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归来》酾骊

4、第 4 章

　　股东会上发生的事情，迅速传遍整个白世，普通职员在微信群里脑补了各种不同版本的夫妻撕逼大戏，而高管们则在担心自己的位置是不是能继续坐下去。他们已经收到下午2点召开高管会的信息，午饭都没有去食堂吃，三五成群叫了外卖，在办公室里边吃边聊。杨飞云亲手提拔的那几个人午饭都没叫，12点午休关进办公室就再也没出来。
　　直到3点多开完会，他们如释重负，担心的人事变更并没有发生。白毓沙会上只说了两件事，第一：宣布她身体康复正式回归，未来白氏所有大小事务将由她来做决策，第二，向所有高管表示感谢，希望未来的日子里各位能和白氏继续成长。
　　各部门高管依次简单介绍了自己和部门目前的运营情况，白毓沙对于公司的事务完全不熟，部门介绍她也不插嘴，只偶尔点头表示自己在听，所有人介绍完毕就宣布散会了。高管们回过神来，才明白这只是一场主权宣誓会，无非是告诉他们，白氏还在白家人手里，以前怎么干，以后还怎么干，只要白氏还在，他们就有一口饭吃，无论坐到什么职位，都是为白氏这家公司效力，而不是忠于某一个人。
　　白毓沙开完会回到白折成的小办公室想休息一下喝点水，最近这一周她总是很渴，500ML的矿泉水，她每小时都要喝一瓶，早上起床更吓人，一次性喝四五瓶才能缓解，否则就觉得喉咙发干，甚至五脏六腑都发干。
　　打开门等在里面的却是杨飞云。白毓沙愣了一秒，拿起桌上未开封的水咕咕咕喝掉了，她舔舔嘴唇问杨飞云有什么事，杨飞云递给他一份文件说：“我已经签好了，你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咱们就可以直接办离婚。”说罢还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示意白毓沙擦擦手上的水渍。
　　协议只有三页，白毓沙拍照发给陈律师，杨飞云看着窗外问她：“如果我说当时推你下海是个意外，你信吗？”白毓沙也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回答：“我信。我也相信你曾今的那些好都是真的。但是……你迟早会杀了我，只要我活着，你心里就永远有一根刺。坦白说，我很感谢那场’意外’,大海让我有了生还的机会，否则你用其他的方式杀我，我恐怕无法活下来，就像……我！的！父！母！”
　　白毓沙说最后四个字时慢慢转过头看向杨飞云，而杨飞云则是突然转过来，放大的瞳孔印着白毓沙的微怒又难过的脸。
　　“你……真是变了，以前的你只会嘴上大喊不信手上把空瓶子扔过来打我头……你到底是谁？白折成找来的演员……还是水鬼借尸还魂……”杨飞云声音越说越小，后面几句话白毓沙听不清。
　　桌上手机震了震，白毓沙懒得管杨飞云的自言自语，信息框是陈律师的回复：“没问题，签。”她从包里拿出签字笔和印泥，在两处签好字，打开婚姻事务app。结婚离婚都需要两人同框进行虹膜识别，她上传了离婚协议书，拿着手机走到杨飞云身边，杨飞云全程配合跟流程一步步操作，两人共同按下电子指纹后，屏幕显示已提交离婚申请，同时进来一条短信提示二人将24小时之后正式解除婚姻关系，届时二人会收到信息提示，也可自行登陆查询婚姻状态。
　　杨飞云的手机也收到了同样的短信，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一遍，抬起头直直的盯着白毓沙，眼神仿佛x光一般要把她从皮到骨看个透。直到白折成开门，他才回过神，大步走出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撞到了白折成的肩膀。
　　白折成揉着肩膀满头问号看向白毓沙，白毓沙大声笑道：“他以为我是你找来的演员，刚才主动来找我办离婚想验证真假，结果发现我的人脸虹膜纹指纹全都识别正确，现在不仅证明了我是我，还正式提交了离婚申请，明天我就又恢复单身了，刚才他一遍遍看信息的样子我可以笑一年，哈哈哈哈哈……”
