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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原来是同行。失敬失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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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云淡,人朗气清。正是勤奋练功,登上巅峰的好时节。
何襄若裹紧布裙,抖抖索索。她来客栈当晚,邵大娘便把一些旧衣拿来让她换掉身上的破损件,她编了半天嫁衣是她娘留下的唯一物件,才让那可怜的衣服免去抛弃之难。虽说她不十万个不愿意,她家里为她置办这嫁衣也用了不少心思,请绣娘缝了半月,还添了不少漠北特有的民族纹样。
她于万念俱灰之时穿上嫁衣,围观的女眷都啧啧称赞。只有奚如难过地说:“姐,你好像一只飞蛾,被火烤得通红。”她那时狠狠在奚如脑上敲了个板栗,心里却想,说得很对。
“我嫁妆还留在并州呢,”何襄若一日想到,看向杀手,“我怎么取回来?”
窗外的晨光抹过一双清亮的眸子。那日杀手也褪下骇人的黑衣,换了一身装束,显得秀丽不少,但还是蒙着面。
“不还是要圆你的谎。”杀手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何襄若觉得她一下子亲近起来,摇着她的手:“杀姐姐,我错了嘛。今晚让我挤一挤?”被杀姐姐一把推开。
杀姐姐不看她,似乎在想心事。过了好久,叹了口气:“实话说吧,不是显王让我劫你的。”这几日相处得融洽,让孤儿出身的她也体会到姊妹情谊。襄若本质上还是比较单纯,想到她嫁过去的命运必定以悲剧开始……她一颗钝化的心竟在那双鹿眼望过来时隐隐作痛。但是真正动摇她作为杀手的信念的是那个丫头的一股执念。她似乎要付出一切代价去重新掌控自我。有些可笑。她自己何尝不是个笑话?
何襄若听到她那番话,脑中似乎浮现那天飞溅的血,让她窥见什么冷的希望:“你不是在骗我吧?”
“没有,”杀姐姐惨淡地笑了一下,“是梁王指示的。”她或许觉得把真相讲出,更为残忍。
梁王?何襄若的记忆极速飞转。当今圣上座下育有七子。太子前年娶了丞相家的嫡女,已育有子嗣。途经阚玉城的商客对这位太子的谈论不多,倒是对二皇子梁王格外上心。传闻这梁王的母亲德妃是前朝林将军幼女,当日皇上力排众议立她为妃,万般泽爱。更有传闻说到若不是身份阻碍,皇上会立她为后。看来,这就是真爱了。这梁王出生不足月就被封了辖地,十二岁就上朝参议。商客纷纷感叹,若是太子不退位,势必有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三皇子早夭。四皇子便是骇人听闻的显王。其他皇子都年龄尚小。总之,这些都是奚如道听途说又转告给她的。她没想到自己的命运有天会与这些人系上,便也不太在乎。现在回忆起来,这梁王就是传说一般的人物,怎么会和江湖杀手有勾结,还掺和到她的婚事里?
