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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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程泽遛着乌鸦飞了大半个新郑，终于发现了一个小尾巴。
小尾巴跟手里的乌鸦截然相反，颜色是纯白的，在黑夜里分外明显。且他那身飘逸的羽毛服，简直是在向人宣告自己鸟人的身份。
“嗖”的几声，羽毛化作利刃破空而来。那小白鸟动作极快，轻功能紧追程泽，让他不禁有些惊讶。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有人能不用特殊的内功就将轻功修炼到这等境界。
程泽不再往前飞，侧身一顿，直面迎上白凤的攻击。白凤的攻击凌厉也迅捷，明明是刺客的招数在他手里多了几分灵性。程泽不动声色地闪避，让白凤的攻击一直落不到实处。很快他便耐不住性子，将身形分为三个，一下子同时包围起程泽。
“障眼法么？”程泽眼睛一亮，颇为好奇，脚尖一点瞬间升空，也将自己全身都暴露在白凤的攻击范围内。三个一模一样的白凤迅速挥着羽刃攻来，电光火石之间程泽闭上的眼眸睁开，金色的光泽再次流转起来。
“竟然是分身术？”同样是以时空为基础施展心眼的程泽轻易地看出，白凤的速度已经超越了常人所处的时空，才能显现出这种神奇的分身术。
这家伙虽然轻功还没有自己强，但在这方面的悟性，可以说是百年难遇啊。一辈子屈居人下做个手染鲜血的刀刃，真是暴殄天物。
金色的光泽逝去，程泽任由羽刃逼近，将他的斗笠劈开后，停留在他的颈间。白凤的三个分身合为一体，冷冷道：“为什么不动手？”
程泽负手而立，仿佛刀架着的不是自己的脖子，只是淡淡地看向白凤：“我为什么要动手？”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白凤把羽刃往下压，冰蓝色的眸子眯起来。
程泽无视掉已经划出血痕的羽刃，只是微笑道：“你要是想杀我，何必跟了我三天直到现在才动手？”
“你……你知道？”白凤有些错愕，微微睁大的眼睛显出几分单纯。这双眼睛很容易让他回想起另一双天真的蓝色眼睛……那个在鬼谷小家伙还记得他吗？
或许还是不记得最好，免得长大了来找他算账……
白凤只看到面前容貌昳丽的男子笑的弯了眼睛，凑近他的耳边说道：“我还知道你要是再不回去，你家的乌鸦大人就要来捉小鸡了。”
那清朗的声音带着戏谑，白凤骤然一怒，却见他在一片忽然亮起的墨绿色光芒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小白鸟，当你掉进深渊的时候，无论选哪个方向都只有一条出路。”
——向上飞吧，逃离这个深渊。
白凤摊开手心，看着那飘逸染血的羽刃，皱着眉陷入沉思。
韩非苦大仇深地望着“济世堂”三个大字，哀怨地看向张良：“子房，我不是说过空樽对月乃是人生一大遗憾之一，你怎么还记着带我来看大夫这事儿？”
张良不为所动，拉着韩非的袖子不让他开溜：“韩兄此言差矣，美酒养心，良药养身。身心兼顾有何不可？”
韩非把张良往回拖，可怜兮兮道：“子房，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夫见了我必然要我戒酒戒荤，这不是要我命么？”
张良委实没想到，韩非在就医这件事上简直和垂髫小儿一样能使劲浑身解数地逃脱，半点没有流沙创始人的气势，一时间十分头疼。
“张良先生又来啦？”就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厅里的一个大汉挑着担子走出来，十分自然地和张良打招呼。
“黄大哥，今日买卖怎么收的比往日早了些许？”张良颔首应话，没有半点相府公子的架子，倒让韩非挑了眉。
“嗨，神医收了我一担子菜给我家小子送了贴药，这不正赶着回去给他煎上么？”大汉笑呵呵地往外走，摆摆手告别了。
“这个医馆，倒是有点意思。”韩非一眼览尽，生出几分兴趣，“子房，看来你不只是让我来看大夫这么简单吧。”
韩非的眸子里亮起别有深意的光，周身又萦绕起独特的气势。张良莞尔，将不再胡闹的韩非引进去：“韩兄亲自一探便知。只不过——”
“这该看的病还是要看，韩兄可别想逃跑。”张良友善地回眸一笑，莫名让韩非生出几分寒意，不仅抖了抖，很快认怂道：“哈哈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这次既然是说好了要给韩非看病，程泽便安排好了让他们单独到旁边的雅室等候。
