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第267号本丸》苏牧庭

11、第11章

　　“库房里还有几把宗三左文字，要用一把吗？”

　　那君刚写完碎刀报告，正在想别的事。她已决定和小夜左文字一起前往阵地寻找宗三左文字的残骸，哪怕只剩小碎片，也要带回来。

　　无意中瞄到桌上的紫色小花。

　　它们是歌仙兼定的心意，自从被揭穿，他每天都送来新鲜的花束，成了习惯。

　　或许是心中仍摆脱不尽悲痛，那君竟想起某日透过花束窥见的，宗三左文字的容颜。

　　“……先放着吧。”她把报告收入箱盒，对歌仙兼定说。

　　到时候了。该出阵了。

　　小夜左文字来接她，对于与她的承诺，他似乎十分看重。

　　队伍中除了他们，其他都是经验丰富的大太刀和太刀。她失去了宗三左文字，不想再失去小夜左文字了。

　　一行人来到宗三左文字折断的战场。小夜左文字在前头细细搜索，那君紧紧跟着，其余刀剑保持距离默默保护他们。他们遇过几次敌人，全部遭到小夜左文字的疯狂打击，他甚至一人击碎了敌方最厉害的刀。然而与此相对的，他们一无所获。这片区域不要说碎片，根本连灰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天色渐暗，那君暂且收兵归还。

　　第二天，那君将和泉守兼定编入部队。因不知其中缘故，他收下宗三左文字的御守致使后者步入殊途，想必对那日之事记忆犹新。战场那么大，需要有人帮忙锁定方位，和泉守兼定成了最佳人选。尽管如此，他们依然无获而归。

　　和宗三左文字一起出阵的刀剑开始后悔没有及时将他带回本丸了。

　　但是小夜左文字没有放弃，他坚称宗三左文字仍然等在那里。为保证正常任务的进行，那君调整了时间表，把小夜左文字编入派往碎刀阵地的队伍。到了上交报告的日子，那君委托歌仙兼定代替自己陪伴小夜左文字，忐忑不安地去了时之政府。

　　工作人员看过报告，没有责备她，而是说：“实际上我们几乎放弃了寻找267号本丸的审神者，也考虑过在征得刀剑同意之后由你担任267正式审神者。”

　　那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他有些犯难，“533号本丸的审神者前几日提出愿意接管267号本丸，所以这件事我们首先要征求你的意见。你可以选择创建新的本丸，也可以选择267号本丸。”

　　完全不需要考虑。

　　“我愿意继续管理267号本丸。”那君说。

　　工作人员点点头，收起手边的《本丸创建申请书》，说：“既然如此，只要267的刀剑同意，你就可以正式入职了。一般来说，我们会给出三天时间供他们考虑。明天狐之助会去267号本丸传达这个信息，这三天还要委屈你，先回一趟现世了。”

　　“没有问题。”那君瞬间想到一件只有在现世才能做的事。

　　正如哥哥无法忘却某段恋情为此在腰上留下纪念一样，她也不愿忘记因为自己的不成熟而酿成的后果。

　　对这件事的记忆，将伴随她一生。

　　回到本丸，宗三左文字的碎片依然一无所踪。

　　那君把从政府得知的消息告诉了刀剑们，他们中的大部分表示遗憾，并且答应会在三天内好好考虑。歌仙兼定倒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他的答案本丸里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的选择不会改变。”

　　第二天，那君收拾了书房，正要出门等待狐之助的到来，一旁的歌仙兼定突然开口道。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强调这点了。像是要让对方安心一般，她第四次微笑着回答：“嗯，我相信你。”

　　但是前一个夜晚，当她问起如果她不得不离开，他是否愿意跟随而去时，歌仙兼定却回答：“我不能和您一起走。”

　　那君没有询问原因，因为就算问了，也一定得不到回答。

　　“但我会衷心期待与您的再会，不论是在政府大厅，还是在演练场。”他露出笑意，“而且……不论何时，不论何地，我们都与您沐浴同一片月光。”

　　歌仙兼定的话勾起了那君的回忆。她记得那个夜晚，尽管两手相握，却好似从未触碰到对方。现在，听他说起同一番话，第一个浮现在脑海的不是柔和微凉的半月，而是在星月映照下微光粼粼的草原。风呼呼地吹，歌仙兼定的身影在涌动的绿色波浪中忽隐忽现。他们分隔两端，仿佛知道对方的想法，伫立不前。

　　但，会靠近的。

　　会在一起的。

　　会留下来的。

　　那君莫名坚信着。

　　她相信着，哪怕宗三左文字的刀纹在右臂刻下从未体验过的痛楚也毫不怀疑。

　　那柯早该料到每次那君回来都会做些惊人之举。

　　他无法理解她纹身的理由，毕竟女孩子纹身很难为社会所接受，他也不认为纹身是件好事。但他向来不拒绝那君的请求，尤其当他从她身上看到当年的自己的时候。只不过那君没有他当年天塌一般的义无反顾，她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臂上的纹身不是束缚，不仅仅是追忆，还是鞭策，为了不再有下一件需要纹身的事发生。

　　针对这件事，那柯似乎不需要担心妹妹的精神状态。那么困扰他的，就只剩那件事，一种极其怪异的可能。

　　“你喜欢他吧？”他问她。

　　很长一段时间，在“喜欢的对象”这个短语创立的空间里，那君想不起任何一个特定的人物。她的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刀剑，和现世的朋友们，没有一个在这个空间停留。当意识到那柯的真正用意，她强迫自己中断了思考。

　　“喜欢啊，怎么了？”那君已经暗自演练起之后可能产生的对话。

　　在应对八卦的问题上，她可从来没输给过那柯。

　　听她这么说，那柯知道接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因为她不但擅长对别人装傻，也擅长欺骗自己。

