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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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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韩国新郑。
初夏的气息已经在这座繁华的城蔓延开,清早早起劳作的人们渐渐从城门附近活动开。
稍显寂静的城门驶入了一辆普普通通的木架马车。驾车人着一身黑衣,面容冷峻,通身“我不好惹”的气势让城门口打哈欠的守卫猛地打了个激灵。
他狐疑地横下长矛,问道:“站住!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掏出一块牌子,在那人面前晃了晃。守卫立刻收起表情,恭敬道:“原来是张相的人,是小的眼拙,快请!”
黑衣人收回腰牌,不经意间地瞟了眼左前方的屋顶,继续驾车进城。
在他视线扫过的地方,两只硕大的乌鸦站在屋顶,眼珠子诡异地随着马车的移动一错不错地转了过去。
马车驶入一个偏僻的巷子里,七弯八拐地,最终在一个偏僻破旧的小院子门前停下。黑衣男子敲敲车板,对里头的人说:“到了。”半晌,一阵细小的衣衫摩擦的声音响起,一双纤长白皙的手撩开帘子。
“嗯,辛苦你了。我进去收拾一下,我们就在这落脚吧。”面容俊美却眼底带着青黑色的大夫揉着太阳穴下了马车,微微蹙了眉看着落魄的院子。
晖沉默了一下,问道:“为何不去找张平?”
自从魏无忌死后,程泽安顿了他遗留在魏国的势力,让他们重新到各地安插暗线,为此忙的焦头烂额——无论是安抚好他的旧部还是让他们接受自己。虽然晖在旁边帮他处理不少硬茬,但他知道若是自己只躲在后面,那些人多半不会真心信服他。
好在几年过去,剩下的那些人不说忠心耿耿,好歹也在各守本分,没让魏无忌的棺材板子被气掉。
程泽本意不是想要插手这么多,甚至代替魏无忌走他的路。可是那天夜里,他骨血里传来的刺痛让他彻夜未眠。魏国的城门像他梦里的那座死城,他或许只是仍然不甘心,不甘心一切都被天命二字桎梏。
——他想赌一把,想赌他来到这个不属于他的时空背后的深意。
至于魏武卒,他们除了接济典庆与魏三娘到魏无忌的那个老朋友那里就没办法再做什么,毕竟是罗网的目标,光靠他一个人显然不能改变什么。
所以,这也是他与晖来到韩国的原因。魏无忌早年合纵退秦,张平也曾参与过他的计划。他隐隐有猜测,感觉魏无忌并不是单纯地为晖找个下家了此余生的意思。如果只是这样,为何不托付给魏国老友田光?
程泽感觉,这里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在魏无忌死后,代替他发挥作用的东西。
思绪回笼,程泽摇头道:“此事暂且不急。张平虽然和魏公子有交情,可他身后站着张家,他还不是能说一不二的人。找张家联手,我们还需要一个契机。”进城的时候他已经给张家放了消息,下一步该如何做,暂时还是张平要思考的问题。
“这里不比魏国,我们尚无根基,至少先把整个新郑的底探一探。”
晖点头,不再多问,将马车牵去后院。走到一半儿,忽然回头说:“对了,方才进城时有人盯上我们了。”
程泽眉峰一挑,应道:“我知道了,不用理会。”他来新郑前也做过准备,对韩国的权力中心也不是一无所知。这个别具一格的盯梢方式,他大概猜到是谁了。
不过,这份“见面礼”他若是不回,那可不符合他礼尚往来的原则啊。
“哇呜,哇——”黑色的乌鸦上蹿下跳地拍着翅膀,难听的声音像是在和面前的主人委屈地控告。
白凤在旁边幸灾乐祸地摸着自己美丽优雅的小鸟,笑道:“难得看它们这么狼狈,你居然失策了?”
墨鸦薄唇勾起意味不清的微笑,看着手上从乌鸦们眼睛上拆下来的布条,上面被人用墨水画了几个猪头。
“唔,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墨鸦摸着下巴,笑的意味深长,“不过,能追上我的乌鸦还能不伤它分毫地绑上这些东西,这人有点本事。”
“跟你比呢?”白凤嗤之以鼻,果然见他那魅态天成的眼眸转过来,自得地说:“那我自然是不会输给他。”
“没试过你也敢这么肯定?”白凤斜他一眼,看了一眼将军府瞭望楼的守卫。
“他跟张家有关系,没有将军的指令,我们只能继续盯着。”墨鸦没有被他的话激到,继续惬意地往飞檐上靠。
“无聊。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不是又在吹牛。”白凤轻哼一声,脚尖一点消失了。
“年轻人还是这么心急呐。”墨鸦无奈地摇头,继续安抚自己可怜的手下了。
没办法,他手底下的鸟算来算去就这几只,天天盯着姬无夜一帮饿红眼睛的仇敌忙不过来。最近因为军饷的事耗费的盯梢鸟又有些多,只能委屈这几位兄弟继续每天干这种有失鸟颜的事情了。
丞相府。
张良绕过曲折蜿蜒的别院回廊,来到院中找张开地。见到府中小公子来了,正在禀报的人一顿,向他行礼。张开地挥手,看向自己那风华正茂、身姿挺拔的长孙。
“祖父大人,今日上朝大王作何反应?”张良眉宇间带着忧色,但声音仍然沉若秋水。
张开地看着自己虽年少却已有独当一面的出色后辈,心里的烦闷去了不少。他摆摆手示意那人下去,捋着胡子气呼呼道:“姬无夜那奸贼,将查案的事情推给我,又把我几个亲信都暗算了。如今大王要我必须结案,不然我们张家恐怕是要遭罪了!”
“良儿,如此形势,你可有什么主意?”他对孙儿说话竟不见那上朝时的倨傲模样,反倒有一分倚重信任。
张良想到上午看见的人,微微点头:“有一个人或许可以解祖父的燃眉之急。良此刻前来正是代他邀请祖父,前去一叙。”
张开地面露喜色,急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快请来?”
张良面上露出无奈的神色,摇头道:“这位客人,要祖父您亲自去见他。”张开地面色沉下来,若有所思,但还是严肃道:“既然如此,那便带我去见他吧。”
张良点头,转身欲走,张开地又唤住他:“对了良儿,祖父这里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张良顺从地望过去,只见他从腰封里拿出一块玉佩,交到了张良手中。
“你父亲曾经得魏国信陵君的帮助,如今他身死势去,我们张家虽然不能做什么,但也不能失了礼数,叫人指摘。近日有信陵君的人来了新郑,你父亲病重不便出门答谢,这事情便交给你吧。”
“这是信陵君的信物,祖父希望你和他们……好好谈谈。如有必要,”张开地脸色一沉,“我们要做好和姬无夜鱼死网破的决定。”
张良微微一愣,心中闪过数个想法,化为眼底的一抹深意,便俯身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