是的，就算是给韩九公子看病，他也只是有个不用站着排队的优待。进了雅室，韩非便似笑非笑道：“这位大夫气性可真不一般，在他这里，莫不是不分王孙百姓，一视同仁么？”
张良娴熟地走到案边，端起茶壶给韩非倒上一杯：“韩兄且知足吧，良第一次来的时候，在外头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又花一番功夫解了他的迷阵，方才得见其真面目。”
韩非微讶，却在接过茶时一顿，轻嗅一番后道：“好茶，当真雅兴。”饮下一杯，又摇头晃脑道：“虽是好茶，可到底不如美酒甘烈，自是少了一分味道。”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黑衣侍卫进门，端上了一壶酒。
“神医问诊繁忙，不能即刻接待九公子，唯以美酒做赔，待他诊完即可。”黑衣侍卫一板一眼地解释，并将满上的酒樽递给韩非。
韩非一见看大夫还有酒喝，顿时喜笑颜开，在张良不赞许的目光中接过，道：“子房，这回是大夫让我喝的，你可不许拦我。”
张良微微蹙眉，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太简单。以他对程泽寥寥一面的了解，都知道这人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目的，怎么会平白给韩非送酒呢？
晖不语，做了个请便的动作便走了出去。韩非一杯下肚不过瘾，再来一杯，美酒醇厚回甘，是不常见的佳酿。
“子房何必忧虑，既然来了，也不差这一两杯。来来来，你也尝尝！”
张良敛去忧色，只得无奈接受。哪成想韩非端着个酒壶往下费劲倒了半天，仍旧没有半滴落下。他狐疑地晃了晃酒壶，听见里面的脆响，确定里面的确装满了美酒，便奇怪地打量起酒壶来：“奇也怪哉，这酒壶坏了不成？”
张良闻言脑海里灵光一闪，想起那黑衣侍卫倒酒时似乎有个扭壶盖的动作，便提醒道：“这酒壶似乎要旋动方可倒酒，韩兄不妨一试。”
韩非往壶盖上看去，这一看不得了，壶盖上大有玄机。
“上二四，下六八。子房，你看这壶盖像什么？”韩非的嘴角弯起，眸中亮如皓月。
“河图……洛书？”张良眯着眼看了半天，恍然惊道，“《易经》云：河出图，洛出书。河图洛书，乃是记载天地变化时数的本源，后人根据它们推出了黄道十二宫和二十八星宿。这小小的酒壶上，竟然刻有洛书河图？”
韩非摸着下巴，来回打量这花纹繁复、刻满代表数字的点阵的酒壶，笑道：“看来这位神医就算是请酒，也要让我自食其力啊。”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洛书河图中的变化千分玄妙、万分神奇，非是常年研究数术的术士，简直不能窥探一二。
看着韩非的手指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敲击着案几，似乎已经陷入沉思，张良默默端回茶杯，心中暗自庆幸。
幸亏自己遇到的是简化版奇门遁甲，比起韩非这里的洛书河图，简直是太温和友好了。
韩非闭着眼睛，陷入了自己脑海里的数字世界。数筹按照看到的酒壶上的顺序依次排列，很快在无声的计算中不断消失，又不断出现新的数筹，最终快到一道道光线般的虚影，围绕在他的身边，快速地演替着。
他在一片黑暗中安静地伫立，忽然似有所感地睁开眼，便看到远处的亮光处，似乎有个人影逆光而立。
他的身形模糊，但周身气质洒脱，似乎有一分熟悉。感觉到韩非的目光，那人转过身，对他伸出了手。
棋逢对手，即便未曾谋面，他们也注定在某个时刻灵魂相交。
“找到了。”气质华贵的公子骤然睁开眼，眉眼间带着胜券在握的凌厉，噙着一抹笑意迅速开始转动壶盖。
“咔嚓”一声脆响，酒壶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韩非半直起身，稳稳地倾斜酒壶，竟是没用酒杯，就恣肆潇洒地将美酒从壶口送入口中。
“哈哈，好酒！好酒！”望着外头不知不觉早已昏暗的夜色，韩非从入定的思考状态脱出，竟不知时间流逝，不禁感慨：“好酒当头，只恨不得一对饮者，把酒言欢。”
张良早已在旁边端着差人送来的卷宗翻看几个时辰了，头也不抬地回道：“韩兄如此忘我，可还记得答应我的事情？”
韩非汗毛倒竖，升起不好的预感。
“你的对饮者，此刻已经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