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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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下雨了。
程泽后知后觉地掀起一点斗笠，感受到落在脸上的冰凉触感，望了望漆黑的夜空。
他皱了皱眉，提气加快了前行的速度。他不喜欢雨夜，这样的天气里用大轻功也不甚痛快，而且总会发生一些他不喜欢的事情。
毕竟雨水，总能冲刷掉很多人不想留下的痕迹。
雨下的大了，程泽扫视一眼下方，发现一个简陋的茶棚，便落下去准备避雨后再出发。他身上没有备换的衣物，也不想把自己弄得太狼狈。
茶棚十分破旧，似乎没有人。程泽看着落了灰的桌椅，皱着眉没有坐下去，只是站在草棚下躲雨。赶了一夜的路，他虽然不算很费劲，但也觉得有些疲惫，便合上了眼，闭目养神。
只是，这雨夜注定不会让他安心——
半晌，程泽睁开了眼睛。“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四周还是一片黑暗寂静，程泽冷笑一声：“不是我说，你们罗网的暗杀，真的很差劲啊。”
四周果然悄然冒出不少杀手，但没有程泽最不想看到的那个人，让他暗自松了口气。他们的水平看起来比较高，默契地包围起程泽，谨慎地靠近他。
罗网的杀手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哪？程泽冷冷地看着他们刀锋上的寒芒，而后等他们靠近后毫不犹豫地出手——一手精准的兰摧玉折将杀手括在自己的群攻范围内，古怪的气劲袭击让他们防不胜防，察觉时已然内脏震颤，不由自主地吐了血。
达到效果后程泽不再停留，很快用起大轻功离开。奇怪的是，这些人并没有再追上来。
片刻后，阴影里走出一个身影。他用剑鞘碰了碰倒在地上扭动的杀手，似乎在观察着什么，随后便毫不在意地抽出自己的剑，将他们一一斩杀。
程泽甩掉斗笠一路疾飞。
罗网的人能找到自己的踪迹，必然是因为自己的行踪已经被透露。可是自己的行踪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除非罗网已经……
王都已经近在眼前了，按照魏无忌和自己的约定，今夜要在城西见面，先与他到魏武卒军中查看情况，然后护送慕夫人去他旧友那暂避风头。
黑魆魆的城门就在眼前了，程泽抹掉了眼睫上的雨水，却在看到一个人的时候僵住了动作。
大雨还没有停下，骤然划过的一道闪电让眼前的景象忽然明晃晃地清晰起来。
晖站在磅礴大雨里，黑沉沉的眼睛木然地望着他。他慢慢地张开左手，手心里赫然是一块染满鲜血的玄玉。
那是魏无忌从不离身的玉佩。
程泽盯着那玉佩良久，缓缓地走近，看到那上面的血迹被落下的雨水慢慢冲掉，慢慢露出细腻的紫玉罗兰图案。
他记得魏无忌炫耀过，自己这枚玉佩刻的是他心爱的夫人最喜欢的花，带在身上就好像是她时刻都在身边一样。
程泽的左手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强烈的疼痛和酥麻的感觉从左臂开始蔓延，让他不禁身子一歪。
晖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扶他，却见他避开了晖的动作，面无表情地用右手从腰间抽出沧浪，在自己的左手手心划了一道口子。
汩汩鲜血流出，渐渐染红了他的整个手掌，他却毫无反应。晖皱着眉，看着这和往日极度重视衣冠整洁的大夫不太相像的人，心中有隐约的不安。
“带我去看看他。”程泽咬着牙关，艰难地低声说道。
晖微微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那湿透的背影慢慢融入萧瑟黑暗的城门中。
——像极了他曾经躺在宁静的花海里也挥之不去的、纠缠了他无数个黑夜的那个噩梦。
程泽死死按着自己的左臂，在冷雨里闭上了眼睛。
魏无忌的死讯很快传遍了王都，甚至是整个魏国。然而魏庸却一面在魏王面前假情假意，一面压下朝中文武对于彻查他死因的上书，一手捏造了个魏无忌死于酒色、耽于玩乐的结果。
曾经威震四方的信陵君离开了，魏庸更是一手遮天，无人敢敌了。
至于魏武卒，那更是毫无疑问，几乎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地落入魏庸手里。不过那不久后倒是出了个通缉令，缉捕叛逃的典庆和魏三娘。
除此之外，一切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不久后魏国的王都便逐渐地恢复了正常。
死去的人似乎是水中的波纹，终究没有了存在的痕迹。
只是半年后，手握魏武卒大军的魏庸忽然在自己府中被暗杀。这个只手遮天的人一倒，几乎是人人拍手称快。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魏国经历几番大变。虎视眈眈的邻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那张蜘蛛铺就的大网，正在逐渐开始收紧。
鬼谷。
卫庄坐在树上，望着穿过树叶间隙的阳光，看向那一抹瓦蓝的天空。
很快他迅速地伸手往身侧一抓，看也不看地接住了一个偷袭的小石子。
“小庄师哥，你在干嘛呢？”树下的小少年中气十足地喊道。他不耐烦地合上眼，道：“剑练完了？”
在纠正几十次云溪的称呼无果后，卫庄放弃了挣扎。明明一开始还很敬畏地喊师哥，被盖聂带着带着也开始喊小庄，最后承受不住他危险的眼神转而出来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称呼。
“当然，今天我已经可以挡过盖聂师哥十招了！”云溪兴奋地搓搓手，作势要爬上来。
“站住！”卫庄一瞟到他的动作，立刻冷喝道，“给我后退，远点！”
云溪不明所以，但是噘着嘴乖乖照做。卫庄眯起眼，利落地一跃而下。“找我干什么？”
小庄师哥还是这么犀利直接。云溪撇嘴道：“没事儿就不能找师哥么？我看你也挺闲的……”
“嗯？”独属于卫庄的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看到他微挑的眉梢，云溪汗毛倒竖，就立刻老实道：“我我我就是……听师父说，小庄师哥你好像要下山……”想了想他又咬牙说道：“我想跟你一起去！”
卫庄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深意，面上却漠然道：“为什么？”
“今天是我娘的忌日。”云溪略微低下头，“从前，都是他带我去……”
卫庄挑眉，回想起他们第一次不算愉快的见面。
见他沉默半晌没有回答，云溪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却忽然发现他脸上除了惯有的冷漠之外，不知为何叫他看出一点点……像是难过的表情。
小庄师哥这么强、这么冷酷的人也会伤心？云溪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忽然间就生出了一股子勇气，拽了拽他黑色的衣摆，抬头认真地说：“小庄师哥要是也想娘亲，可以和我一起去。”
卫庄闻言，嘴角立刻挑起一抹讽刺的笑，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云溪没有因为他的冷笑退缩，点头道：“小庄师哥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虽然没有说过要回家，但是肯定也和我一样想自己的娘亲吧？先……他说过，要是想念自己的亲人，就到有月亮的水边说说话。因为月亮是世界的眼睛，水是万物的依托，它们能把我们的思念带到那个人身边……”
“愚蠢至极。”银发少年忽然打断他，撂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望着空落落的手心，云溪垂下头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不行吗……”
“啧，还愣着干什么？”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云溪猛地抬起头，有些呆愣地瞪大眼。卫庄一脸不耐烦地抱着胳膊看着他，却的确停下脚步在等他。
小孩子的快乐真的来得很容易。看着兔子一样兴奋的云溪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傻样，卫庄忍住了给他一招横贯四方的冲动。他往嘴里塞了一根新的甘草，长腿一迈将某个跑错方向的小孩抓小鸡似的拎起来，走下山去。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