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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

  •   十七

      趁着程泽溜乌鸦的空当,晖就奇异地把一座破旧的小院拾掇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令他不禁有些惊讶。

      “我真傻,”程泽眼中带着悲愤,望向晖的神色让他被吓了一跳,“我单知道你身手好,却不知道你还有这等天赋。”要是早知道还轮得到魏无忌收入麾下?他药王谷里大片大片的药田正饥渴地向他招手呢!

      晖虽然向来沉默寡言,但熟悉了这位看似风光霁月的程大夫心里那九曲十八弯的算盘,握着笤帚的手也不禁一抖。

      冷面护卫“嗯”了一声,微不可查地往旁边挪了挪离开程泽火热的视线范围。

      这位神医脑子好使品行上佳,长得也有天人之姿,就是这脾气实在古怪难明,饶是晖这种伺候惯人的老手也觉得有些难捉摸。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了,刚刚我在外面打听到一件有趣的事情。”晖来不及深想,程泽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谈正事了。“这件事情还牵涉到张开地。”

      程泽将方才在茶楼里听到的关于鬼兵劫军饷的传言告诉了晖,而后者很快皱起眉头。“你怎么想?”程泽不紧不慢地问道。

      传闻真真假假分不清,但只有一件事是确实发生的——韩王责令张开地找到真凶,并且找回军饷。“有人要对张家下手?”晖很快就听出了程泽描述中比较明显的一个结果。

      “没错,一石二鸟的招数,且恐怕还是个试探。”程泽撇去整个案件里奇怪诡异的点,直奔当下韩国那水深火热的局面,“如果韩王选择保下张开地,那么那个人或许还会稍有顾忌。可是很明显,韩王在这件事上急于维护自己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个事实。”

      “他早就力不从心了。”

      晖沉默了,程泽猜到他联想到了什么。“七国纷争,至今已经数百年。”程泽轻叹一声,“弱肉强食,盛衰兴败,周而复始地更替至今,看似是自食其果、各有因缘,可是你有没有察觉到,这一切都在朝着一种相似的结果走去。”

      “昨日是魏国,今日是韩国,明日、将来还会是七国中剩下的国家。”

      “可是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是大势所趋,”晖有些不明白程泽的意思,“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程泽轻笑一声,但眼里却沉着暗芒。“你想说这是历史的趋势,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命运?那你可曾想过,迄今为止你看到的一切必然,都有可能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暗中操控的结果?”

      “也许那股力量已经强大到,古往今来,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打破他们定下的游戏规则,没有一个棋子能够逃出他们掌控的棋盘。”

      晖陡然抬起眼睛,死死地锁定那个已然走出门,来到院中的颀长的身影。他一袭紫衣依旧洒脱飘逸,只用一条银色的额带收束如瀑青丝。月光柔和的辉映在他身上拢上一层薄纱似的,忽然令人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

      仿佛隐入人间的仙人,其容貌不可直视,其心思不可窥探。

      晖有一瞬间的恍惚,后知后觉地收回盯着他过久的视线时,程泽已经再度说道:“我虽然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但那个人——如今的姬无夜大将军,能做到在朝中一手遮天,一定和魏庸一样,靠的不光是他自己。”

      世人趋利而行,他手中的力量越大,与他有利益牵涉的人越多。尽管他手下的夜幕看起来也很强大,但维持着这样一个只谈利益不谈关系的组织,本身实力并不是最强的姬无夜的背后必然还有更大的依仗。

      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罗网。”

      程泽深深地望他一眼,只道:“但愿我的猜测不会是真的。”

      城北的街道上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家不起眼的名为“济世堂”的医馆,在第一个好奇的百姓踏入这里之后,仿佛打开了闸门,越来越多的病人涌入馆中。

      医馆没有账房,进去的百姓都只能隔着一道屏风问诊。但那大夫问诊速度奇快且准,甚至有的时候还未等病人坐下便道出病根所在,立时开出药方。

      或遇到需要施针的病人,便要他躺在旁边的木床上,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便凭空出现,准确地扎在他们的穴位上。

      那等隔空运针的神力,还有大夫神秘的做派,让百姓们兴奋得口口相传,更重要的是他收费十分随意,有时一筐野菜也能换的一次治好纠缠病人十几年的偏头痛,所以很快这家小小的医馆便传出了名气。

      由于大夫始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做派,百姓们私下干脆称他“无面神医”。且虽然大夫看不见脸,但有些年轻姑娘轻易地听出他温和清朗的声音,常常有事没事地上医馆里找大夫。

      这位无面神医也总是不厌其烦地听着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对她们偶尔的疑问给予精辟的回答,甚至连她们穿着打扮的风格也能品评一二;对于干活的粗人们也十分关照,常常备好免费自取的茶水在进门后显眼的地方,还有小桌供人休憩;甚至入门后右边的一间静室里还设有棋桌、典籍、古琴,供人等候时自行消遣。

