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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十九】 ...

  •   三十九

      感觉人走远了,自己头顶的力道便是一松,鬼杀趁机摆脱魔爪,气急败坏地探出头来甩了甩满脸的水珠,一副落水猫似的狼狈样。

      “程子煜!你竟敢如此对本尊!”

      那煞气逼人的器灵恶狠狠地伸手去揪程泽的衣领,只是这幅模样让杀气都减去几分。

      程泽轻身躲开,面无表情地撸起左手袖子,玉葱似的手指摊开,右手手心闪出一把匕首就要往上划。

      他动作不快,鬼杀却像是瞬间被定了身,金眸紧张地盯着他,老实地缩回鼎里。

      “现在知道听人说话了?”程泽见他被唬住,扬眉一挥袖,就化出一套衣裳落在鼎边。

      “穿好衣服,别给我丢人现眼。”程泽蹙眉看着鬼杀满脸不情不愿地从鼎里出来,赤脚站在地上,嫌弃地抖开那套衣服。

      “在本尊的地盘也敢使唤本尊穿衣服......”鬼杀嘀嘀咕咕地随手便把衣服往身上套,被程泽黑着脸扒下,重新化了一道灵火烘干了头发身子,方才帮他规规矩矩地穿好。

      即便如此,那器灵还是不满地扯开收束整齐的领口和腰带,胸襟大敞着,露出白皙精瘦的胸膛,让好好的衣服生生被他穿成个大口袋。

      程泽按了按额角无奈道:“就你这般形容不整吊儿郎当的模样,出去打架也好意思报我的名号?”

      鬼杀本来懒洋洋地靠着鼎,闻言立刻扬了下巴,不屑道:“那些蝼蚁的想法,与本尊何干?”转眸看他不赞同的神色,又瞟了一眼韩非消失的方向,忽然意味深长道:“这衣服,只怕本尊是不穿,方合得某些人心意吧?”

      程泽眉间一冷,沉声道:“闭嘴,韩非不是你那些消遣时间的玩物。”

      鬼杀从前无聊时会偷偷占他的身子跑去喝花酒,虽然不敢真的干什么,但程泽每次醒来被一堆姑娘左拥右抱,甚至还不乏清俊小倌,脸色都黑的想把鬼杀挫骨扬灰。

      鬼杀挑眉,身子微微站直了些,抱着胳膊斜睨他。

      “怎么?这便生气了?你就这么护着他?”

      程泽不禁将眉蹙得更深,不明白为何鬼杀非要将他与韩非扯上莫名其妙的关系。

      但这不妨碍他反唇相讥:“不知道是谁每天晚上都兢兢业业地跑去别人心门里?莫不是对人家念念不忘?”

      鬼杀闻言果然怒道:“本尊那是要打的他心服口服,再将他收入本尊麾下!谁对他念念不忘?”

      程泽挑眉,微笑道:“我有说是逆鳞么?你急什么?”

      鬼杀哑然,气的脸都涨红,金眸流光回转。

      见他不语,程泽收起玩笑的神情,正色道:“好了,韩非来此确是与你有关,待会就莫要打岔了。”

      鬼杀知道他的意思,没好气地阖起眼睛哼了一声:“那又如何?你都做不到的事情,难道韩非那个病歪歪的臭小子能做到?”

      程泽眸光微动:“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为我心门排斥的人,本就没几个。难道你甘愿整日与我耗在这?”

      鬼杀嘁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提议。

      韩非进了小屋,粗略打量了一番四周。屋子不大,就只有一张竹床、两张小木桌,两把形制奇特的......坐具?

