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弱不禁风成为杀手这件事》狐眠于冰下

5、原来是个哑巴啊

　　行李打包得差不多，离开客栈还真有几分不舍，不知还会不会遇到邵大娘这样的善人。何襄若换了一身素衣，挽了个高髻，颇有清丽佳人之姿。
　　“这是我逃出来前从家里带的，大娘你就收下吧。”杀姐姐正费力把银两塞进邵大娘手中。大娘一直推辞，两人争执不下。
　　“我说你们干脆就住这，大娘不要你们一分钱。这村子向来隐蔽，不会被发现的……”大娘皱着眉，神情令何襄若心头一颤。若不是真有难言之隐，她或许更想就此留下，每日帮邵大娘打打下手，陪她说说话，倒也惬意。
　　“大娘的恩情，我们姐妹俩都不会忘。日后必会相报。”何襄若行了个大礼，快速转身走远。杀姐姐疑虑地跟上，只见那丫头的鼻头酸红一片，原来她也不是至冷之人。
　　“杀姐姐，你要去哪啊？”何襄若仰着脸。四面都是高耸入云的杉木，望不到顶，好像空气都掉下来压住她。
　　杀姐姐在她肩头拍了一下：“走着看，总会有容身之处。”
　　“我不打算逃。”
　　听到这冷不丁的一句，杀姐姐不满地挑了下眉：“我说你这大小姐，怎么那么多主意。说要逃的是你，现在又不逃的也是你。”
　　何襄若任她说道，像个闷葫芦。走了半天才回：“我有个妹妹，比我小几岁。我们的感情很好，我不想连累她。”
　　“那你之前……”杀姐姐气得一把拉下面罩，露出咬牙切齿的下半张脸，“杀人都不在乎，还在乎这个？”
　　“这不一样，”何襄若瞪了她一眼，“从我拜你为师时，你就应该知道我要去哪。我要那显王死，且怪不到我家人头上。”
　　听到死字，杀姐姐心一颤，冷笑道：“王爷是你能乱杀的吗？”
　　“我杀不了他，也必要他痛不欲生。”何襄若一改往日清冷态，眼神狠厉得倒真像刚杀了个人，但很快冰结，“你以为我们能逃吗？梁王怕是不只派了你一人。”
　　杀姐姐的面色顿时变得冷峻，咬牙道：“……总是得试试……”
　　“我说过，我惜命。不如就此别过，各走各路，”何襄若打断道，“你和我绑在一起，更没有逃走的机会。”
　　杀姐姐笑了下，被看穿心里反而有种释然。人都是自私的，她之前是有点被打动，但杀手的心经历血泪淬炼，已坚如磐石。她现在想的只有自己的自由之旅，带着她也就是顺路拐卖。谁知这丫头自己主动要退出。这是好事。她反复对自己说，但心头还是隐隐发酸。
　　“那你打算怎么办？”
　　“守株待兔，”何襄若靠在一棵巨树旁，一副悠然自得的派势，“不管是谁来抓我，最终我都能到达想要的地方。”
　　“梁王呢？”杀姐姐看她。
　　何襄若弯了下唇：“更好不过。”
　　不知道这丫头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杀姐姐索性不再问了。四周暮色降临，两个人都笼罩其中，衣服上镀着金光。杀姐姐看着她的侧脸，想到她们不过当了几天的姐妹，却马上要分道扬镳。
　　“大小姐。”杀姐姐突然叫了声，抛过来一把插鞘的匕首。何襄若下意识地躲开，匕首砸在泥上，闷不作声。
　　“练了这么多天，连个匕首都接不住。”杀姐姐无力扶额。
　　何襄若不好意思地捡起，发现是她常用的那把，有些迷惑。
　　“……那个送你了。”杀姐姐侧过脸，黄昏模糊了她的神情，“你那么弱，也就只能用个匕首防防身。”
　　何襄若笑着谢过，用巾帕仔细擦拭，收入怀中。这是杀姐姐的心意，她不好推辞。况且匕首正是她想要的武器。
　　一只有些粗糙的手突然牵上她的。何襄若有些诧异，抬头只看见杀姐姐的耳廓。
