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十四】 ...
-
十四
程泽回到魏家村时，心里还有些感慨。这里离药王谷不远，当初也是在这里捡到的云溪。
想到云溪，程泽的神色变了变。虽然当初把小崽子吓走了，可一想起这陪了自己几年的孩子，他还是觉得有些失落。
不过，若是拜入鬼谷门下，习得一身剑术保护自己和想要保护的人，也算是没有辜负他母亲的嘱托了吧。
定了定神，他环顾荒凉的村庄，往前走去。
自从纵横来过以后，魏庸就离开了。这里没有了最大的势力支撑，残破不堪的村庄更没有人停留了。然而，没有人对程泽来说更为有利。
他取下斗笠，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是一片金色。一片黑白的世界出现在眼前，随着他一步步慢慢走过每一处角落，形形色色的村民和来往的商人纷纷作虚影穿过他的身体，曾经的魏家村的全貌展现在他面前。
他看到了那个站在黑暗中和魏庸交谈的罗网杀手，又看到了玄翦与魏庸女儿的不一般的关系，一直到典庆一斧劈下，他的眸中出现了一丝波动。
心念一动，他跟着那名抱着魏纤纤的孩子的下人走了出去，一直看到那个罗网的杀手接过婴儿后从它的怀里拽出来一枚熟悉的玉佩——
程泽的瞳孔地震了。
他伫立良久，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恢复了正常的眸色。
——最好不要叫他单独逮着魏庸那个老东西。
否则，他不会管什么分权制衡、守内虚外。保证见一次，杀一次。
不待他平复心情多久，他就受到了晖的传信。魏无忌已经整顿好府上事务，要前往魏武卒军中，正待他回去商议事项。程泽重新戴起斗笠，随手扔出点着的火折子，任由那很快燃起的大火将本就破败的魏家老宅烧的一干二净。
晖站在偏门前，抱着剑侧头往阁楼上的人影望去。面前的来来往往的仆从正将行李麻利地往马车上搬，待他们的女主人上车，就会驶向远离王都的一个小镇。那里还有魏无忌的旧友，能帮忙照看友人妻儿。
按照自家公子的性格，必然是要在临别前多说会话，等到程先生来了，就可以……
晖的眼睛忽然眯起，喝道：“站住！”
面前一个扛着箱子的下人一僵，随即立刻放下箱子，佝着腰转身低头应道：“大人有何吩咐？”
晖的脚步很轻，眨眼间便到了那人的身侧，让他暗暗心惊。
“新来的？”晖冷冷地瞟了一眼那人布满老茧的虎口和沾了灰的鞋尖，“在哪做事的？”
那人忙回答：“大人，小的是伙房劈柴的，今天收拾物件儿人手不够，厨头把我调给管事大人帮忙。”
晖盯着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半晌，看到他的冷汗都快滑下来时，忽然道：“去吧。”
“是！”那人闻言扛起箱子，往外走去。晖看了一眼忙碌的人马，迅速往阁楼上掠去。随着他的动作一起，黑暗中忽然出现了无数飞弩，他一剑劈开，却也因此阻滞了身形。
屋内，本在和慕夫人小声话别的魏无忌忽然听到一阵响动，随即传来晖的声音：“公子，快离开！这里被埋伏了！”
魏无忌闻言一惊，起身打开门，迎面就劈来一把刀，惊得他把门板一甩，将那人挡了出去。另一边的窗户传来巨响，黑衣护卫破窗而入，就要拎着他离开。
魏无忌反应过来，挡住他的手一指慕夫人：“先救夫人！”
晖看了一眼似乎吓到僵住的美人，冷下脸：“跟我走。”魏无忌却推开他，上前揽住慕夫人，正色道：“我不会扔下她独活的！”
说话间又是几个戴斗笠的黑衣杀手冲进来，晖分了个神将那几人解决了，忍无可忍地咬了牙，将他俩推向内间：“快去密道！”
魏无忌恍然，带着慕夫人转身就要跑去内道，跑到一半儿还回头对晖吩咐道：“小心些！伤太重了程大夫该骂我了！”
