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澜》枕清秋

2、二、令

　　“我觉得是真的，毕竟这么多天，你看到殷正华那嚣张的影子了吗？”
　　此时殷家院子里，听闻小桥流水蝉声和各种各样东西砸碎的声音。
　　“不！！我儿绝对不可以！！只有他才有机会飞升啊！主君！！”女人凄厉的声音贯穿了整个院子。
　　只见屋内女人拉着少年站在屋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着面前的男人诉苦。
　　“怎么可能让华儿！！华儿是奇才！怎么可以成了牺牲品！！东昇神君岂有此理！”
　　男人看着眼前的妻儿，扶额也不知道怎么办，这次的事情真的是晴天霹雳，重重的就击打在了殷家内廷。这个男人正是殷家的主君家主-殷阵势。
　　前面虽然一直有传闻，可殷阵势从未信过，但当自己被传讯告诉自己儿子将成为祭品的时候，他整个人才算是要奔溃。好不容易有了个这样争气的儿子，多半还是天后的亲儿子历劫而来。百年来最有可能飞升的殷家子弟。居然有被活活祭祀！
　　“这事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殷阵势重重的叹了口气，“不过要看天意了。”
　　是夜，殷枫手里拎着个大袋子领着殷榕悄悄地爬上楼顶，四周看了看，院子里似乎没有人在了，于是两个人点头示意，殷枫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了殷榕，一个飞身跃下了楼顶，轻轻地落在了地上，还没站稳，肩上忽然一只手搭了上来，吓得殷枫头皮都在发麻。
　　“去哪儿了？”
　　婆婆的声音一出现，吓得殷枫是头也不敢回。
　　“殷榕人呢？”
　　殷枫心里暗暗叫苦，殷榕那臭小子看到自己被逮个正着都不下来救人，真是没良心。
　　殷枫嘿嘿嘿的笑着，迫于无奈和压力还是慢慢转头看向背后的婆婆，婆婆虽然年事已高，除了头发花白以及皱纹很明显，那身手功夫可是点儿没变化。反而更加好了。
　　“婆婆，那啥，我和阿榕出去买吃的了，还带了好吃的回来呢！”
　　殷枫笑的花枝招展的，生怕婆婆看出个一二。婆婆皱着眉头盯着他。
　　“市场回来进门可以走后门，你俩用灵力鬼鬼祟祟的走了屋顶进门，还不说是为什么！”
　　说着婆婆就要上手给殷枫一记暴栗，但忽然殷榕走门外进来了。
　　“婆婆！”
　　听到殷榕的声音，婆婆愣了一下看向他，发现他手里提了个袋子。
　　“他说的确实没错，我们是出去买东西了，城西新开的酒馆，给您打包了些带回来。”
　　殷榕走了过来，慢慢把包裹递给了婆婆，婆婆接过来，打开包裹一看还真是，于是看向殷榕。
　　“阿榕早说嘛，真有孝心，”婆婆摸了摸殷榕的头转而看向殷枫一脸嫌弃，“原来如此，你必然是喝了酒怕我发现吧。”
　　殷枫瞪大了眼睛：“哇，婆婆，你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不严厉点儿对你，你这马马虎虎做事儿不让人放心的家伙，总还得闯祸。”说完，婆婆神色缓和了下来，拉上两个孩子，“走吧，进屋吃饭，这么多好吃的，也只有过年才有，今天算是过这个早年了，吃完饭，阿枫你去抄书一遍。还敢喝酒混小子。”
　　“婆婆我没有！”殷枫一脸委屈，看着婆婆。
　　殷榕悄悄地冲着殷枫眨眨眼睛，殷枫恨得牙痒痒，自己帮他倒是挡了一劫。明明自己早戒酒了。
　　殷榕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跟婆婆说说笑笑了。
　　吃饭的时候，殷枫有些闷闷不乐的，想到要抄书头又有些疼了。还不如罚自己去练练剑呢。
　　“哦对了，”吃了一半，婆婆忽然说话了，“最近你们两个千万千万莫要在外招惹是非。”
　　“怎么了？婆婆？”殷榕问道。
　　婆婆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沧澜神祭人选想必你们都知道落到了殷家头上。”
　　殷枫点点头：“我听到内院的人说沧澜神祭人选已定为殷正华。”
　　婆婆摇摇头：“殷正华风头正盛，是殷家多年的心头肉。怎么可能是他。倒是你，阿榕。”
　　殷枫听到婆婆的话忽然反应过来，殷榕的身世。他毕竟是....
