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味儿苏打》金郁_

6、打球了

　　这一觉睡得还挺踏实，卫径把蒋佑叫起来的时候，蒋佑还磨磨蹭蹭的不想起。

　　卫径不惯他那臭毛病，踹了他屁股一下：“赶紧爬起来。”

　　蒋佑一伸胳膊：“给爷穿衣服。”

　　卫径帮他脱下当睡衣穿的白短袖，拉开他衣柜门：“穿哪件。”

　　蒋佑靠在床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右边倒数第二的，猫和老鼠的那件。”

　　卫径拎出来看了看，棉质的灰短袖上头印着硕大一只老鼠和一只猫，正呈你追我赶状。

　　“你都多大了还喜欢这个。”

　　蒋佑喜欢喝AD钙，喜欢看猫和老鼠是出了名的。小时候卫径上他家写作业，卫径乖乖的写，蒋佑非拉着他看电视，就看猫和老鼠，卫径看的不起劲，想换喜羊羊，结果一换台蒋佑就哭。

　　他俩八岁那会儿过年，蒋建荣和杜文芝买了一大桌子瓜子花生啤酒，准备吃饱喝足后高高兴兴看春晚。结果蒋佑霸占着遥控器看少儿频道，等着猫和老鼠出来，蒋建荣哄了半小时也没用，杜文芝差点抄扫把揍他，被蒋建荣“大过年的”四个字给劝下了。

　　于是那年除夕夜，家家户户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看央视守岁，阖家欢乐，只有蒋建荣夫妻俩硬着头皮阴着脸看了仨小时的猫和老鼠。

　　期间蒋建荣实在受不了了，对着杜文芝说了一句12点叫我，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只留下杜文芝努力支棱着脑袋，盯着蒋佑看的津津有味的后脑勺，心里默念：亲生的亲生的亲生的。

　　蒋佑正从床头柜拿了板没拆封的AD钙，用嘴撕开后扔给卫径一瓶，自己又喝一瓶，声音含混不清：“17，没谁规定长大了就不能继续稀罕吧。”

　　卫径接住AD钙看了看：“你不给我吸管我怎么喝。”

　　蒋佑正捋着裤子腰带，一抬下巴示意卫径自己来拿。

　　卫径胳膊从他头顶越过，撕下个吸管，插上尝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挺好喝，但卫径更喜欢那种运动型的饮料，一口下去刺激的大脑跟开了光似的敞亮。

　　卫径把AD钙握手里，觉得它像一瓶口服液，他两口喝完，一个标准的投篮将空瓶扔进了门口搁着的垃圾桶里：“走了走了，快点儿。”

　　蒋佑一翻身下床，拎着鞋穿。中午睡觉的时候脱鞋没解鞋带，一塞就塞进去了，他站起身，跺了两下脚：“走吧。”

　　俩人走时候杜文芝正在睡觉，蒋佑关门声音很小，关好后一转头就跟午后的热辣太阳撞了个满怀。

　　蒋佑拽着卫径就跑：“快快快，跑毒跑毒！”

　　卫径被他拽的一个趔趄：“悠着点吧你，摔了个胳膊都不安生。”

　　学校下午课是四节历史，老师在上头口若悬河，唾沫横飞。郭洋拎着一截红绳非要跟蒋佑玩“拆交”。

　　“你对着我受了伤的左手再说一次。”

　　“没事，这靠手指头又不靠手腕。”郭洋将红绳舞的虎虎生风，当成绢子在蒋佑面前挥来挥去：“我先起个头，学会了找我女神炫耀去！”

　　郭洋手还挺巧，三两下就编了个“降落伞”，直挺挺伸到蒋佑面前等着他拆。

　　“搞哪门子文艺复兴。”

　　蒋佑没拗过他，端详半天，小心翼翼地勾了其中一段，再绕到最外边那根，从郭洋手中接过，两手一交叉，成了一个“飞机”。

　　郭洋啧啧称奇：“可以啊你。”

　　“别废话，赶紧。”

　　“我不会了。”

