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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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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程泽倚在栏杆上,看着紫兰轩楼下来来往往的客人。
“程先生往日一向神秘的很,怎么今天如此大方,让我们见了真容?”
紫女款款走来,向他微笑。
程泽也回了个略显无奈的笑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该见的不该见的,都已见过了,倒也没有遮掩的必要了。”
“再者,这件事还得我朝你们家卫庄大人讨个说法。”
他的眼睛里带着点戏谑的意味,眼尾微弯,似是带着撩人的钩子。
紫女目光微闪,作了个邀请的手势,轻声道:“能够让他给个说法的人可不多,我便拭目以待了。”
程泽点头,跟着她进了内间。
一进里面,便见着坐在小案前的卫庄。程泽走近了,低头发现小案上放着一副面具。银底黑纹鎏金勾饰,瞧着贵气却低调。
程泽唇角微弯,故意道:“这是什么?”他明知故问,叫卫庄状似不耐烦地扫过来,回道:“算偿还你的,以后用这个。”
程泽俯身坐下,用指尖勾起面具,略微比划了一下,发现意外地十分契合,便端详着面具,若有所思道:“唔,面具确是矜贵精致,只是这花纹怎么……”看着如此眼熟?那黑金的纹饰的风格不是和卫庄的额带,衣服几乎同出一系么?
紫女站在程泽看不到的角度,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卫庄。卫庄对上了她的视线,眸中的烦躁似乎更溢出了几分,把脸别开,语气不善道:“不喜欢就扔了。”
紫女默默叹气,这祖宗,明明是特意跑去定做的东西,担心那人不喜欢还亲自盯了匠人一笔一画设计,偏偏要在人家面前做出这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这别扭劲儿,也不怪人家云里雾里不知他心意。
程泽这些时日多少也摸到了卫庄的脾性,看他那副表面满不在乎实际上掩着懊恼着急的表情,就知道他不过就是面皮薄,说不出软话来,也莞尔一笑:“好了,你卫庄大人的东西我怎敢嫌弃?这面具做得如此精巧,我自是喜欢。”
他近日来听毒蝎门的人叫卫庄作卫老大,觉着好笑,便连着几天都喊他“卫庄大人”,故意寻他乐子。
不得不说,卫庄平日一副人狠话不多的冷酷模样,被他这么叫着,满脸古怪又不想掉面子叫他改口的别扭模样真是异常有趣。
卫庄闻言面色稍缓,视线又慢慢转了回来。
收起面具,程泽正色道:“那人醒了,也还是问不出话来?”
卫庄摇头,一个眼神就表明了结果。程泽倒是觉得不意外,若问的出什么,他怕是也不能轻易带走那个人。“有罗网的痕迹么?”
卫庄的眼睛垂了下去,把一样东西从桌子下丢上来。
程泽眯了眼,看着那柄还沾着血的剑。
他握住剑柄,把剑倏然拔出。剑身一出鞘,便寒芒大放,与剑鞘灰扑扑的模样截然不同。
“水寒?”程泽轻声念道,手指抚过轻薄如翼的剑身,发现了之前没仔细看到的剑铭。
“名剑谱排名第七,出自墨家徐夫子之手。”紫女也坐下来,神情有一丝凝肃。
程泽二指虚按剑刃,内力瞬发,薄薄的冰层霎时带着锐利的寒意扑面而来。
水寒威力极大,只是它的主人显然并没有很好地驾驭它,白白浪费了这少有的能与鬼杀相抗衡的神兵。
“这样的剑,必然是徐夫子的心头至宝,墨家如何会让它落到罗网的手里?”程泽小心地收回内力,把剑横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
“罗网素来喜欢收集名剑,并以剑命名每一位杀手。其首领赵高手下六剑奴,就拥有越王八剑这样的举世名剑。”紫女说。
卫庄紧盯着程泽不加掩饰的欣赏的眼神,掩藏下眼底的一丝意外。
“总有人以为,拥有一把所谓名剑就可以掩盖他们无能的事实。”卫庄忽然发话,语带嘲讽。
程泽一时语塞,对于这种欠揍的发言还是忍不住扶额,而后却想起什么,饶有兴趣地抬头,问紫女道:“名剑谱是何人评定?又是以何为标准?”
“楚国相剑师风胡子根据名剑的品相所评。”紫女微笑道。
“那么——”程泽似笑非笑地把目光投向卫庄身后的鲨齿,“鬼谷传人剑术独步天下,想必他的剑排名也不低咯?”