　　“婆婆，意思是说阿榕有可能...”殷枫皱着眉头问道。
　　“嗯，但殷老爷多年不管不顾阿榕，我们又被幽禁在这深院中，况且...”婆婆笑了笑，“无人知晓你们在修习仙术，莫要太担心了。”
　　殷榕沉默着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殷枫看了一眼殷榕，又看了眼婆婆，无人知晓婆婆习得仙术，更无人通晓阿榕跟随婆婆多年，早已打通仙脉习得仙术，只需小心隐藏，这孽必落不到自己的头上。
　　殷枫于是蹑手蹑脚拿起筷子，从殷榕碗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夹起了一大块肉走，丢到嘴里整个吞下去，差点噎住。
　　婆婆看了立马拿起手边的食盒往殷枫脸上丢。
　　婆婆：“好啊你个浑小子，现在还跟阿榕抢起食来了！我看你是三天不打皮痒痒了是吧！”
　　殷枫巧妙的躲过了婆婆的食盒，立马躲到了殷榕背后，装着一脸无辜的样子。
　　殷枫：“阿榕救我啊，婆婆要杀人了！”
　　殷榕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即熟练的起身，一个健步让开来，退到了角落上。
　　殷榕：“我可不护着你，你抢我的肉，该打。”
　　殷枫委屈巴巴的盯着殷榕，这下没人护了，婆婆冲了上来，就是几记暴栗。
　　婆婆：“还想阿榕护着你？浑小子，看你明天是不是要上房揭瓦。给我好好反思反思，前几天还去人家厨房里偷了菜。你这样你迟早闯大祸！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说着我心肝疼...”
　　婆婆喋喋不休的训着，殷枫看着站在角落里默默笑着的殷榕，心里明白，他没再多想那些过去。他娘亲的死，他一身的穴位被封差点练就不成仙术成了废人。
　　阿榕就这样一辈子笑着开心着就好了，一辈子都这样就好了。绝对不会再让他难过一次，再像第一次见到那样伤痕累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了。
　　绝对。

　　是夜，

　　殷阵势走过一条长廊，最后进了书房，手中起了一道蓝光，瞬间整个书房被蓝光包裹，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结界。
　　殷阵势于是又走到桌子前，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慢慢地打开了锦囊，一瞬间，殷阵势眼前一黑，再恢复意识已经是在一片云端。
　　眼前一片白色，白的刺眼，什么都没有，叫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忽然一只七彩凤凰从远处飞来，随着一声震撼天动的叫声，凤凰化作人身，一位穿着雍容华贵的美丽女性出现在殷阵势面前。
　　虽说见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但是每每一次，殷阵势还是会被眼前的所震撼。神仙与人果然差距不止丝毫。
　　天后看了一眼殷阵势，怒火难以抑制，一抬手将他扇飞到了十米远处。
　　殷阵势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捂住胸口。
　　天后：“我说过数次，行事做人不可过度招摇，你倒好，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你有个得意的儿子，而这个孩子是本尊下凡历练的骨肉！”
　　殷阵势难受的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身心分离，修为快速消散。
　　天后：“当年本尊用了多少心思和手段想尽办法才从掌管轮回的轻灵上仙那里做了手脚，为的什么？如若未来的天帝出自殷家，那殷家以后的运势如何，自然不用和我多说一句。你这个独子说到底是本尊的儿子！眼看立马可以回归仙班，坐稳储君的位置，彻底断了别人的念头，你倒好，引了神君的注意，直接换了献祭人选。还换到了我儿的头上！这去了仙术修为，我儿今生不可能修炼升仙，则又要轮回百年，重新飞升，区区一个殷家倒是算了，可储君的位置，你拿什么抵！”
　　殷阵势强忍着疼痛想起身拜谒谢罪，可发现确实已经脱力。
　　天后闭上眼睛，平息了一下情绪，再次睁开，戾气全无，又变回了一位无情无感无欲的仙人。
