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归来》酾骊

12、第12章

　　人类进化成直立行走之后，骨盆狭窄，孩子脑容量太大无法通过产道，不得不早产，初生婴儿除心肺功能发育完整以维持正常呼吸，骨骼、消化系统等方面只能在出生之后继续发育。而女性人鱼下半身骨骼结构比人类有优势，水中分娩又比陆地更容易，因此人鱼宝宝不需要早产，妊娠期为20个月左右。根据数据统计，混血的妊娠期介于12-18个月之间，个体差异极大。
　　腊月二十七，在家宅了一周的白毓沙准时出现在爱丽医院，做春节前的最后一次产检，池面上的数据显示她身体各项数据全部都恢复正常范围。如果她怀的是人类宝宝，4个月左右就已经能感到胎动，但是混血的初次胎动在6、7月，费医生让她不要着急。
　　白毓沙走之前拱手的给费医生拜了早年，费医生把这周的账单递给她，满脸喜气的说说：“新春快乐，来年继续发财！”
　　出了电梯门，戴着帽子口罩的艾鱼立刻把车开了过来，今天是艾鱼唯一不用参加晚会彩排的日子，白毓沙兑现承诺请他去“气泡”吃刺身。艾鱼虽然是个实力派歌手，但身份特殊，不敢炒作，商演报价一直上不去。每年大大小小的表演上百场，一多半是不收钱的“晚会任务”，经纪公司又压榨的厉害，一年到头赚到手的钱，还不如白氏的中层管理人员。“气泡”这种死贵的餐厅，艾鱼咬咬牙也能吃，只是性价比太低了，犹豫了好多次都没进来，好不容易逮着个买单的，她从昨天中午就饿着肚子，准备大吃一顿。
　　岁末年初，餐饮业异常忙碌，哪儿哪儿都人满为患，“气泡”这样的餐厅都坐了近一半的客人，虽然也只有5桌，但比平日里1-2桌的接待量，实实在在翻了好几倍。艾鱼和白毓沙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对面桌的“抓鱼表演”刚刚结束，闪光的鱼尾缓缓浮了上去，桌上4个客人看的目瞪口呆。
　　白毓沙回过头，见艾鱼认真的看着桌面点菜系统，便给她到了一杯水问：“这儿点菜可以不看菜单的，四周的鱼你看上那条直接抓来就行，还可以看抓鱼表演。”
　　“我做过功课的，肉食鱼得从菜单上点，浴缸里没有。”艾鱼头也没抬，在桌面上戳戳点点，每种肉食鱼都点了一份，按完“下单”之后才凑过来神秘的对白毓沙说：“这种儿童剧表演有什么好看的，我套个鱼尾都能上。真正的人鱼你又不是没见过，就缸里这些慢悠悠的菜，一把就抓出了，哪用这么来来回回拉锯啊……”
　　一场表演5分钟左右，白毓沙笑着点点头，以蓝诺的速度心算了一番，5分钟都够他宰了缸里所有鱼。艾鱼见白毓沙笑出神，又凑进了些，在她耳边说：“刚才表演那个也是混血，这家店菜价贵的乍舌，员工薪水肯定不低，抓鱼这活儿轻松又赚钱，以后我不唱歌了，也来干这个怎么样？”
　　混血继承了人鱼的声波控制力，相互之间能认出对方身份，也能简单沟通，但无法像真正的人鱼那样交流复杂信息。
　　白毓沙不动声色的赚了一圈儿眼珠子，没看见那条闪光的鱼尾，上次来这，她还不知道混血的存在，只觉得穿鱼尾裙的服务员水性非常好，抓鱼的动作迅速又不失美感，还能长时间不换气，现在听艾鱼这么一说，她突然明白了，随即又有了更多疑惑。
　　刺身不用烹饪，上菜非常快，艾鱼调了三四种不同的酱料大快朵颐，白毓沙看着她的样子，也被勾出了食欲，一筷接一筷品尝起来。她的余光时不时飘向四周，可惜再也没有客人点表演菜，直到他们结账走人，那条闪光的鱼尾也没再出现。