　　郭洋就是个菜比，他看到梅莉和她同班同学在玩这个，为了能跟心上人有共同话题。他大晚上不睡觉查了半天，偷了段他妈织毛衣的毛线练了俩小时，就学会了开头那么一招。

　　“垃圾，看爷给你玩个大的。”蒋佑往后捣捣：“径子接上。”

　　“你再叫我径子我就真揍你了啊。”卫径瞪他一眼，还是伸手过来勾动了几下，蒋佑手中的绳转到了他手上，完美成了“架桥”。

　　蒋佑观察了一下“架桥”的结构，发现很适合织“七颗钻石”，于是他小心地一根根挪，期间不时蹭到卫径的手指，两块皮肤摩搓着生热。

　　“你是不是故意占我便宜。”

　　“滚，你在占爷便宜。”蒋佑手指很长，皮肤也白，玩着红绳的样子很赏心悦目，“七颗钻石”的样式在他手上完美呈现。

　　他举起给郭洋看：“老郭我牛逼不。”

　　郭洋赞叹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牛。”他朝蒋佑凑过去：“教我两招呗，我去找我女神玩儿。”

　　蒋佑把手伸过卫径面前，对郭洋道：“这是我跟径子从小玩到大的，就你这脑子别想了。”

　　“俩大老爷们儿还玩这个啊。”

　　卫径两下就结出了个“蝴蝶”，随口接了，“我妈爱玩儿，就老带着我俩玩。每回逮到我俩去网吧就罚我和蒋佑玩这个，拆不到八个就要告蒋佑的妈揍他。”

　　“令堂可真是奇人也。”郭洋不住感叹。

　　卫径没理他，玩了两把就收了，把绳扔回给郭洋：“行了听课吧。”

　　蒋佑打了个哈欠，扭过头。

　　下午的课上的飞快，历史老师拖了十分钟堂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霍刺头跟他擦肩而过，两人对视一笑。

　　感情这是给她争取时间呢。

　　刺头的小高跟踩的哒哒响，声音也干脆利落：“都停一停，我简单说两句。”

　　众人心里哀嚎，这“简单的说两句”他们听的可太多了，历来老师们都是一面笑着说这话一面毫不留情地拖堂，最终不拖他个几十分钟都对不起简单俩字儿。

　　霍丽华对于他们的心理一清二楚，懒得去给这些小崽子们解释。

　　“今天开学第一天，从上课到放学，经各科老师反应，我发现大家的纪律性不怎么行，我不知道你们是换了班了太兴奋还是怎么着，但我就一个要求，上课必须给我老老实实的。”

　　霍丽华眼神锐利地扫了班里一圈，跟她对视的人无不低下头。

　　“这样，我选个纪律委员，以后就由他来替我监督。咱班哪位同学如果特别“拔尖儿”的话呢，纪律委员会上报给我，再由我来亲自“管管”。

　　一句话加了两个双引号，被霍丽华说的漫不经心，又深深地震慑了他们。

　　霍丽华推了推，盯着他们：“有没有人自愿当的？”

　　“没有我可点名了。”

　　没人愿意揽这得罪人的差事，霍丽华也清楚，拿起点名册快速扫了一眼。

　　“就徐雯雯吧。”

　　被点到名的徐雯雯坐在第一排，是蒋佑高一那会隔壁班的，性格活泼，学习也不错，在年级前三百左右徘徊。

　　这名次在五班算是顶尖的了。

　　徐雯雯苦着脸站起来，认领了。

　　“班长也由你当，毕竟你是咱们班稀少的好苗子，一人撑起了全部希望。就这样吧，放学。”

　　霍丽华当即立断地说完，收了文件就走，小高跟哒哒的飞快，不一会儿就没影了。

　　全程站了不到五分钟。

　　还真是简单说两句。

　　五班人被新班主任干脆高效率的作风给惊到了。

　　反应过来后都一窝蜂朝着徐雯雯奔去。

　　“徐雯雯以后罩着点小弟！”

　　“滚边去叫什么徐雯雯，叫雯姐！”

　　挤到最里头的郭洋一举胳膊：“雯姐的早饭以后我包了！”