　　白折成以为他们离婚要拉锯几个月，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这么顺利，边笑边说：“哈哈哈，他想象力还挺丰富，我要找演员早找了，还能让他在白氏独揽大权这么久……今天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晚上哥请你吃大餐，想吃什么？”
　　白毓沙想了想说刺身，白折成打电话定了三环一家店，又出去安排了一些别的事务，四点刚过，兄妹俩直奔餐厅。路上白毓沙联系了二叔二婶，他们知道今天一切顺利也放了心，只是学校有重要的研讨会，二叔有工作餐，二婶又吃不惯海鲜，都没过来。
　　自从深海大开发之后，越来越多的深海鱼登上了人类的食谱，这家餐厅是阳湖市最好最贵的海洋主题餐厅，整个餐厅就像在深海放了一个透明玻璃罩，上下左右全是奇形怪状的深海鱼游动着，这些鱼全都是食材，客人点餐不看菜单，直接指一条鱼，服务员就会穿上人鱼皮套进去抓，拿到后厨现杀现吃，百分百新鲜。如果客人有兴趣，还可以多付费看服务员在水里表演深海厮杀，他们会带着特殊刀具下水，假装与食材追逐几个来回，抓住之后直接开膛破肚，刀子是类似手术台上用的超声刀，可以边切割边凝血，服务员称这是防止其他食材闻到血腥味攻击服务员。
　　白毓沙360°全方位无死角看了一圈儿“食材”，没找到一条食肉鱼，心说店家用超声刀切鱼估计是怕流血把水搅浑影响表演效果，“攻击服务员”的说法只是营销手段，编一个很危险的表演背景，可以让顾客掏钱掏的更开心。
　　白折成让她点菜，她抬起是指左右晃了两下，最后也没指出那条鱼，她放下手对服务员说：“就要你们这儿游的最快的那条吧，我们要看表演！”服务员笑着说：“您真会吃，我这就安排，最快的鱼抓起来比较费劲，二位可以多看一会儿表演！”
　　白毓沙二人坐在靠玻璃墙的桌子，穿人鱼皮套的服务员很快出现在他们的墙里，是个女生，下半身穿着发光材质的鱼尾皮套，勾勒出漂亮的臀线，上半身是特质的表演泳衣，胸部两个贝壳也涂了发光颜料。人鱼服务员敲了敲玻璃墙，见白家兄妹转过头，便游出一个标准的圆，最后浮在圆心向他们优雅的鞠躬行礼。
　　服务员指了指上方，白家兄妹的视线就随她的尾巴光抬起头，她从餐厅穹顶附近抓出一条窄长的鱼往下拽，看起来很费劲的样子，鱼很快挣脱，她又从头去抓，往下拽——被挣脱——重新抓——往下拽，这样来回拉锯三次之后，白家兄妹终于不用抬头望天，直接转头面向玻璃墙就能看见亮亮的鱼尾巴。鱼被拽到底之后，服务员又横向表演了两次追逐戏，比在“天上”速度更快些，随着一个180°直线转弯甩尾，服务员终于把鱼抓到了两人面前。
　　她左手抓住鱼尾，右手从腰间摸出杀鱼刀在客人面前晃了晃，示意准备处理食材。那鱼头部像个五角星，嘴和两只眼睛分别长在三个角上，剩下两个角在嘴角边像两只耳朵，整条鱼全长接近一米。服务员利落的割开鱼腹，取出内脏丢进腰间的厨余垃圾袋里，把鱼按头、身、尾分割成三段，分别在顾客面前展示了10秒，便一手拎起头尾，一手抱住鱼身，迅速上浮眨眼消失不见。
　　点餐的服务员询问白折成的口味时，他才从水里的漩涡里回神，餐厅提供酱油、芥末、盐、辣椒等十多种调料，客人可以根据自己口味选择，服务员也会针对鱼的肉质推荐。白折成给自己调了一碗重口味酱料，白毓沙的料碗空空如也，说等鱼上桌尝尝在调。
　　白毓沙喝完一杯水的功夫，刚抓的鱼就被餐车推过来，头、身、尾分别用特质的不锈钢支架固定，水里光线不足，所有鱼都只有黑白两色，在餐车自带灯光的照耀下，这条鱼呈现出成头深尾浅的渐变紫色。推车的还是那个抓鱼的服务员，她换上了白色的料理服，扎着的马尾还在往下滴水。
　　白毓沙垂眼看了看她的腳，笑着说：“你真厉害，没带任何呼吸设备在水里呆了近10分钟，我差点儿以为是真正的美人鱼！”
　　这种话服务员听得多了，礼貌性的说了谢谢，便专注的片下6片鱼腹最精华的肉，用小盘子各装三片端到二人面前。白毓沙夹起一片直接尝了尝，心说食草鱼肉质还是不够紧致，比食肉鱼差远了。服务员又切了两盘肉，端给白毓沙时表情不是太满意，便问：“还和您口味吗？如果觉得太腥，沾些去腥的调料吃起来味道更好呢~”