　　开着车送白毓沙回家的艾鱼一路开心地哼着小调，天赋基因的加持下，随口唱的曲子也让白毓沙听出了立体声的感觉，就像躺在暖洋洋的云彩里，不由自主的欢喜。艾鱼的车子大概也沉浸在她美妙的歌声当中，停下了脚步细细欣赏，这种浪漫的行为被人称为——抛锚。
　　看着被艾鱼踹了好几脚依然打不起火的车，白毓沙哭笑不得地拨通了白折成的电话。刚到家的白总经理饭还没吃，匆匆喝了两口汤就开着车出门接人了。绕路把艾鱼先送到公司宿舍，才带着白毓沙回家的白折成已经饥肠辘辘，看着扶腰走路的白毓沙，有苦说不出。
　　除夕晚上，白毓沙难得跟二叔一起看晚会，艾鱼的节目在第13个，明明是三重唱，另外两个歌手的声音却被艾鱼压的死死的，仿佛在给她伴唱，索性那二位也是老一辈的实力唱将，要换个大流量歌手，艾鱼怕得被粉丝撕上热搜。
　　白爸白妈还在时，无论多忙，每年过年两家六口人都要在一起过，后来他们走了，白毓沙也失踪，白二叔一家好几年春节都过得唉声叹气，今年虽然只剩下四个人，总归是一家团团圆圆的吃了年夜饭，白二婶不停的给两个孩子夹菜，笑着笑着就流下眼泪，还假装是被烤肉的烟熏到了。
　　年初一按规矩要到姥姥家拜年，白妈是家里的独生女，白毓沙姥姥姥爷去世的早，没有姥姥家的亲戚走。白二婶那边倒是父母双全还有一弟一妹，但是当年她父母瞧不上白二叔这个教书匠，一心想让她嫁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军官，白二婶就为了爱情跟家里断绝了关系，这么多年也没有回去过。所以四个人一天没出门，在麻将桌上切磋了一整天传统文化。
　　年初二一大早，白折成已经穿着睡衣对着电脑屏幕开始了新一年的劳作，一旁吃着小鱼干看着电视的白董事长，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主动给他发了一个三倍工资的加班红包，消除了心中的愧疚感，继续盯着大屏幕哈哈大笑。
　　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初五，宅了大半个月的甩手掌柜白毓沙，也在初五迎来了新春第一个工作日——蓝海集团“新春潮会”。作为海洋大开发时代领头羊的蓝海集团，虽然生意设计海上的方方面面，却是个非常低调甚至神秘的集团公司。
　　做海里生意的公司都知道两件事：一、跟蓝海合作的项目大概率大赚，小概率小赚，0概率亏钱。二、除非蓝海集团主动，否则任何公司都不可能搭上蓝海这条大船。
　　大大小小的公司就像古代皇帝的后宫三千佳丽，盼着蓝海集团偶尔的临幸，赚上一笔，然后每年都有新公司诞生，总得把绿头牌递上去，才有被看上的机会，“新春潮会”就是这一年唯一的机会。
　　海洋大开发头几年的“新春潮会”只是蓝海集团的招标会，如白氏一样的新兴公司大都从这里赚到了第一桶金，随着这些公司的不断壮大，与蓝海集团的交易额也越来越多，却惊讶地发现，年年与自家公司的交易额占蓝海集团总额的比例都保持不变，即使这家公司已经在某个领域呈垄断之势，这个比例也无法超过5%。这就意味着，蓝海可以让这些公司几年之间成长为行业老大，也可以一夕之间让他破产。
　　蓝海集团就像一座漂浮在海上冰山，远看很小，近看很大，然而在海面上无论看着有多大，都只能看到整座冰山的10%。
