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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   前一日夜战出现的敌人十分坚硬,费了好大劲才险胜,宗三左文字起来的时候,小夜左文字还在熟睡。

      “复仇……”睡梦中他低喃。

      宗三左文字拍拍他的头,把被子盖严实了些。

      他对复仇的执念又加重了,以前明明不会说这种梦话的。

      宗三左文字离开房间,正巧碰见前来寻他的那君。

      “早上好,主人。”很好,还能正常和她打招呼。

      那君脸上闪过短瞬的惊喜,忙拉住他说:“借一步说话。”然后带他到了书房。歌仙兼定不在,她把房门拉上,没有坐去书桌后,而是与他相对而坐。

      “你之前的提议,我又考虑了一下,觉得成为正式审神者还是取决于这里的刀剑。”她不安地瞅他一眼,发现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失望或失落,似乎松了口气,继续说,“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去请求政府把你移交给我,说不定还能带上小夜一起。”

      “这样啊……”宗三左文字像失了兴趣般干巴巴地答道,“也是呢。”他避开那君疑惑的眼神,手缩进袖子里。

      “宗三,我……”

      话没说完被打断:“您考虑这么多,我很是感激。但是小姑娘,已经太迟了哟。抱歉无法给您想要的回复,不过知道您还惦记着我,就……足够了。”

      “真的不要试一试吗?我就算成为不了这个本丸的主人,也可以做你的主人,我会尽量争取的!”

      他摇摇头,嘴角泛起寂寞的笑意:“真的,不用费心了,我哪里也不去。”说着拉过那君,极其轻柔地将她圈在怀里。“除了我,能请您也多关注小夜吗?那孩子最近常做噩梦,您的话,多少能够驱散他心中的阴暗吧。”

      “嗯……你不说我也会的。你才是,不要太勉强了,我看你这些天总是很卖力,不是重伤就是中伤,偶尔把棘手的敌人交给队友吧。”

      宗三左文字把她抱紧了些:“嗯,不会受伤了。再也不会了。”

      不知是因为晨间湿气重,还是因为书房中没有人气,他的身体比上次相拥的时候凉,那君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宗三左文字放开她,说:“差不多该出阵了,今天是我做队长呢。”手指拂过那君的脸,颇感留恋似地又拥住她。

      “我出发了。”他说,按了一下她的头。

      宗三左文字来到大门口,队员们已经在等待了。

      “等一下!”那君追上来,强硬地扯过他的手,把一枚御守放进掌心,“早些回来。”

      真是……太过惊人的直觉,有时什么也改变不了,有时可翻覆天地。

      “哪有这么夸张。”宗三左文字收起它,说,“我们出门了。”

      那君一直目送他们直到连模糊的小点也寻不见。她在门前踱来踱去,好几次往前追了几步,又退回来继续踱步。鸟鸣叫人烦心,她离开前院,往卧房的方向走。一路经过开得正盛的花圃,也无心观赏。廊上遇到捧着一盘橘子正往大厅去的乱藤四郎,那君顺手拿了一个,调转方向,去了宗三左文字和小夜左文字的卧房。

      小夜左文字刚睡醒,迷迷蒙蒙地坐在被褥里。见了那君,他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

      “兄长……出阵了吗?”终于清醒了的样子。

      “嗯。”这是那君第一次和小夜左文字单独相处,事实上她一点儿也不了解他,因为从第一天起,她就把他交给了宗三左文字。

      “那你……找我什么事?”

      怀疑的、冷淡的声音,经历过的温情被抹杀所以也不带感情。

      “是想复仇吗?对某个人。”面无表情地说了出来,仿佛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君摇摇头,说:“我们一起等你哥哥回来吧。”

      小夜左文字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为什么你也要……?搞不懂……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行吗?”

      稍稍带有戾气的双眼盯了她一会儿,他说:“你想的话,随便你。”

      他们一起坐到外头。小夜左文字比想象中乖,他不大理人,但也不排斥那君的靠近。那君把拿来的橘子送给他,他习惯性地嘀咕几句,默默剥开吃起来。吃过几瓣,把橘子举到她面前直到她也拿了一片吃。

      和小夜左文字在一起,时间的脚步慢得不可思议。他自诩无法停止对复仇的追求,有时说着说着冒出这可怕的字眼。然而现在,坐在这里,在距他如此近的距离,那君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她觉得他不会介意和自己聊天。

      “平时很少看到你和宗三呢。你们好像只在做任务的时候才出现。”那君主动找起话题。

      “我一般在房间,兄长经常出门。”小夜左文字抬头看了她一眼,“说是去看你。”

      心里咯噔一下,那君说不出什么滋味:“可是我一次也没有……”

      小夜左文字也有点惊讶,一向面无表情的他微微张大眼睛。

      “……大概只是看看,不像你一样带着橘子,还来说话。搞不懂。”

      “不喜欢说话吗?”

      “我能说的,就只有复仇剧而已。”

      “和宗三,也说这些?”

