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二十】 ...
-
二十
推门而入的程泽，居高临下微笑地看着半坐着的韩非。韩非虽然仰头望着他，气势却越发凌厉，没有分毫的弱势。半晌，二人隐秘的交锋结束，程泽率先有了动作。
“九公子解我简化过的河图洛书，仅仅用了半日，在下佩服。”程泽在他的对面落了座，又对张良微微颔首。
“看来，张小公子的眼光的确很不错。韩国有你，很好。”
程泽从身边冷面侍卫的手中接过新的茶壶，给面前二人续上。韩非坐正了仔细打量这位神医，墨发半束，玉面凤眸，不发一语的时候像是不涉世事的隐士，抬眸微笑时又有和张良一样的彬彬有礼的世家风范。
“韩兄，这位便是无面神医，程泽先生。”张良拱手，简单地引荐。
“程先生，久仰了。”韩非深深望他一眼，举杯致意。“程先生涉猎甚广，游戏甚是有趣，但这酒倒是让非喝的实在不痛快。”
程泽歉然一笑，真诚地自罚一大杯，道：“酒喝得的确不易，就是不知公子有没有喝出自己想要的风味。”
韩非望着美酒里的倒影，神色寂然。大道无极，万物之始。所有宿命轮回在渺远广大的世界里，不过是一个个小小的光点，他想改变的韩国，他想整顿的天下，他想追逐的法——
是不是都在冥冥之中，被命数左右？
韩非倏然抬头，紧盯着程泽——那么他呢？他的存在，是一个变数吗？
程泽却没有再说什么，示意韩非伸出手：“非公子，听闻张良先生对你的身体甚是忧虑，我便帮你看一看吧。”
韩非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抗拒，但在张良如炬的目光下又只能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程泽搭上他的脉，却在一瞬间感觉到心头一颤，一股令人悸动的感觉从左手开始蔓延，酥麻的触感瞬间从指尖传到全身。程泽震惊一瞬，立刻将左手挪开——
怎么会这样？他身上……有什么东西……？那种阴冷悚然的触感，简直和自己身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程泽面带惊诧，韩非的眉头也微微蹙起。
“神医，可是有何不妥？”他似乎没有什么其他感觉，程泽惊疑不定地打量他全身，而后压下心中汹涌的感觉，换了右手给他号脉。
“无妨。”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似乎在压抑什么。看着面前方才还冷淡镇定的神医的眼尾忽然泛起了红色，气息也开始有些微的不稳定，韩非心中涌起了奇怪的感觉——
从方才被他触碰到后，那种感觉就开始隐隐地蔓延，就像是身体里有一部分沉睡的力量，感受到了那特殊的气息，正慢慢醒来，虎视眈眈地觊觎着眼前人。
他垂眸盯着面前那素白修长的手指，隐在袖中的手慢慢蜷起。程泽毫无所觉，默默定了定神仔细地诊脉，没多久便深深地皱起眉。
“非公子体内痼疾未去，常易受寒、邪侵扰，固夜短寐、伴有偏头疼。加之饮食不忌荤腻、生冷，饮酒过度，元气难固，气血两虚。”
程泽沉着脸，收回手，只道：“你这病我治不了。”
韩非压下眼底的暗色，面上讪讪一笑，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张良叹了口气，诚恳地请求道：“程先生，韩兄有时的确是有些随性，但并非有意如此，还望神医能给他好好调理一番。”
程泽面色恢复平静，似乎不为所动。
张良老妈子似的记挂着韩非，韩非却似不领情，打着哈哈道：“罢了罢了，子房不必担心。既然神医都说我没救了，那这人生苦短，我还是莫要辜负当下好了！我们走吧走吧——”
“可是韩兄……”张良无奈地看着韩非把自己勾肩搭背地拉起来，回头还想挽救一下。
“站住——”程泽哐的一声放下茶杯，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韩非面前。
他凝视着韩非深邃的双眸，忽然一点点弯起唇角，迅速地出手掐住了韩非的下颌。
感受到蓬勃的血脉在他的手底下跳动，还有韩非眼底一瞬间的惊愕，
程泽的声音里带着点点恶意与愉悦：“你知道我为何从来不亲身为人问诊么？”
张良焦急又担心，好看的面庞泛白，只能在旁边着急又不敢贸然上前。
“因为我有个规矩——”程泽的声音低沉，黑沉的双眸像惑人的魔魅，占据了他的意识。
“活人不医。”
韩非恍惚了一瞬间，不是因为他那看似恐怖的威胁，而是他薄唇上下翻动的时候，他脑海里唯一的声音居然是自己内心深处、那个陌生的充满渴望的低沉的呼唤——
好香……好想吃掉他……
黑色的浓雾炸开，一身铠甲的剑灵出现，一剑斩下，将黑沉沉的蠢蠢欲动的气息重新压制下去。他面无表情的凝望着天空那双巨大的竖眼，手臂一挥，“砰”的关上大门，将韩非的视线挡在心门外。
察觉到韩非的走神，程泽不快地皱起眉头。只是很快，韩非的眼神重新清明起来，面上虚弱地卖可怜道：“神医说的是……韩非也没几年好活了，到时就不劳神医亲自动手了……”
程泽紧盯着韩非可怜兮兮但却没有一丝露怯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便嗤笑一声，把韩非丢到张良手里。下一秒，一小卷药方也被丢到案几上。
“回去照着这个方子服药，每三日到我这来复诊。不许饮酒、忌荤腥、辛辣、生冷。若是让我看出你有一点不遵医嘱的痕迹——”
程泽转头，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让韩非毛骨悚然。
“我就让你好好体会一番死而复生的乐趣。”
紫兰轩里莺歌燕舞，美酒佳酿摆上，坐在宴前的贵气公子却愁眉不展，长吁短叹。
紫女婀娜地走来，为韩非斟上酒，取笑道：“公子喜得司寇之位，又如愿以偿建立了流沙，此刻又何故烦心？”
张良在一旁轻笑，接话道：“韩兄这回怕是集齐了人生两大遗憾，为此伤情呢。”
“哦？”紫女抱着胳膊坐下，诚心要看韩非笑话。
“辜负美人，空樽对月，二者兼有之。韩兄还是，自求多福吧。”张良笑着将他们在济世堂的经历简单道出，听得紫女也不住掩唇。
空樽对月那就算了，这美人也是蛇蝎心肠，怪不得他心有余悸啊！想到那俊美的青年毫不留情下手的凌厉，他到现在都觉得脖子隐隐作痛。不过说起来，这动手的作风可有点像……
他捂着脖子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银发剑客。
“如你们所说，此人自魏国来，向张家示好却不接受韩国王室的招揽，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呢？”紫女笑够了，便轻声谈起正事。
“额，其实他也许只是纯粹看我不顺眼罢了。”韩非挠头，竖起手指插科打诨。
“只需要确定一点就足够了。”卫庄终于出了声，那冷酷的声音一如既往。“他不会成为流沙的敌人。”
不是敌人，便是可以拉拢、借助的势力。韩非的面色渐渐肃然，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又忽然翘起唇角，道：“我有感觉，至少他会给姬无夜带来点麻烦。”
卫庄不置可否地一饮而尽，拿起旁边剑架上的鲨齿，转身离开了房间。
韩非微微瞪着他离开的背影，声音有些颤抖：“他……卫庄兄是要去干什么？”
紫女笑的风情万种：“他一向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自然是要去亲自确认。”
韩非与张良面面相觑，内心开始暗搓搓地期待着卫庄能够把他们的场子都给一起找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二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