　　久而久之，已经得到蓝海青睐的公司不敢懈怠，尚未被翻过牌子的公司也想分一杯羹，一年一度的“新春潮会”逐渐变成一场盛大的海洋开发与商贸交流会，除了相关行业的大小公司积极参与，做相关研究的专家学者也络绎不绝。随着规模的壮大，蓝海集团把潮会的时间从最初的3天延长到现在的7天，初五迎宾，十一送客，雷打不动。
　　蓝海集团的总部设在太平洋上，是个直径为4.9公里的正圆。没去过的人大都误以为蓝海填了一个岛并在岛上盖房子，其实蓝海总部是一个单体建筑，像个倒扣在海面上的巨大琉璃盘子。风平浪静时，让人想掀开盘子看看底下藏着什么，波涛汹涌时，仿佛随时都会沉入海底。
　　去总部有两种交通工具可选，水路有专线高速潜艇，航路有专线直升机。白毓沙咨询了费医生，她给的建议是走水路，但不要坐潜艇，最好自己游过去，这样既可以锻炼身体又能泡在海里，对大人孩子都很好。这个建议被游泳速度1m/s的白毓沙当场否决，确认了直升机起降的声波不会对胎儿造成不良影响之后，白氏兄妹踏上了去蓝海集团的航程。
　　蓝海集团来着不拒，每一位踏上集团领口领海的客人，都被彬彬有礼的接待者，接待规格明明白白的分为三六九等。坐客机和客艇的普通客人，全都住在同一栋7星酒店的套房里，手机里装上配套的智能服务app，需要服务是只要叫一声“小海”即可唤醒，每天的会议流程，商务活动，三餐菜单都会实时更新，依据客人的喜好帮助其挑选预定。
　　同时客人也将被监控，一旦其离开普通客人的活动范围，小海将立即发出警报，分钟之内如果客人不回到他该呆的地方，就会被蓝海集团的工作人员送出去，并永久停止与这位客人及其直系亲属的一切合作。这就意味着，此客人从此与海洋开发的红利告别，不仅连累他自己所在的公司，甚至他持有5%以上股份的公司也会被株连。
　　第一个触犯警报的人出现之前，所有人都认为蓝海集团危言耸听，就算她是一艘航母，也不能随随便便撞翻别人家的巨轮，直到那个人被送回陆地之后，蓝海在三天之内完成了一场行业大洗牌，人们才明白，蓝海集团不是航母，而是大海本身，在海里，任何巨轮都是小虾米。
　　作为蓝海最早一批的合作伙伴之一的白氏自然不是普通客人，活动范围和权限要大得多，但要受app监控，同时还有一对一专属助理全程服务，白毓沙乘坐的直升机也不必排队，直接降落在空旷的VIP停机坪上。
　　刚下飞机，一股熟悉的海风便迎面吹来，白毓沙的眼泪也止不住的流出来，她也不擦，抬起头任其泪水随风飘散。服务白氏的助理一边给白毓沙递纸巾，一边介绍自己名叫江练，在蓝海的7天里，无论生活还是工作上的事务，都由他负责对接。
　　江练同二人握手欢迎后，开车送他们到了住处。这是一栋靠海的二层小别墅，远看像个小蘑菇，近看却是水母造型，墙漆颜色非常艳丽，仿佛进了小朋友最喜欢的海洋公园。别墅里的装修却是标准的商务风格，与外面的童趣风格格不入，上下各两间房，二层两间一样大，都是客房，白毓沙选了面朝大海的那间，落地窗外面有一个十米场的跳板，可以直接从二楼跳进海里游泳。一层是一大一小两间会客室，客人既可举行20人以内的商务会议，也能两三个人边喝茶边谈点儿私密项目。
　　管家机器人早已等在别墅门口，两只眼睛上的灯光一闪一闪的邀请二位主人点午餐，菜单显示在她的大嘴屏幕里，全身海味儿，白毓沙和白折成分别点了铃铛鱼粥和煎鹿鲨排。点完餐，屏幕立刻实时播放厨师烹饪的画面，保证所有海味均是现杀。管家机器人把屏幕投到客厅的墙上，便从车里把二人的行李分别送到房间。