　　“大小姐，天快黑了，先找个地方住一晚，你再甩了我。”杀姐姐回头粲然一笑。何襄若莫名地感到心安，跟上步子。两人身影渐隐在昏色中。
　　“我很羡慕你，没有这尘世的很多牵绊。”何襄若说得小声，但还是能听清。篝火对面映着一张明艳的脸，在焰间跳动。
　　对面的人点了下头：“是挺轻松的。但你也有我羡慕的地方。”
　　“家人吗？”何襄若冷冷道，“以前我一直都相信他们是这世上最值得依靠的。但现在我反而觉得……”
　　“他们是拴住我的绳，让我挣脱不得。”
　　杀姐姐心中一颤，想到她也是被家人当做棋子的可怜人，一时不知怎么安慰。
　　“至少，我以前的日子倒还好过，”火里的一双眼亮晶晶的，与辰光相映，“所以杀姐姐，我希望你能真的获取自由。你有机会。”
　　尚未回过神，一把匕首直直捅上她的心口。杀姐姐惊讶地要叫出声，锥骨的痛楚却阵阵涌上，冲击着叫她无法清醒。眼前的一切都在崩离瓦解。世界最后阖上时，遗留在意识中的只有月白的身影。
　　“出来吧。”何襄若收回匕首，目光凌厉地转向树后。窸窸窣窣间，几个蒙面的黑衣人缓缓走出，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跟踪会被发现。
　　“看到了吗？她要劫我，我把她杀了，”面前的少女一袭白衣，袖上洇着触目惊心的血色，声音却仍是漫不经心，“你们呢？又是谁派来的？”
　　一阵冷笑传来，为首的杀手站出：“那我们还要谢谢小姐，帮我们铲除了这个叛徒。”
　　“不过，你一个弱女子也没办法杀了我们三个，”为首的杀手举起匕首，一步步走近，“不如和我们走一趟。我们奉命行事，不会伤小姐半分。”
　　何襄若心中暗想，正合我意，不料一掌直接劈向她的脖子，瞬间失了知觉。
　　其中一个杀手大笑道：“不错，看这小妮子还怎么耍花招。我们也好交代。”话毕三人合力把晕倒的人抬走，消失在林中。
　　此时树上一人跳下，身影修长，一把抱起躺在血泊中的人。
　　醒来，强光直刺得眼生疼。何襄若定定神，发现自己竟是在一颠簸的马车内，手脚都被绑住，无法动弹。她在心里骂了句，说好不伤人的呢？林厨娘说得对，男人嘴里没一句实话，就连那话本上的张生也是连哄带骗。
　　还是杀姐姐好。
　　马车突然停下，帘子被掀开。一张俊秀的少年面突然贴近。何襄若呼吸一滞，她从未与男子这般紧密接触，下意识缩着脖子瞪了他一眼。那少年看她这样，笑了一下，没有嘲弄的含义，反而也有几分羞涩。何襄若倒不好意思那样凶了。只见少年用手在空中比了几下。
　　原来是个哑巴。何襄若学过一些手语，但丝毫看不出眼前这位想说的话。少年又腼腆地笑了下，身子凑得更近，清冽的松木香荡在何襄若周身。
　　“你要干嘛？”她的耳根如烧，想拿匕首却挣不脱束缚，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手触上她的衣料，灵巧一转，解开绑在她身后的绳结。手脚重获自由，何襄若还是吊着警惕心，问道：“那两个杀手呢？”说着去摸怀中的匕首。
　　少年看到她的动作，脸上浮起霞色，忙转过身。何襄若意识到她失了礼节，也转过身去。冷静下来才发现匕首消失不见，心中暗叫不好，怔怔望向少年的背影。
　　“你拿了我的匕首？”何襄若的声音有些颤抖。还以为只是个没有威胁的马夫，看来处境远比她想象中危险。
　　谁知少年回身后，看了她一眼，从袖中推出匕首鞘的前端，一双瑞凤眼又镶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