　　陈东不甘落后：“午饭归我，谁抢我跟谁急！”

　　蒋佑摇摇头，背着书包站起来，看了眼手机的表:六点五十。

　　他们高二的暂时不用跟高三一样上晚自习到九十来点，蒋佑问卫径：“一会儿干嘛去。”

　　卫径利落地收拾书包：“我去打球，跟季强他们约好了。”

　　季强是体校的人，经常跟卫径打球，蒋佑有时候也上场跟他们一起。他本来想说那我回家了，但突然想起来他老爹出差去了，家里就和他老妈俩人。

　　他想了想老母亲那惊为天人的厨艺，立马叫住卫径：“我跟你一块去。”

　　“你不赶紧回家敷药啊。”卫径看了他左手一眼，提醒道。

　　“晚点儿没事。”蒋佑推着他：“走了走了。”

　　卫径常打球的地方不在学校，在人民公园旁边的一个挺大的篮球场，里面设了近二十个篮球杆，用白漆规好了一块块活动区域。

　　俩人去的时候队里已经有人占好了位置，季强冲他们招手：“搁这呢。”

　　都是蒋佑一起打过球的老熟人了，俩人走过去就有人准备拍他肩膀，被卫径拦下了，蒋佑冲他举了举受伤的手。

　　“怎么整的？”那人乐了。

　　卫径替他复述了白天的那句话：“英雄救美翻车了。”

　　季强凑过来看：“可以啊你，咱万年老铁树开花儿了，知道英雄救美了。”

　　蒋佑踹了他一脚，笑骂：“别用话剌我，半个月内我上不了场了，你们打吧。”

　　几人很快分成两组，蒋佑朝卖小吃的大妈买了杯关东煮，俩人隔着篮球场的铁网艰难地传递。又数了数人，买了两大袋的冰矿泉水，

　　完事后蒋佑找了个地方坐下，用签子扎着关东煮吃。他对季强他们的打球风格和实力一清二楚，眼下看纯当打发时间了。

　　蒋佑看了看边上的几队打球的，被其中一伙吸引住了目光。

　　领头的长得人高马大的，蒋佑眼熟他，是隔壁职高的，叫李栋。经常骑着鬼火和几个同在职高的在十八中门口接人，被保安撵过好几次，一群人没皮没脸的就是不走。

　　眼下他正带着其他人打的正欢，里面有个瘦了吧唧的人全场到处乱窜，蒋佑一看就知道他想干嘛，找机会给对手使绊子，好给自己队挣机会进球。

　　另一队人被对方下作手段给搞的防不胜防，蒋佑看到有好几次这队队长都想撂球干架了，又被其他人给劝住。

　　李栋打的可真够脏的。

　　蒋佑看了两眼就没了兴趣，转回了卫径这边。

　　卫径今天当前锋，正运着球找机会投篮，汗把他的眉眼润的濡湿，脸部轮廓更显清晰锋利，有汗珠顺着他鼻梁落下，在喉结脖颈处印下一道道水痕后再滚进衣领。

　　卫径打球不错，很快被他逮到机会。一个腾挪转移视线，而后长腿微弯，身体紧绷，紧接着迅速跃起。整个人在半空中舒张，如黑豹般矫健又充满力道，衣服下摆被风带的向上卷，露出小麦色的劲瘦腰部，同时骨节分明的大手朝着篮网精准一扣。

　　嘭的一声。

　　进了。

　　蒋佑吹了声口哨。

　　“漂亮。”

　　卫径朝他这边看过来，神情肉眼可见的嘚瑟。

　　蒋佑用口型对着他：“我是指你的腰。”

　　然后他就清楚看见了卫径眼里的嫌弃。

　　还没等他乐完，旁边突然传来一阵鼓掌声：“好！帅哥打得好！”

　　蒋佑顺着看去，见隔壁坐了群女生，个个浓妆，此时正拿着手机疯狂对着卫径他们咔嚓咔嚓。

　　其中一位用手作喇叭状：“帅哥给个微信呗。”

　　季强当即搂住卫径肩膀，“不好意思啊，我们这位卖艺不卖身。”