　　“……嗯，这条鱼味道还不错，嗯……你们家都只卖食草鱼吗？我上下左右看了三四圈，一条食肉鱼也没看见。”服务员片鱼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着白毓沙说：“看来您经常吃深海鱼，那想必您也明白，如果把食肉鱼放进玻璃缸……缸里会变血腥，影响顾客食欲，所以，食肉鱼单条都养在后厨的小鱼缸里，您如果需要，可以用点餐系统单点。
　　桌面上的点餐系统被唤醒，系统包含了所有鱼类的视频介绍和库存数量，白毓沙直接点开肉食鱼菜单，一共只有十几种，还有三四种库存为0。白毓沙很快浏览完，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便问：“有一种脑袋像个三叉戟，背上全是尖刺的鱼……”
　　“您说的是……箭龙鱼……”服务员惊讶地打量白毓沙，白毓沙转过头跟她对视了几秒，她觉得有些失礼，又把视线转到手上的片鱼刀上，边切尾巴边说：“您原来是个吃深海鱼的行家啊！箭龙鱼非常凶猛，天敌很少，捕杀难度非常大，而且冰冻之后肉质迅速变差，在陆地上基本吃不到，只偶尔出现海岛上的餐厅，那一条鱼的价格就能买下我们整家店了。您……吃过？”
　　“哦？……对……我也是在海岛上……嗯……尝过一次，味道确实非常好，肥而不腻，肉质鲜而不腥。”白毓沙不敢多说，关掉桌面点餐系统专心吃鱼。在她看来，菜单里的那几种食肉鱼跟碗里没有太大区别，其实箭龙鱼她也并不太爱吃，只是这两年吃的比较多，让她以为这种鱼很容易捕到，就随口问了一嘴，没想到竟然是个稀罕食材。
　　这顿饭吃的很高兴，白毓沙一个人干掉半条鱼，比白折成吃的还多，而且她没沾任何酱料，白折成怕她腥，一直给她添柠檬水，白毓沙扶着墙走出餐厅大门是已是华灯初上。他们坐在车里，看着五颜六色的灯光迅速变成一条线倒退，“一切都过去了”白毓沙想。
　　回到学校家属院已经快8点，白二叔和二婶都在家，白折成跟爸妈声情并茂的描述了白毓沙一整天的表现，夸她气场强大，碾压野心家，把她闹了个大红脸，小跑着躲进卫生间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白折成正在客厅阳台打电话，白毓沙觉得肚子胃有些不舒服，估计是晚饭吃太多不消化，问白二婶要了两片健胃消食片嚼了。白折成打完电话回头，看见白毓沙躺在白二婶腿上，白二婶帮她揉着肚子，就像小时候那样，笑地呲出八颗大白牙。
　　只可惜，健胃消食片和二婶爱心揉并没有用，白毓沙半夜还是吐了三次，最后一次连酸水都吐掉了，只能干呕，漱完口又喝了一大壶水躺上床的白毓沙，默默把那家餐厅拉近黑名单。
　　折腾到三点才睡的白毓沙，是10点多被电话吵醒的，白折成着急的问她身体怎么样，能不能去公司。白毓沙的驾照过期了，她挂完电话立刻叫了一辆专车，匆匆洗漱穿一身休闲装就出了门，白二婶怕她胃还难受，硬赛给她一盒热牛奶，嘱咐她必须在路上喝完。
　　白毓沙让司机师傅快点儿开，师傅一脚油门，她刚喝的牛奶又差点儿吐出来，她全程忍着恶心，好不容易撑到白氏大厦门口，一下车还是没搂住，一口牛奶吐出三米远。还好是在自家公司门口，没被智能保安机器人扫出去，董事会办公室派来接她的助理扶着她进了大厦。
　　白毓沙漱了漱口，想着自己是不是食物中毒了，下午得去医院看看。高管专用电梯低层不停，半分钟直达顶层，助理扶她走进小会议室，白折成、陈律师、四位大股东满脸愁容的看着她。白毓沙穿着运动裤，面色苍白素面朝天，头发上还有可以的白色液体，状态实在不算好，但眼下有更棘手的事情要解决，也没人顾得上她的外表了。
　　陈律师递给白毓沙三份文件，全是杨飞云以白氏的股份为抵押物签署的贷款协议，加起来超过20亿，白氏市值接近300亿，杨飞云总共抵押了20%的股份。今天白毓沙和杨飞云婚礼状态正式变更，三家银行第一时间得到信息，一大早就打来电话询问贷款的处置方案。
　　第一，白毓沙不认，那么杨飞云欠债20亿就变成夫妻共同债务，银行将调整这笔借款为高风险项目，要求立刻还款，作为夫妻共同债务，杨飞云和白毓沙要各自还10亿现金。第二 ，白毓沙认下，那就需要办理一下借款人变更的手续，三年到期，连本带利还上现金，要么银行拿走股份。也就是说，无论白毓沙认不认，她都得背上这笔债务。