      韩非没见过的是后世的椅子,但也大致推测出它的用途,只觉得这里的一切都简单朴素,清净无比。

      心门里的景物多是心境主印象最深刻的景象,如他便是埋藏在心底最刻骨的痛。那样的场景,他也是不愿让程泽看到的。

      可程泽远不一样,他似乎连真实心境......都潇然自在,也落落大方地让他登堂入室。

      韩非的视线很快落在那角落里桌子上。那上面放着两个木偶,韩非走上前去,拿起它们仔细看了看,只看得出是一大一小、一男一女,都涂着简单滑稽的笑脸,一看就出自孩童手笔。

      他把木偶转了个面,发现两只木偶背后还有几个字。那字和他所见过的七国文字甚至百越文字都大不相同,虽然笔触稚嫩,却看得出自成一派的体系。

      韩非心中一动,如今看来,程泽来自一个不在这中原四海内能被探查到的、却很可能强大、成熟的国家,他们的学问门派的发展,甚至有可能比百家争鸣的盛况还要繁荣。

      “你在干什么?”程泽的声音响起,韩非回头,看见松垮垮套着一身黑衣的鬼杀漫不经心跟在程泽身后,脸上倒是没有水痕,只是神情明显不虞。

      细看之下,鬼杀和程泽虽然容貌一模一样,气质却截然相反。

      韩非笑了笑,给他看到手上的木偶,而后小心地放回去:“抱歉,这木偶甚是可爱,我有些好奇,便拿起来看看。”

      他瞧着程泽见到木偶神色并无不悦,甚至有些怔然又慢慢变得温柔,便如此回答。

      能放在心门里多年不忘,恐怕也是很在意的东西吧。

      “这是我家小妹送的。”程泽笑容淡淡的,但却像个普通少年一般,充满了对亲人的珍重。“家母走的早,我大她十岁余,小时常带着她玩儿。后来我拜入师门,便很少能回家。她就做了这个,叫我随身带着,莫要忘了她。”

      韩非看见他的笑容,也似被感染,想起红莲,不由得会心一笑:“子煜这倒是与我相似,令妹的手艺也和红莲的一样,十分......讨人喜欢。不过,这上面是否写了字?”

      程泽点头:“这是舍妹的小名,平日我唤她作阿瑶,她便也如此写上去了。”

      韩非了然,默默地看向另外一个娃娃,记住了上面那两个字的形状。

      两个隐形妹控凑到一处,都低声分享起趣事儿,一时乐此不疲。

      鬼杀瞧着两人融洽的气氛,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坐,翘起脚没好气道:“喂,你俩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有时间在本尊这眉来眼去,还不如出去身体力行干点实在的......”

      此话一出,两人脸上笑容俱是一僵。韩非被如此编排并不生气,只是迅速望了眼程泽的反应,见他只是蹙眉冷视鬼杀并未当真,不觉心中暗叹。

      鬼杀猛的一个冷颤,惊疑不定地回看程泽,只见他撩起左手袖子开始冷笑:“我刚刚跟你说的什么,都忘了?”

      鬼杀金色的眼眸闪了闪,咽了口口水声音弱了下去:“本尊闭嘴就是,你别放血......”

      韩非倒是反应过来轻咳一声,面上的微笑十分得体:“子煜,鬼杀兄也是开玩笑,倒是不必如此与他置气。”

      程泽眸中的冷意收了回来,随意看他一眼,轻哼一声。

      他没再找鬼杀的麻烦,只对韩非正色道:“你说要替我分担鬼杀的负荷,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韩非点头:“我猜鬼杀兄乃是你那狼毫上的器灵,但方才我看那鼎药炉,便觉得有些古怪。”

      “器灵的存在或许是出于器物的主人留下的意念无法泯灭,经年累月便是执念。既是执念,便不是正常的人能够理解的状态,因此常人对器灵视而不见。一旦在某一刻产生对器灵的共鸣,便能够真正步入此界,与器灵神念相交。”

      韩非顿了顿,看向鬼杀。他眯起眼,声音低沉:“继续说。”

      “器灵非人,即便会保留主人的性格情绪,却仍旧不具备完整的人性。人们虽能够选择与器灵沟通,却也同样会承受器灵不属于人的那一部分,而这就是我会受到逆鳞剑邪性困扰的原因。”

      他目光平静,仿佛在谈论与自己无关之事。程泽颔首,目含鼓励之意,笑道:“那你觉得,鬼杀又有何不同? ”

      韩非眼神微沉,嘴角的笑意散去。

      “若我没猜错,鬼杀兄带来的非人的一部分,便是方才炙烤青铜鼎的烈火。他留在鼎内,恐怕是因为那药浴方能锁住他身上自带的灵火,你才能不为灵火所伤。”

      “上回阿泽用来为我除去邪物的想必就是鬼杀兄的灵火,这般想来我们若是互相帮助,岂非相得益彰?”