      他面部的线条柔和了些:“兄长会说很多话,我听着。前主人,你,出阵,远征,其他刀剑,还有大哥。”

      “大哥?”

      “他叫江雪左文字。什么时候也来这里就好了。”

      “哦——”那君一面感叹一面在心中想象这位大哥的样子,说,“我会让大家留意的,找到他就带回来。”

      小夜左文字“嗯”了一声,晃晃小腿,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那边的花,兄长很喜欢,我也……”他打开了话匣,“发芽以后,我就很少做梦了。”

      “梦吗?怎样的梦?”那君想起宗三左文字的话。

      “被卖掉的梦,杀戮的梦,复仇的梦。与花沾不上边的梦。”他吃得只剩最后两瓣橘子,举到她面前。两人一人分一瓣。

      “怪不得宗三说你常做噩梦。”

      “……没有这回事。”小夜左文字玩起橘子皮。

      “也难怪啦,哥哥总是把小事说得很夸张。”脑中浮现那柯的脸,那君点点头表示自我赞同。

      玩着玩着小夜左文字停了动作,呆呆注视手中的橘皮,说:“但是,梦境里黑暗更深,随时会被吞噬……有什么……要从身体里长出来。”

      他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着这些,又玩起橘皮,仿佛谈论的事与己无关。橘皮合拢又拉开,单调的玩法被一直重复,小夜左文字不再说话。突然一只手贴上他的侧脸,接着一股推力将他推向一个柔软的怀抱。

      “不会发生的,这里的话,什么都不用担心。”那君轻轻抚摸他的头,安慰道。

      小夜左文字全身僵直,好一会儿才慢慢接受这个拥抱。

      “这份温暖……和血一样……总有一天,也会变冷吧,就像兄长。”他说。

      “放心吧,放心吧。”那君继续柔声哄他,接过橘子皮放在走廊上。

      也许是太舒服,小夜左文字一点一点睡了下去。那君轻手轻脚地把他放下来,让他枕着自己的腿睡,然后取下羽织盖到他身上。

      宗三左文字回来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既惊讶又高兴的。

      这么想着,那君不禁偷笑起来。

      歌仙兼定远远注视主人和小夜左文字和睦相处的美好景象,眉头深锁。刚刚归来的刀剑一个个惶惑不安,和泉守兼定拿手重重敲了一下拉门,差点捅出一个洞。

      “怎么会有这种事!”他气急败坏地嚷道。

      堀川国广满脸担心地看着看他,又看看站在原处许久下不定决心的歌仙兼定,走过去说:“歌仙先生,不如由我去和那君小姐说吧。毕竟……兼先生……”

      歌仙兼定摇摇头:“还是由我……”

      “都别说了,我去。”打断他的是和泉守兼定,他看上去收拾了一下心情,然而面上依然愁云满布,“再说,我得把这个还给主人。”他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枚御守。

      歌仙兼定和堀川国广让出一条道,和泉守兼定紧紧攥住御守,去到那君面前。那君早就看到他,竖起食指放到嘴上示意安静。和泉守兼定对她说了什么,她同意了,两人一起把小夜左文字转移到房间里。没过多久他们走出来,那君一边披羽织,一边笑着说话,似乎是觉得和泉守兼定如此严肃委实难得。稍稍偏了头,她瞟到远远站着的歌仙兼定和堀川国广,便朝他们开心地挥手打招呼。堀川国广勉强回了礼,而歌仙兼定不敢正视她。

      正是目睹他下意识的回避,那君才感到不对劲。

      就在这时,和泉守兼定掰过她面对自己,呈出御守。那君怔怔地接过它,仰视眼前高大的男子。和泉守兼定第一次露出窘迫,断断续续向她讲述,讲到一半那君打断他,拉他去了别处。

      歌仙兼定和堀川国广从另一边绕过去,躲在隐蔽处观察两人。

      那君不如想象中反应激烈,和泉守兼定反而有点慌,一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的表情。他们似乎说完了话,那君已经打算离开,被和泉守兼定一把拉住。他摸摸她的额头,又探探自己的体温,更加不安地大声问:“就这样算了吗?断了哦,宗三左文字可是断了哦!为什么你能这么镇静?!哭也好,责备也好,给点反应啊!”

      她只是摇头,依然低声说话。

      和泉守兼定比之前更激动,但抑制住声音以免引起注意,然而说着说着音量又高了起来。

      “……我都看不过去了!”

      “那你要我怎么做!解了你泄愤吗!”她如愿以偿给了他期望之中的反应,却让他措手不及。

      堀川国广有些待不住了:“歌仙先生,没问题吗?”