　　“没，别自食恶果就行了，傻妹妹。”一副过来人的口气。

　　什么恶果，说得好像她在做坏事一样。

　　但是那君没有反驳，因为就结果来看，她一时兴起的好心反而成为宗三左文字步入绝境的催化剂。她没能及时意识到与他认知上的偏差，也低估了自己对他的意义。

　　她是个不合格的主人。

　　恶果早已吞下，但她不会让它发芽生长结出更多果实。

　　她将背负教训，成为267号本丸的主人。

　　三天后，狐之助领她来到267号本丸。所有刀剑都在门外等候，站在最前方迎接的是歌仙兼定和小夜左文字。

　　眼前的场景叫那君不禁鼻子发酸，她深深弯下腰，声音激动到发颤。

　　“我叫那君，今日起正式担任267号本丸的审神者。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歌仙兼定和身后的刀剑交换了眼神，牵过小夜左文字一起走到那君身前。

　　他扶起她：“欢迎回来，主人。”

　　小夜左文字把一个橘子塞到她手里，贴着她一起进了本丸。

　　——太好了呢。

　　似有似无，风中传来一句轻轻的祝福。

　　那君无视了这句幻听，既不探头追寻声源，也不出声询问旁人。

　　小夜左文字仰头望一眼，她嘴角紧绷，双眼湿润晶亮，如同月下水面。

　　他握紧了她的手腕，重新直视前方，再也不去看她。

　　他们来到书房，一切保持原状。那君回去的三天里本丸属于停滞和封闭状态，刀剑们不允许外出，他人亦禁止进入，为的是避免最终决定受到外界影响。狐之助作为旁观人监督全程，只负责聆听和传达结果。商量期间他们用过的地方只有大厅和厨房，书房和三天前一模一样，这让那君一度产生从未回过现世的错觉，因为就连摆花都新鲜如故。

　　她捧起桌上的摆花，说不清此刻的心情。

　　它见证了太多太多，从她懵懵懂懂依赖歌仙兼定，到成为宗三左文字的助力，再到决定摒弃私心一心一意代理，最后是现在，正式成为267号本丸的审神者。它们存在于每一个阶段，知晓最真实的她。

　　“我仍然在思考，与你们相处的最佳方式。对于我来说，你们的身份实在特殊。明明作为古刀，该由我瞻仰和敬畏，但我却是你们的主人。你们服从我，爱护我，即便能够轻易杀死我。我用自以为最正确的方式对待你们，结果还是免不了教人失望。今后或许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我要尽最大努力杜绝这种可能性。”她放下花，看到小夜左文字还留在书房里，心情沉重起来：“不能再出现第二个宗三左文字了。”

　　“不是你的错。”小夜左文字还是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兄长会变成那样，不是你的原因。是敌人。敌人从梦境侵入神智，夺取人心，制造梦魇，将人拉入混乱之境。你，不是成因，是抑制器。你能拯救我们。”

　　“大概吧，但是，我没能救下宗三。很可能，以后敌人来袭，我依然救不了你们。”那君蹲下去抚摸小夜左文字的脸颊，接着说，“我不想你也遭受这样的命运。”

　　“不会的。有你在，噩梦就会消失，那些东西就不会长出来。”他伸手给她看，“就不会从手上长出来。”

　　“长出来……？”那君感觉小夜左文字并不是在说些疑神疑鬼的话，而是真的有什么发生在他的身体里。

　　但他的话没有引起歌仙兼定的注意，也就是说，在歌仙兼定身上没有类似的情况。这样看来，小夜左文字会做噩梦，宗三左文字容易因希望而绝望，很可能由他们过去的经历导致。而歌仙兼定，以及本丸其他刀剑，因为有着不同的过去，所以不与他们共享审神者的言行带来的后果。

　　所以，的确是她的问题，她没有处理好与特定刀剑的关系。

　　见那君又陷入想东想西的状态，歌仙兼定忍不住说：“宗三左文字做出自毁行为的原因尚未查清，不可妄下定论。他和我们一样，视你的愿望如自己的愿望，绝对不会做出有悖主人意愿的事。更何况，他……”他停下来，似乎在找合适的词，最后他放弃了，转而说：“总之，不要过于自责。倘若因此过分拘谨，反而会叫我们不知所措。毕竟，您是怎样一位审神者，我们知根知底。”

　　那君斜眼看过去：“哦？我连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

　　歌仙兼定笑道：“至少，你绝对不会对我们做过分的事。”他想了一下，说，“顶多故意拖延手入时间罢了。”

　　他指的是有一次两人闹别扭，她赌气不让中伤的他优先进入手入室的事。

　　“亏你还记得，挺记仇的嘛。”那君抱起小夜左文字退开几步远，然后对小夜左文字说：“千万小心这家伙，惹了他马上告诉我，我替你撑腰。”

　　小夜左文字看看歌仙兼定，说：“不会有事的。他的周围，一片清明。和兄长不一样，他不会轻易动摇，不管你……”他刹住话头，轻轻挣脱出那君的怀抱，跑到门口，对她说：“明天，再去找兄长吧。”

　　宗三左文字还没有找到。

　　那君答应了小夜左文字的请求，他微微颔了首，跑开了。

　　“小夜他……说了很多听不懂的话，你知道些什么吗？”她问歌仙兼定。

　　歌仙兼定摇摇头，他不认为小夜左文字具备预言和占卜的能力。

　　——他的周围一片清明……他不会轻易动摇，不管……

　　但是这句话，确实让他险些失态。

　　就仿佛，那极深极深的心思，被这把与他在过去颇有交情的短刀，看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