　　那群女生嘻嘻哈哈笑了起来，声音很大：“给一个嘛～”

　　“就是，别这么小气啊。”

　　“给个微信以后常联系。”

　　她们一声接一声的附和，卫径擦了把头发，“我没微信。”

　　“手机号也行啊。”

　　“我也没手机。”

　　蒋佑被噎到一样咳嗽几声，傻逼不会找个好点的借口。

　　“行吧。”那群女生看出来他真不想给，有人接了个茬，就不再搭话。

　　蒋佑正看的兴致勃勃的，卫径打完上半场暂时休息，走到他旁边拿了瓶水：“呲着你大板牙笑什么呢。”

　　蒋佑冲他直乐：“怎么不给人微信啊。”

　　卫径拧开后一口气喝了半瓶：“不想。”

　　“就冲你这不开窍的样，什么时候才能交上女朋友啊。”蒋佑不嫌弃他身上的汗味，搭上他肩膀：“我还有看到我弟妹的那天么。”

　　“滚犊子。”卫径一把推开他：“等你先给爸爸领回个儿媳妇再说吧。”

　　蒋佑捣了他一下：“占谁便宜呢。”

　　卫径面不改色：“占我儿子的。”

　　“你他妈真是棒死了！”

　　“你他妈也是棒死了。”

　　蒋佑悻悻扭过头，正准备说些什么怼回去。突然有个篮球凌空飞来，带着呼啸风声，直朝着卫径的脸而去，蒋佑心里一惊，立马伸手去挡，篮球一下砸在了他包着纱布的左手上。

　　“操！”蒋佑左手顿时一麻，随后升起一阵辣疼。

　　蒋佑疼的呲牙咧嘴：“妈的老子刚好一点的手。”

　　卫径反应过来后一把扶住他，“有没有事？”

　　一边的季强等人团团围过来：“怎么回事儿啊这是？？”

　　“用不用去医院？？”

　　蒋佑忍着疼对他们摆摆手：“问题不大。”

　　“谁他妈扔的？！！”

　　“打个球长没长眼睛？？！！”

　　卫径沉着脸没说话，看了看滚到一边的球，抬头顺着反方向看去。

　　不远处的李栋扬了扬胳膊：“不好意思了啊！”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脸上没多少抱歉的神色，身后还有人吹了声口哨。

　　季强皮笑肉不笑的：“不是故意的吧你。”

　　“怎么会故意的。”李栋摆摆手，身后出来个人走近，看了看蒋佑的手，眼神很明显的幸灾乐祸。

　　他弯下腰准备捡球，没成功。

　　卫径长腿一跨，将它牢牢踩住了，没看那人，直盯着李栋：“你挺会扔。”

　　声音冷沉，那人被冻的一哆嗦。

　　李栋神情自若：“真不好意思哈，刚刚方向偏了。”

　　谁都知道李栋这人打球脏，人也出了名的不干净，刚刚那一球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就是不知道哪惹到了这傻逼。

　　李栋走过来，伸手打算拍卫径肩膀，卫径利落一闪，他拍了个空，脸色很明显地阴下去：“不至于吧。”

　　卫径没说话，弯腰捞过地上的球，光明正大地往李栋脸上比划，声音像寒冰：“至不至于让老子给你来一下就知道了。”

　　“你他妈有病吧！”

　　李栋炸了，他自认为在职高也算个人物，平常在学校都是横着走，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了，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呦。”季强嗤笑一声，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栋哥牛逼啊。”

　　李栋身后的人团团围了上来，眼神不善。

　　跟季强卫径一块打球的人也都三三两两走近，蓄势待发。

　　气氛陡然紧绷，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李栋冷笑：“没咱径哥牛逼。”他上下打量卫径，那眼神恶心的让人想给他两拳：“牛的到处装逼。”

　　这句话一说蒋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看了那边正朝这望的那群女生一眼。

　　估计这都是李栋求爷爷告奶奶请来看他在球场上大出风头的，结果一个两个的全朝着径子去了，李栋心里不爽，就在这故意膈应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