　　她左手一挥，口中默念咒语，只见殷阵势身边一阵阵金色的气体缓缓的流入其身体，而他嘴角的血液也慢慢化作金气流淌进了殷阵势的鼻子里。
　　不过几秒，殷阵势焕然一新，稳稳地站了起来，甚至感觉到了力量更加稳定且强大，增长了将近十年的修为！
　　殷阵势好转，心中窃喜，立马跪下。
　　殷阵势：“天后在上，是殷某行事荒谬，不懂得避嫌做事太大意了，谢天后宽宥。”
　　天后不再看殷阵势转过身去。
　　天后：“我儿不可错过这次飞升的机会，殷家更不可一日倒台断子绝孙。你去寻一外门子弟，年龄相仿着，代替我儿。地上的事情切记天衣无缝，天上的事情，我来管。”
　　说罢，天后化身凤凰扬长而去，而殷阵势一个晃神一睁眼就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他定了定气运，撤了结界，打了个响指，忽然一缕黑烟出现在眼前。
　　“你代替我去查一下，外门弟子里，和我儿年龄相仿，容颜端正，最重要的是，修为绝不平庸的小儿，三天之内，找到他带他到我这里来。”
　　黑烟听完没有说话，而是迅速地跃出窗户消失在了黑夜中。
　　殷阵势看向窗外，陷入了深思。
　　清晨，殷榕随着灵鸡的叫声从入定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不知为何，近期以来他的灵力总是莫名躁动，体内如同两个猛兽相互冲撞，谁也不想饶过谁。
　　殷枫还在他旁边睡着，于是殷榕蹑手蹑脚的起身，到了灶台准备烧菜做饭。
　　忽然外面一阵骚动，殷枫一下子醒了过来。见殷榕也走到门口望着窗外。
　　“阿榕，怎么了？”殷枫从床上穿了外披起来站在了殷榕旁边。
　　两人齐齐看向紧闭的大门，骚动还是没停下，反而越来越大，只依稀听见催促声，叫外院弟子快速集合。
　　“外院弟子，难道？”殷榕眉头一皱。
　　殷枫也不多说，系好身上的腰带，一个飞身到了房顶。
　　这才看见，外面好生热闹，只见修炼场上站满了外院的弟子，莫约百来弟子，还有不少弟子正御剑飞行赶往那里。
　　殷枫吹了吹口哨：“阿榕，上来，有热闹看了。”
　　殷榕听了一个飞身上了房梁，也看见了同样的场景。
　　“这样大的阵仗，我上次见到还是在十年前的几大家族齐聚的时候了。”殷榕道。
　　“你说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当然是在找个替罪羊去顶替殷正华那小子了呗。”殷枫自问自答道，“找个外院弟子临时去代替他，还真当天界都是傻子。”
　　殷榕摇摇头：“他才不傻，你看。”
　　说罢，殷榕抬手放出一丝丝微弱的灵力，飞向了天空，可还没飞出十米就忽然地消失了。
　　殷枫惊奇地看着灵力消失的地方，忽而出现了意思若隐若现的透明的墙壁似的。
　　“这是？结界？”
　　“不，”殷榕道，“早些年就听婆婆说殷家之所以逍遥比八方，就是因为有着其他家族更为厉害的法器，殷阵势虽说嚣张，但绝对不会在天界面前也这么嚣张，我估计这法器估计就是连天界也无法轻易察觉的东西，这个像是结界的东西。”
　　殷枫咬咬牙：“便宜那个老东西和臭小子了，果然他们没这么容易屈服，看来殷正华怎么都是还要被保住了。”
　　“这是早就会发生的事情，我们也不需要多担心什么，保全自己就好了。我们还是不要再看热闹了，今天不是还要去后山抓灵兔吗，阿枫，走吧，去吃早饭。”
　　说完了，殷榕一跃而下进了屋里，殷枫看着外面的人，也懒得想太多，跟着下了房梁。
　　一进屋就看见殷榕正在灶台忙活着，活像个村里的良家妇女似的，殷枫一下子就跑去从背后整个人挂在了殷榕身上。
　　“榕榕，我要吃煎饼好不好？”
　　殷榕宠溺地笑了笑但马上又恢复了正常：“不行，你都连续吃了三天了。”
　　殷枫使劲的在殷榕身上蹭着脸撒娇：“不要不要不要，我就要吃嘛，榕榕，好不好。”
　　“不行。”
　　“要！”
　　“不行。”
　　婆婆从房里出来看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不过这才短短十年，就已经都出落成了七尺男儿，眼睛里装满了复杂的情绪。
　　差不多是时候了吗？
　　婆婆整理了衣着心情，恢复正常大喊道：“臭小子！你多大的人了，还挂在榕榕身上撒娇，你好意思吗你！给我下来。”
　　白色的鸟儿站在门口的大树上，听着三人的吵闹，歪了歪头叫了两声，随即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