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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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程泽坐在庭院中，安静地盘腿调息。晖靠着柱子守在一旁，看着沐浴在微弱月光下的，脸色苍白的俊美青年，脸上浮现不易看出的忧色。
程泽这样的状态他也曾见过，便是那日魏无忌身死，他在灵前出手解决完一波前来闹事的魏庸走狗。他知道这个自称不会武功的大夫身上还藏着巨大的秘密，但是现在……
他只希望程泽能够安然无恙。
半晌，程泽从入定的状态醒来，压制住了身体里悸动的力量。他睁开眼，按了按额角，声音略微嘶哑：“晖，明日闭馆谢客。”
黑衣侍卫点头，程泽沉默一瞬，轻声道：“你若是有什么问题，不必压着，我会回答你的。”
晖定定望着他，而后坚定地摇头。“程先生，我知道，你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晖陡然吐出的话，让程泽脸色瞬变，一时间摸不清晖是不是看透了自己后世人的身份。
“你若有不可言的秘密，我便不问。”晖那张冷毅的脸上没有一丝动摇，“若你愿意告诉我，自然不会隐瞒。”
晖果决地转身，当真没有一丝好奇。程泽蹙眉，终究还是没有拦下他。
此刻他显然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韩非身上潜藏的力量，让他觉得一切没有那么简单。这里的一切，接触的越深，越让他感觉那写在史书上寥寥几行字的命数只是一个渺远的记忆。
韩非是不世之材，这样的人一旦入世，影响力恐怕不亚于魏无忌。那么同理，韩非也会成为那股力量盯上的猎物。
程泽几下飞跃离开庭院，来到一处视野较为开阔的空地。他眺望西北，眯着眼在脑海里勾勒起那个雄主之国的轮廓。其实最为一劳永逸的办法便是到秦国去，最后的赢家那里必然会留下更多的痕迹。
但在这之前，还有时间。他想赌一把，看看这个必死的结局，能不能被他打破。
医馆闭了一日，程泽在府内歇了半日，便带着药篓上了山，决定寻个好地方自己种点药。
他平日虽然不缺钱，但是有些药材倒是寻常铺子里难买的，他自己才熟知栽种手法。等到他选好了地方，再雇几个仆从帮忙打理便可以在药材上自给自足了。
等他又忙活半日，见天色渐晚，还是没找到适合栽种大部分药材的土地。
这里的土地不似空气阴冷，反而干燥板结，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阴湿之气，不禁对这座山头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摸着下巴，想了想便施展大轻功，高高跃起，居高临下地观察着这几座山头的地形。
“阴湿圏鬼，幽冥封邪。奇了怪了——”程泽蹙着眉，绕着山头飞来飞去，“明明在下头看来，这块只是普通的背阴山头，风水地势都正常的很。”
难道说，这里有人布了个场？他从前有个纯阳的道爷朋友，教过他一点三脚猫的画符点阵的基础，与奇门遁甲之术其实异曲同工，只不过要援引天地阴阳之气，做到影响整个阵法之内所有生灵的“气场”，才能完成一个浑然天成的法阵。
不过，有阵就代表，这个山头封藏着什么东西。程泽落在一个枯萎的树干上，眯着眼迅速推演了一番。
“大凶之地，啧……白费力气。”程泽没好气地跳下树干，决定挑个好日子再来动土。临走前又望了一眼，感觉浪费了一个下午意难平，掏出沧浪给那个异常邪门的山头来了个玉石俱焚。
“轰——”的一声，有碎石坍塌的声音。程泽心满意足地拍着手离开，没有察觉到深埋在碎石下的一个巨大的空腔里，一双不似人的竖瞳陡然张开。
也许是见了阴邪之地，一路程泽飞回济世堂的时候都觉得背后阴森森的，不禁皱着眉加快速度。但是在他即将落入院中时，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程泽停在房檐上，微微侧耳，闭上眼睛。从黑暗中撕破寂静的剑风破空而至，朝着程泽削过来。程泽倏然睁开眼，沧浪横在手中格挡那极快的一剑。
“锵”的一声脆响，妖剑磕在沧浪上传来巨大的震颤，程泽猛地咬牙，迅速地使出商阳指，连续而刚猛的气劲将那霸道的剑气逼退。
然而对方反应也极快，将剑一插，借力上翻避开了气劲的攻击范围，还拉进了和程泽的距离。似乎是看透了程泽不善近战的特点，那把妖异的齿刃步步紧逼。
程泽察觉他的意图，弯唇一笑。