      久而久之,这家医馆便成了人们闲暇时光顾的地儿,写着医馆的名头却容纳了各种各样的人。无面大夫虽然从来不露面,但却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一清二楚,一旦出现冲突纷扰,总会有清朗的声音传来制止,如若还是不管用,闹事者立刻会被莫名出现的黑衣人拎出医馆。

      如果那人不服气想要再来报复,很快便会发现自己一进门便迷了路,小小的通道竟然鬼打墙一样让他不得出路,最终都是崩溃得求饶着让人把自己丢出去,那涕泗横流的模样让路过的人看着心惊。

      坊间本就是消息流传的源地,这医馆的出现与它不寻常的地方更是吸引了某些人的注意。

      一辆看起来身份不俗的马车停在了医馆的门口。

      门厅里大口灌茶的粗人和远处候在静室里的儒士都望了过来。一身青衫缎绣云竹、玉冠黑发、双眸亮如繁星的俊朗小公子从马车上下来,就引得在场的人一顿。

      诊室外谈笑的姑娘们立时呆了,又红着脸拿袖子遮了半边脸——虽然在无面神医这里可以放心的笑笑闹闹,可是这般玉树临风的人到了跟前,还是要矜持一番。

      在场人的鸦雀无声的一瞬,就让诊室里传来的幽幽一笑格外明显。

      张良微微弯起嘴角,泰然自若地顶着数道目光向诊室走去。然而一个黑色的身影立时闪现,拦在门口,让姑娘们一惊,对视一眼便悄悄溜走了。

      “阁下这是何意?”张良面上如春风般的微笑不为所动,“在下是来替祖父问诊,并无歹意。”

      黑衣冷面护卫不为所动,拦在门口不让他进去。张良眸色微暗,只朗声道:“在下张良,久仰无面神医仁慈宽怀之名,然祖父近日受头疼恶寒之苦侵扰,故亲自前来为祖父寻一良方。”

      此话一出,静室里的人都是一惊,凑在一块交头接耳,没想到来这里的竟是张家的小公子。虽然之前也有过闹事的世家弟子最终不了了之,但如今看见张相国之孙也来到这个地方,还是令他们稀奇。

      “张家小公子,你是来问诊,还是来问话?”不多时,那个众人熟悉的温和声音响起,却多了几分不吝情面的尖锐。

      张良声音诚恳,拱手施礼:“良自是来问诊。”

      “那还愣着作甚?”那个同样有礼的声音带上笑意,“去排队啊。”

      张良的笑容一僵,缓缓扭头看向那个从门口排到静室边上的队伍。

      讲道理,他从未见过如此蹬鼻子上脸的人。哪怕在紫兰轩,都没有叫他这么个俊秀的小公子亲自站在太阳底下排队的道理!

      他虽然处变不惊,但不代表他脸皮厚到被人当猴子围观也能波澜不惊。但是如此公然插队,也的确不是张家的做派。

      光风霁月的张小公子悲壮一瞬,便平静地往队伍末尾走去,对沿路姑娘的嬉笑和认出他的人指指点点的话语闻若未闻。众人发现张小公子就是个得体大方的人形木桩子,虽然长得好看但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后便失去了兴趣,各自在等待中自得地继续手上的活。

      张良打量着这个鱼龙混杂的医馆,发现这里的建筑的设计似乎暗藏玄机。
      他也听过一些传闻,当下就有了一些猜测。恐怕这个无面神医还精通鬼谷奇门遁甲之术,用一些巧妙的摆设,制造了当局者迷的奇阵。或许不止如此,对于这个天井的设计,似乎还有一丝阴阳家的手笔。而那些静室标准的儒家配备,也让人咋舌。

      张良玲珑剔透的心思轮转千回,从数个细节里缓缓地扒出程泽的马甲。饶是他家藏经典无数,从小聪慧自学成才,也做不到像这个人一样似乎对诸子百家之学信手拈来,如若不是家学渊博便是师门了得,亦或是二者兼有。

      想到这里,张良的眼中又亮起了坚定的拉拢之光。

      程泽稍微打了个哈欠,便被忽然投来的热切目光激得浑身一抖。他疑惑地看向忽然精神起来的张家小公子,心中嘀咕道:“就这么喜欢排队体验民生疾苦?罢了罢了,好歹是日后谋圣,便给他留点面子吧。”

      日头高升,张良的额边滑落细密汗珠,但习武的他并不觉得多疲累,只是有些闷热。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不去静室也不接茶水,可不一会便有个小童拉着他的袖子,仰头看他,指了指诊室旁边的一扇门:“哥哥你要是热的话,可以去那里歇一会。”

      张良摇头,笑着摸他的头:“哥哥在排队,不用歇。”

      “告诉哥哥一个秘密,”那个小童眨了眨眼,拽了拽张良,让他蹲下来,趴在他耳边:“那里藏有一条路,找对了就可以直接见到无面哥哥,不用排队啦。”

      张良挑眉,望了一眼诊室,对小孩笑着道了谢,看他乐颠颠地跑远以后,站直了身,缓缓地朝前走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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