卫庄的鲨齿,比起水寒杀意更甚,且形制同样不似寻常之剑,早在他们第一次交手就引起程泽的注意,倒是与他的鬼杀略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奉承的话往日卫庄虽不会理他,却也没什么意见地全数收下,可今日他的脸色却黑了一下,冷哼一声。
紫女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卫庄,道:“鲨齿虽为徐夫子之父所铸,但因过于凶戾,不被风胡子认可。”
“只为剑设下的排名,本就毫无意义。”卫庄神情不虞地开口。
“世人会对名剑趋之若鹜,也是再正常不过。”程泽移开视线,抚着剑柄,神色略带惋惜,“只是名剑蒙尘,终究可惜。”
“罢了,当下要紧的是如何处置此人。”
卫庄顿时抬眸,冷不丁地看他一眼。
“蓑衣客既已经被抓,便失去了利用价值,要小心姬无夜或是他背后的人灭口,还是要早日找出他们的秘密。”程泽沉吟片刻,说道,“既然毒蝎门审不出来,就让能撬开他嘴的人来审。”
“你有合适的人选?”紫女侧目,略微好奇。
程泽点头,道:“百越女焰灵姬,她善使火魅术,能窥探人心神记忆,连我都曾不慎受控。若我们与天泽联手,能借来焰灵姬,此事便有找落了。”
“只不过当下焰灵姬被擒,或许还要花上一番功夫救......”
还没等他说完,卫庄忽然沉声打断他:“不行!”
程泽被他吓了一跳,挑眉意外地看去。
“这件事,我不同意!”卫庄的双眸里翻涌着压抑的戾气,语气十分危险。
程泽双眸微眯,仍然平静道:“百越是韩非埋下的一步棋,早晚都得用。如今我们占据先机,与百越合作有何不可?”
卫庄沉沉地看他半晌,面无表情道:“那是韩非的事,你不必操心。”
程泽目光微变,投向卫庄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卫庄现在,就像只炸了毛的狮子,仿佛被人侵入领地一般,压抑着一股随时都能爆发的火气......
他又在生哪门子气?
若说是生气他擅自插手韩非的计划,那为何又不怪他突袭姬无夜?若说是对百越有成见,那何必让韩非去安排?
程泽默不作声地盯着卫庄,琢磨着他这几天忽冷忽热的奇怪表现。卫庄见着那莹润的墨色眸子静静凝视自己,仿佛在无声质问自己的独断,眸中不自觉闪过一丝懊恼。
他本不该如此沉不住气,但一想到天泽做过什么,他就克制不住提起鲨齿给他梳头的杀意。
气氛越发凝滞下来,紫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程先生之前......与天泽有龃龉,此事还由你出面,恐怕不妥。况且之前你为百越的事情劳心费力,还受了如此重的伤,这次的交涉,便交给九公子吧。”她这么说着话,却徐徐为卫庄满上了一杯酒,看了他一眼。
卫庄眼神闪烁一下,气势渐渐消了下去,垂眸看着办杯里的酒不说话。
程泽若有所思地移开眼,对紫女温和的笑了笑,道:“紫女姑娘此言有理,也是在下所想不周,让你们担心了。不过,我敢与天泽联手,并不是毫无依仗的,这一点,还请你相信我。”
紫女轻轻歪头,带着笑意的眼眸像猫一样优雅又俏皮:“你说这话的样子,倒让我想起韩非了。也只有你们俩,能让他这般生气。”她的眼神投向卫庄,后者状似警告地瞪着她。
程泽一怔,想起韩非在卫庄面前插科打诨逗得他一声不吭生闷气的样子,不禁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紫女姑娘,才一日不见,就听到你说想我了,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未等程泽说话,韩非就赶巧地推门进来,十分自然地接了话茬。然而进门看到卫庄和程泽后,面色就微妙起来。
张良跟在他身后,一脸不堪其扰的忧虑模样。看到程泽和卫庄都在这里,他张了张嘴,看向韩非欲言又止。
“子房,你怎么了?”看到张良远远落在后面,表情十分奇怪,程泽忍不住问道。
张良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走,程泽却毫无所觉,道:“怎么不进来?”
韩非的表情古怪了一瞬,让程泽有种不好的预感。
“哈!你,还有你!你们果然都在这!哥哥,你又骗我!”
粉裙小公主叉着腰从张良身后跳出来,那双和韩非八分相似的桃花眼左看看程泽,又看看卫庄,燃起怒火:“好啊,就是你们两个对本公主见死不救。哥哥,你别拦着我!今天就来让你们见识一下本公主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