      “不会有事的,她不是喜欢迁怒于人的人。”

      “……我说的是主人,她真的不要紧吗?”堀川国广说,“出了这样的事,她肯定……”

      歌仙兼定没有接话,专注地注视前方。

      可能因为忍了许久,那君终于哭了出来。她蹲下去拿袖子捂了脑袋,呜咽道:“……做不到……种事……怎么可……”

      和泉守兼定彻底没了主意。虽然是他叫她给反应的,但是第一次看主人哭成这个样子,他反而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了。

      他使劲回想前主人是怎么哄女孩子的,好像抱一抱亲一亲,然后睡一觉就好了。

      于是他也蹲下身,去拨她的手。那君反抗着,她不喜欢叫人看到自己哭。但是和泉守兼定异常强硬,握住她一只手掰开,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俯身靠近她。

      在堀川国广意识不妙之前,歌仙兼定已经挥刀劈向旁边伸出的树枝。“嚓啦”,突然的声音引开了那君和和泉守兼定的注意。

      “歌仙……”看到歌仙兼定的瞬间,那君整个人都松懈了。她往他那边走了几步,停下来看着他,想笑又像哭。

      “你已经知道了吧……歌仙。对不起……他是自己选择毁灭的,因为对我完全失望。”她捧起和泉守兼定带回的御守,眼中又泛起泪光,“我其实有所察觉,所以这次出阵给了他御守,但他……把它送给了和泉守。身为队长,重伤仍然坚持行进……他已经,失望到这样的程度了……连我带他离开的建议也回绝……还以为……绝对可以让他高兴的……”视线转回他身上,“要是我早点下定决心就好了,要是从一开始我就回应他就好了……但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他……宗三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涣散:“我要怎么跟小夜解释,要怎么跟他说,就在刚才,还告诉他什么都不要担心,还想着让他们兄弟团聚,但是现在……却因为我……害死了他的哥哥……!”眼泪流下来,目光重新聚焦到歌仙兼定身上:“歌仙……你还要选我吗?还要选择……犯下这种过错的我吗?”

      歌仙兼定从那君卧房里出来,堀川国广正候在门外。

      “主人冷静下来了吗?”他恭恭敬敬地问。

      歌仙兼定叹口气:“姑且算吧。”

      “兼先生很担心,但因为要向大伙说明整件事,就让我过来看一看。”说着堀川国广的声音低下来,“果然很受打击吧。”

      “她认为都是她的责任,甚至开始觉得一切源起于她的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是指她把宗三阁下带出来,毫不吝啬起用他这回事。”

      “但那时宗三先生很高兴不是吗?”

      “是啊……具体哪里开始不对,除了宗三阁下自己,只怕连主人也不清楚吧。”

      “能快点振作起来就好了。”堀川国广瞥一眼歌仙兼定,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今天主人说的‘选择’,是指什么?”

      淡然在前行走的刀身体僵了一下。沉吟良久,他坦白:“我会选她作为主人。”

      “这样啊。”堀川国广笑道,“怎么办呢我一点都不惊讶。只是……若主人在外人面前也失态到口不择言,只怕会陷她于不利。但其实兼先生和我也,不愿失去这位主人。”

      歌仙兼定回过头,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看向堀川国广:“你这家伙,意外的严格啊。”

      “没有这回事,我不过一心为主人考虑罢了。”他露出清爽的笑容。

      歌仙兼定还是对这样的堀川国广感到不适,但他无法不赞同。

      正是这种时期,才更要注意言行。

      今天晚上暂且听从主人的吩咐取消夜战吧,但是明天必须说服她恢复出阵任务,不然给人抓住把柄就糟了。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被谁怎样带回房的,只知道如梦如醒地度过了一段时间,清醒过来的时候夜色已深。

      烛台上的白烛逐渐烧尽,房间沉沉地暗下来。那君缩回被子又闷了自己一会儿,猛然起身跑了出去。

      她跑到小夜左文字的房间,也不敲门直接闯了进去。

      “小夜……!”

      稍微控制了音量,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屋里的人惊得一抖,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

      那是一个蓝色的包袱,里面装了些刀装和水果。

      “你要去哪里?”心口一阵刺痛,那君鼻子一酸,眼泪又涌上来。

      小夜左文字像做错事一般低下头,说:“去复仇,给兄长。”

      这番话将那君推入痛苦的沼泽。

      她本该减轻过去给这孩子带来的阴影,结果不但没有驱散阴霾,反而雪上加霜。

      那君把盈满眼眶的泪擦去,过去帮他拾起包袱,重新装好系紧。

      “明天你出阵,到时再去吧。今天太晚了先安心休息,精力充沛才能上场杀敌不是吗?”

      “可是,兄长在等我。他在叫我,还有你。”

      小夜左文字随那君安抚的动作躺下,刚盖上被子,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君侧躺在他旁边,像父亲曾经哄自己入睡时那样,在小夜左文字身上有节奏地轻拍。

      “那么明天我也去,和你一起。”她说。

      小夜左文字一时没有回应,大概在考虑兄长是否希望如此。后来他点点头,闭上眼慢慢睡去了。

      夜间寒气加重,那君感到一丝凉意,也钻入被窝,搂着小夜左文字睡了。

      “我想最后,为您而战。只为了您。”

      脑海里突然闪过这句话,和宗三左文字寂寞的笑意。

      难道……是你吗……

      意识朦胧间,那君想。

      然而现在,无论想起什么,联系到什么,推理出什么,都为时已晚,不过徒增悔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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