双眸亮起金色的光芒，墨绿色的气劲顿时轰开——
绝杀，点墨清荷。
仿佛带着奇异的指引，墨绿色的气劲如同暴雨披头淋下，步步紧逼的剑客不得不挥剑格挡。
卫庄皱眉，果断横劈出剑，一招横贯八方的剑气才将铺天盖地的气劲消磨殆尽，只剩下夜空中残余的剑意带起的微微的夜风，将他们二人的衣袍吹得翻飞。
卫庄收剑，凛冽的剑意还在银芒闪烁的双眸中涌动着，那是一双捕猎者的双眸，死死地锁定了面前的猎物。
但是……谁是猎物，又怎么说的准呢？
沧浪在那双纤长的手中转了转，那人久违的碍眼笑容又扬了起来：“好久不见，卫庄先生。”
卫庄向来不说多余的话，握着鲨齿，微微抬了下巴：“你来新郑干什么？”
程泽挑眉，笑容依旧：“新郑难不成是卫庄先生的地盘？我想来便来，何须与你知会？”
卫庄的眸子闪过暗色，嘴角却出现了微小的弧度。果然，这人所有的彬彬有礼、端方得体都是在师哥面前的假面，本质上还是和自己所料的不差一二。
“若我说是，你要如何？”卫庄一步步走近，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几年过去，少年的面庞已经褪去几分青涩，宽肩窄腰却俨然是极富爆发力的体魄，混杂着少年与青年交界的别样美感。银发银眸与俊美的容颜恍若天神，却带着冷冽的杀意，像是黑夜里吞噬人心的恶魔，七分危险三分魅惑。
“哦？你说是就是？”程泽冷着脸，对面前这个压迫感十足的男人感到略微不爽。“卫庄先生，我希望你搞清楚一件事情。”
“这里不是你们鬼谷，我与你们的合作也早就结束了。我要做什么事，你无权过问。”
卫庄眯起眼，看着似乎捉摸不透的青年，一剑横在他的脖子上：“你要与我为敌？”
程泽冷笑一声，也眯起眼睛，似乎发现了有趣的事情：“你很在意？”
卫庄皱眉，沉声道：“回答我。”
程泽盯着他危险的双眸半晌，渐渐敛去笑容。他平静地望着卫庄，说：“你想要一个答案，可是这个答案，我也在寻找。”
他捻住鲨齿，自顾自地转身，没有理会卫庄身上流泻出的冷意。他捡起旁边掉落的药篓，头也不回道：
“夜里风凉，卫庄先生还是进来喝杯酒吧。”
卫庄沉默地望着下方那个沉静的身影，还是落了地，跟着他进了屋。程泽进了屋，看着伫立在屋内的黑衣侍卫，轻轻地点头。
晖方才听到打斗的响动，但赶来时人已经结束了。他相信程泽的实力，便也不再多问。至于那个曾经见过一面的银发剑客，他也只是扫了一眼，点头示意。
待晖离开后，卫庄突然问道：“魏无忌死后，他也没离开？”程泽倒是微微惊讶卫庄会关心晖的事情，只是点头道：“晖一直留在我身边，处理一些后事。”
卫庄没再说话，只是眉间冷色更甚。
“你来新郑，那么盖聂去了哪里？”程泽面色如常，瞄到卫庄的脸色沉了沉，了然道：“想必是混的比你好了。”
“他去了秦国。”尽管臭着脸，卫庄还是给出了确切的回答。
“嗯，不难理解。”程泽将下人端上来的酒倒上，“那么你呢？选择回到这个比魏国还要弱小、且自甘沉沦的韩国，又是为什么呢？”
程泽说出这话，就知道气氛必然被降到了冰点。但他面色平静，只是忽然道：“前不久我给韩九公子看了个诊，他痼疾缠身，却还是纵情享乐。这新郑莫不如此，处处危机，也处处奢靡荒唐。”
“你说，要救这样的病人，得用什么方法？”
程泽的口气稀松平常，似乎是在谈论明天该吃什么菜一样随意。卫庄没有喝他送过来的酒，只是盯着他缠上白色布条的左手面色沉沉。
“你到底想说什么？”
“韩非必定给了你感兴趣的承诺，”程泽抬眸，直视卫庄，带着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但我相信，你一直比谁都清楚。”
“朽木之躯不可强留。病入膏肓的人，只能向死而生。”程泽的黑眸里透出幽深之意，“但谁又知道，你以为的向死而生，是不是冥冥之中的自取灭亡？”
卫庄闻言，眉峰微动，眉宇间是与生俱来的无所畏惧，低沉却富有磁性的声音掷地有声：
“很多人被命运安排，而我，安排命运。”
程泽眼睫微颤，抚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人，他们都在奔赴所求大业的道路上大放异彩。但是也许只有卫庄会这样——
如此狂妄，也如此清醒。
良久，程泽慢慢的扬起微笑：“如此，便给卫庄先生一个忠告。”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卫庄眸光微凝。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二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