的，飞回了网球场那边。
　　王小七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他，他也一脸懵逼的瞪着王小七。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贺一凝终于开口了：“你技术也太差了……”
　　王小七鼻子差点气的歪过去。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球啊！”虽然又能和贺一凝好好对话了，但是她还是有点不服气。
　　“我看到过你在这里打网球啊……而且……这个球上面画了越前龙马。”贺一凝挠挠头，接着说，“除了你还有谁在球上画越前龙马。”
　　王小七看着已经被打得有点脏兮兮的越前龙马，好像被贺一凝硬生生喂了一口糖，还是怼进嘴里的。有点儿呛，但也很甜。

　　在那之后的每个体活课，王小七基本都会打飞自己的网球，对面跳脚的郝□□已经放弃对打，改成两个人对着围墙独自练习。这样王小七也有更多机会打飞自己的越前龙马。而每次飞出去的网球也都会心照不宣的被踢回来。王小七感觉自己的恋爱运又活过来了。但好事积累的多了，总会迎来变故。网球场只有一个，但想打网球的不止一个人。贺一凝只有一个，但觊觎他的不止一个王小七。直到有一天，王小七和郝□□说说笑笑的拎着球拍去到网球场，发现了穿着短短网球裙的陈表君和另外一个女生，说说笑笑的加快速度前往唯一的网球场。王小七故作镇定，内心早已翻天覆地，毕竟学校就这么大，不少同学都知道她在这里打网球的事情，好歹自己也是网球班出身，陈表君这个从未和网球打过交道的人到底想干什么？？还特意在不允许穿私服的学校里换下了校服，穿上了小短裙，这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
　　王小七拉着郝□□加快了脚步，不知是害怕网球场被她们先占据，还是怕其他的什么被抢走。她抬头望向附近也同样加快脚步的陈表君，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并且一边微笑一边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这意思简单明了：网球场她要抢，贺一凝她也要抢。
　　王小七的脑子嗡的一声，不顾郝□□的阻拦，转身就往回走。郝□□一边着急的叫着她“哎哎，怎么不打了啊”，一边看着陈表君那边骂出声“我靠，这特么她想干啥啊”。
　　王小七攥紧了网球拍：“不打了，回去。”
　　她仿佛已经看到身后陈表君获胜似的得意表情，但她现在不想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