“……”晖一剑封了一个杀手的喉，忍不住按了按额角。涌上来的杀手实力虽不强但胜在数量多，一时间也十分难缠，那招数和之前刺杀的人差不多，也许是看到魏无忌要接手魏武卒，要提前下手。
但是这样的实力仍和他预料中的不符。
他早就料到罗网或许今夜会下手，并且对手会很强大，可是这样的水平恐怕只是来送死的。魏无忌也早有准备，府中都建有防御极强的密道。
他紧盯着独立在黑暗中的阁楼四周，警惕着似乎又蛰伏起来的刺客，心中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骤然间，他的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和极轻的低呼。可那声音十分熟悉，熟悉到让晖一瞬间的心中瞬间只剩下身边夜风猎猎的凉意，紧接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冲向那人倒地的方向。
内室里，魏无忌仰面倒下，面上充满了惊讶与难以置信，那双向来锐利黑亮的眼眸里只剩下一个美丽的身影——
那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面上挂着温柔的微笑，利落地收回刺在自己心上的匕首。而那枚象征魏武卒统领的信物，在她手中反射出嘲讽的光。
平日里摇曳生姿的黄裙被黑衣护卫愤怒的剑气撕裂，露出里面干练紧身的黑色夜行服——那与罗网刺客同出一系的风格，让晖闭了闭眼睛。
她轻松地向后跃起避开了晖的剑，几息之间面上多了一副冰冷的铁面具，周身流露出同样冰冷的气息，居高临下地对阁楼下的人下令道：“任务完成，撤！”
晖自然不会放她离开，迅速点了魏无忌胸口几处大穴，提剑追上去飞快地封锁了她的退路。慕夫人——应该说是惊鲵，手上只有短短的匕首却格挡得绰绰有余，身形灵敏得令他心惊。
晖一言不发地加快攻击，手上的招数也越来越凌厉。他的剑法不成体统，似乎非常混杂，但招招落实，又让人难以小觑。电光火石之间，短短的匕首被晖的剑震断，惊鲵不慌不忙地用手代刃，抓住了剑锋，并且意料之中地感受到剑下压的力道停了下来。
“把它交出来。”冷面护卫看着剑尖的血一滴滴砸在房梁上，沉声道。惊鲵与那个被魏无忌护得一点累都不得受的慕夫人判若两人，感觉不到痛一样，沉默着不为所动。
情况有所僵持，周围的罗网刺客看到情况不对，开始蠢蠢欲动想要上前。惊鲵却在一瞬间抬腿后仰，将剑踢开后迅速后撤。其他人很快涌上来阻挡了晖的攻击，不再给他机会接近惊鲵。
晖本想追去，但看一眼底下奄奄一息的魏无忌，还是跳了下去。他望着魏无忌渐渐涣散地瞳孔，抿了唇避开他的伤口，轻轻将他背在肩上。察觉到他的动作，魏无忌虚弱道：“晖……莫要白费力气了……”
“公子，是属下失职了。”晖紧了紧背上的人，加快步伐，“属下去找程大夫，公子……千万撑住！”
“哈……我……是不是有点沉？”魏无忌断断续续的声音越来越小，却听他莫名地笑起来。
“公子你别说话了！”晖咬着牙，像是被什么攥住心脏一搬，连呼吸都感觉疼痛，脚下却不敢停留迅速往魏家村方向赶去。
“晖……你怎么还是……这么扫兴咳咳……”他笑着笑着忽然一口血涌上来。温热的液体顺着晖的耳畔流下，他愣了一瞬，赶忙放下魏无忌，不敢再颠着他。
魏无忌看着他眼睛里少有的茫然和无措，动了动手指，立刻被晖本能地握住。
“等我死了……你便去新郑找张平……他那……我还有几分薄面……”他又呛了几口血，开始大口地吸气，猛地攥住了晖的手。
“代我向程先生道个歉，魏某这次……恐怕要言而无信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