　　江练给白家兄妹泡上茶简单介绍了今天的行程，接风宴晚上7点开始在商务区大宴会厅，在这之前可以自由活动，休闲区为宾客们准备了各种深海娱乐项目，以及不同风味的深海美食，VIP客人们的消费享受5折优惠。
　　午餐送来的很快，直播视频里厨师做好菜3分钟不到，别墅门就打开了，江练拉开餐桌椅子请二人坐下用餐便告辞。送餐机器人摆好餐具，厨师的上半身又出现在餐桌的智能大屏上，他对自己和菜品做了简单介绍，并祝他们用餐愉快才下线。
　　白毓沙吃完饭去睡了个午觉，窗外的海浪声让她睡的非常安心，迷迷糊糊的她闻到一股很熟悉的海腥味儿，七分苦涩三分腥甜。她房间的地板无声的裂开一个小口，露出一口蓄满海水的黝黑深井，背负双手的蓝诺一点点从井口浮上来，视线在白毓沙的熟睡的脸和平坦的小腹来回流连，灰色的瞳孔不断缩放，时而冰冷得如极地冰河最深处的石头，时而又温柔得如初春亮起的第一颗星座。
　　地板裂缝在白毓沙睁开眼的前一秒合上，仿佛从未裂开过。白毓沙洗了把脸换上一身休闲装下楼，空空的大客厅里只有管家机器人拿着一瓶水闪着“大眼睛”向她问好，白毓沙接过来发现是过滤海水，摸摸机器人的方脑袋，走到茶室门口敲了敲。
　　白折成很快给她开了门，里面坐着一老一少两个陌生人，白折成介绍他们两位是父子，姓秦，是白氏的重要供应商。白毓沙本来打算跟白折成一起去休闲区玩玩，见他们三位在谈工作，也不好打扰，跟两位秦先生握手问好之后便自己出门了。
　　江练已经开着电动车等在别墅外，他们的别墅在“倒扣琉璃盘”的最外圈，属于生活区，商务区、休闲区、办公区分设在正三角形的顶点处，像琉璃盘鼎力的三脚。休闲区是个大型海洋游乐园，娱乐设施都是在水面或者水里，所有进园的客人都要还特质潜水服，这种潜水服配备智能充气系统，一旦检测客人出现抽筋、窒息、心跳减速、四肢无力等状况，腰部的固态氮化合物将迅速分解释放氮气，一秒钟之内充满潜水服，变成救身衣让客人浮上岸，同时10米内的救生员也会接到通知，迅速对客人进行抢救。
　　换好潜水服的白毓沙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走进了游乐园，几乎所有大型娱乐设施都排着大长队，哪儿哪儿都是人，被孩子拉着跑的父母，甜甜蜜蜜自拍的情侣，三五成群笑闹的闺蜜……怎么看也不像正经来参加商务活动的人。
　　白毓沙笑着摇了摇头心说：难怪每年都有几十万人来参加“新春潮会”，真正来开拓事业的肯定不少，拖家带口来度假的恐怕更多。她也懒得排队，人群扎堆的地方看也不看，走了一路没见着人少的项目，深海鱼丸、烤盲鱼卷儿、海盐冰激凌、水母布丁……倒是吃了一堆，拐来拐去才看到一个排队人数低于10人的场馆——鲨口逃生。
　　场馆的外观设计就是一条张开血盆大口的鲨鱼脑袋，大门在嘴里，客人戴上氧气罩进门之后会顺着水道往下滑进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水池，就像被鲨鱼从喉咙吞进胃里。工作人员在广播里不断提示着：本场表演绝对没有危险，但表演具有一定惊悚效应，请客人务必浮到水面上观看表演，如故意潜入水下受到惊吓，本乐园概不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