何襄若想了很久,垂下的睫毛在脸上投射出影子。杀姐姐心中一颤:“我不知他有何目的,这也不是我该问的。”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何襄若不解道。
杀姐姐又恢复了爽朗的笑:“哪有师父骗徒弟的道理。走,为师带你练武去。”
在客栈呆了三四天,杀姐姐确实没再提及出发的事。这几日她天天找机会拉何襄若出去练武。村庄外不远有个树林,悄无人烟。杀姐姐手中的剑灵巧如蛇,何襄若就在一旁敷衍地拍手,因为一会到她练,那就是打狗棍法。这几日杀姐姐变了花样让她做粗活,她手都磨出茧了还是没啥力气。
“这是天生的。”杀姐姐在帮她上药,她歪了下头。
帮她搽药的人一脸恨铁不成钢:“明日教你下毒,简单易上手。你再不会可以把脑子扔了。”
夜里何襄若翻来覆去,竟然失眠了。她想着梁王的传闻,脑中一团乱麻。干脆起身,悄无生息地遛到外面赏月。走到长廊上,月光洋洋洒洒,那间半敞的屋子格外显眼。莫不是遭贼了?何襄若挪走步子。走到门口,一只大手忽然把她的嘴捂住,又施力把她拽了进去。
何襄若叫不出声,狠狠咬了手心一口。那人果然吃痛地甩开手,见何襄若要逃,一掌劈在她的后颈。
“这臭娘们。”谢楼轻声骂了句。他打赌输给那臭小子,被迫帮他来拿东西。费了好大力气撬开锁,结果就被这臭娘们发现了。谢楼不满地窜到书柜旁,按着字条一本本挑选着。谁知一阵凉意贴上脊背。他暗叫,不好。
“喂。你谁啊?”一阵懒洋洋却威慑十足的声音传来。谢楼脚下施力后滑,身子一曲躲开刀口。刀子又狠狠逼近,谢楼一避,窜到握刀人的身侧,拉下蒙面的布。
一张惊惶却姿色尚佳的脸映入眼帘,月光下更是飘渺迷蒙。谢楼看愣了,直到匕首擦过他的耳廓,他才猛地后撤,没心没肺地笑开:“原来是同行。失敬失敬。”
杀姐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注意力很快被躺在床上面目安详的何襄若吸引。
“她要是有什么事,我弄死你。”杀姐姐把被劈晕的人扶起来,看到脖子后方一大片的淤青。
谢楼撇了撇嘴:“就那么轻一下……好弱。”
杀姐姐又瞪了他一眼:“你偷偷摸摸来到底要做什么?”
“帮我朋友拿东西。”谢楼实话实说。再往仙女那看,脖上一个熟悉的印记盖着月光。他暗笑,看来不仅是同行,还是同个金主,“既然都是为同一个人做事,何必争锋相对?”
杀姐姐心中一惊,很快冷静下来:“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谢楼皱眉,难得不嬉皮笑脸:“你是想背叛?你可知道梁王的手段?”
“知道又如何?”杀姐姐看了一眼何襄若,又看向面前吊儿郎当的男子,“你不也是,为了某人触犯了戒条。”
“我那是朋友,”谢楼急忙辩解,“何况我只是帮他拿点东西。没什么大碍。”
“做我们这当子事的,哪有什么朋友。”杀姐姐冷冷道,“干脆别干了。”
“然后携手共逃,隐居山林,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一把匕首猛得扎在谢楼身侧的书柜上。仙女的眼神简直能杀人。
“好了,东西我拿到就走了。再会再会。”谢楼往窗外一跳,身影便隐在黑夜中,“最后劝你一句,别做傻事。”
何襄若醒来时脑子昏沉沉的,脖子后面隐隐作痛。睁开眼,杀姐姐也望着她。她平时连睡觉都蒙着面,今日怎么……对了,那个小偷。她睁大眼,本来想和杀姐姐说道。谁知杀姐姐先开口:“我和他会过面了。他也是梁王的人。”
何襄若一听到梁王,脸色便沉了下来:“看来他不放心你,又派了人过来。对了,你没受伤吧?”
杀姐姐心中一暖,摇头道:“没事。不过他不是这个目的……总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明日收拾下就走。”
“杀姐姐,”何襄若还是这样叫,但声音不同往日,多了几份庄重,“你不必要做这些的。你只要做好你的任务,剩下的都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别人再因为我受到伤害。”
杀姐姐只是垂下眼皮:“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还适合做杀手。我都已经做了这么多,还有什么回转的余地?况且,我是为了我自己,并不是为了你。”
何襄若不知如何回应。窗外的夜色有了漂白之势,她突然起身,走到书柜前,细细打量:“那本志怪传奇,给他带走了。”
那本书她心心念念了很久,还在斟酌怎么向邵大娘说明,就被带走了。看来真的有命运一说。她有些丧气。
“走吧。我把锁修好了。别被邵大娘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