　　更糟心的是，杨飞云以个人名义贷款之后，到海外投资，把这笔钱套了三四个壳子重新回到阳湖，摇身一边成了一家海底矿藏开发公司，公司的实际拥有人是杨飞云找的傀儡，即使杨飞云被银行以经济罪告到牢里，他也不会死，以他的能力，在牢里也可以远程指挥公司运营，过几年出来就变成清清白白的新兴企业家。
　　杨飞云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无论白毓沙怎么选，他都不会失去什么。然而白毓沙身为白氏的董事长，牵一发而动全身，出现任何经济问题都可能影响整个白氏。
　　白毓沙听陈律师说完来龙去脉，心里特别不舒服，胃里又有点儿翻腾。以她的身家，这钱也不是还不起，只是她不甘心这么被杨飞云坑，这钱她宁愿拿去做投资做慈善，甚至丢进海里喂鱼，也不能便宜这个混蛋。她知道，今天所有大股东都在这儿，是要想听她的态度。
　　“除了还钱，就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吗？事实上，这钱根本不是我要借的，说我不知情也是被杨飞云骗的行不行？”
　　“不是不行，只是很难，难在你无法提供你不知情的证据，还会给杨飞云递刀，因为他能提供很多你把白氏交给他全权打理的证据，用以佐证你对贷款也是知情的。而且在签署贷款协议时，他和银行都不知道都不知道白氏股权跟他没关系，在你们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只要抵押股权不超过30%，你可以不知情。甚至……银行还可以起诉你，由于你没有第一时间公布你们夫妻双方的股权归属，让银行错误评估杨飞云抵押借款的风险，要求你赔偿银行损失。”陈律师从专业的角度分析到。
　　“所以，我就只能忍气吞声跳进这个坑里，让杨飞云拿着从白氏骗走的钱出去逍遥自在？我还是低估了他杨飞云，也是……他连人都敢杀，他还有社么不敢做的，他就是个……”
　　白毓沙一时气急，话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白折成手快才扶着她没让她脑袋磕到地上，白折成掐了她人中半分钟也没醒过来，齐严让他赶紧先送医院，20亿虽然不少，但伤不到白氏的根基，犯不着为了这些钱伤身。
　　最近的医院不到10分钟车程，齐严的夫人是那里的骨科专家，提前打了招呼，进医院直奔vip诊疗室，白折成在门外给白二婶打了电话，又握着齐严的手表示感谢，齐严叹了一口气，说白毓沙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白爸白妈不在了，他当叔叔的，自然要多照顾一些，交代白折成让白毓沙好好养病，钱能解决的事儿都是小事儿。
　　此时诊疗室里的白毓沙觉得自己很饿，那位手上拎着一条比她腰还粗的箭龙鱼，另一只手三下五除二就用指甲大卸八块，然后收了指甲拿着最嫩的一块儿来喂她，可是近在咫尺的鱼肉，白毓沙却怎么也够不到。她身体前倾，眼看就吃到了，那位却突然摆尾退了一米，白毓沙只好也下水去追，但是那位故意逗她，她追一米，那位又退一米，白毓沙怎么也追不上，白毓沙有点儿生气了也很累，干脆不游了。平时只要她一往下沉，那位的大尾巴就会变成她的专属沙发，只要她的腿被大尾巴卷住，背靠在那位的胸膛上，无论海上风浪多大，她就一点儿都不害怕。只是今天怎么不一样了？她整个人都沉下海了，大尾巴却没有来拖着她浮上去，她睁不开眼睛，呼吸越来越困难……
　　白毓沙用尽全身力气睁开了眼睛，才发现是一场梦，恍惚间，她觉得海上的两年时光也是一场梦，现在梦都醒了。她眨眨眼认出自己躺着的地方是医院，白折成，白二婶还有一个医生模样的人都担忧的望着她。医生问她感觉怎么样，她如实说自己头有些钝痛，还非常渴。
　　“嗯，其他没有不舒服就好，孕妇压力不能太大，容易加大害喜反应，对大人孩子都不好，今天在医院观察一天，明天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以后定期做产检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