      程泽眼中闪过莫名的神色,并未应声。

      韩非说着,又兀自走到鬼杀面前,对他拱手笑道:“还请鬼杀兄高抬贵手,往后便将灵火施加在非身上如何?”

      他眼神里没有半点退却,仿佛这个决定对他来说便如呼吸一样自然。

      程泽轻叹一声,看向自己的器灵。

      鬼杀对上了程泽的眼神,转眸在韩非脸上打量一圈,挑剔道:“看来你倒是有几分本事,只不过......”

      他话音一顿,语带轻蔑。

      “本尊的火,是你这破药罐子有命受的?”

      韩非揉着额角,再睁开眼时那双桃花眼里便浸了水光,泛着委屈的波澜。

      鬼杀毫不客气地把他踢了出去,韩非一腔热血殷勤就被他不留情面地堵了回去。

      “鬼杀兄何必如此?”韩非见着程泽也回神了,便委屈道:“我不过是好意替你分担,他有必要一言不合便赶我出来么?”

      程泽不禁失笑,韩非这神情,像极了他堂姐夫跟堂姐回家省亲,在严肃威仪的父亲面前那满腹委屈却一句话都不敢说模样。

      堂堂天策军少将,在父亲面前也像个怕坐错事情的小孩子一般......

      等等,这比喻好像哪里不大对?都怪鬼杀那口无遮拦的家伙......程泽不禁闭眼深吸一口气,把这个想法赶出脑海。
      一回神,才发觉自己方才因为坐不稳,不知何时又被韩非揽在怀里了,便推了推他示意他松开。

      还没等韩非有所动作,马车帘子忽然就被人掀开了。

      “哥哥你怎么还不下......”红莲的脸探进来,轻盈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你们,在干什么?”红莲眼睛一转,缓缓问道。

      韩非赶紧放开程泽,若无其事地把红莲半推半哄带下车:“不过是说说话,还能干什么?走吧走吧,父皇该等急了......”

      他下了车还不忘回头招呼程泽,让他跟着另一名侍卫先行去偏殿里侯着。程泽垂了眸应下,没有去看红莲怀疑的神情。

      红莲皱眉望着程泽的背影,转头就扯了韩非的耳朵:“不对,你们——有情况!”

      韩非被扯得直叫疼,哀求道:“疼疼疼我的好妹妹,红莲小公主饶了我行不?刚刚马车里晃的厉害,程大夫没坐稳我才扶了他一会......”

      红莲狐疑地放开他,叉腰问:“真的?你可别看着人家程大夫长得好看,就像对你外面那些烂桃花一样轻浮他,别以为我不知道!”

      “那些人怎能与程大夫相提并论!”韩非闻言也不禁浮上不悦之色,认真道:“传言不过是做戏给外人看,你还不了解哥哥么?这话往后可莫要在程大夫面前提了。”

      红莲这才放心,轻哼一声,放过了他,转身又背着手烂漫地朝王宫跑去。

      韩非叹了口气,眼中浮上一丝落寞。

      温香软玉里走过数遭,他岂是没有那撩人的心思手段?可若把程泽当成自己往日遇到的那些美人对待,只怕他们的关系便再无深入的可能。

      他的阿泽虽然看着冷情,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可爱人儿。哪怕是自己吃了亏都在担心别人的感受,那一本正经转移话题的模样,更是可爱得叫他忍不住把人搂在怀里亲上一口。

      只是,他即便有心等待那榆木脑袋开窍的一天,却也冥冥之中有不安的预感。

      他总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无论是身体还是......那已经开始暗潮汹涌的天下局势。

      韩非深邃的目光,投向了程泽消失的方向。

      阿泽,我可还等得到你,对我彻底敞开心门的那天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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