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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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意。”
“嗯——？等等，你是谁？我认识的狗子不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中二病犯啦？你这年纪还是不要了吧？”
“啧，你对男人有什么误解？”
“你这年纪也不能说是男人啊？”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二十岁男性，尤棉，郁、卒。
“被喜欢的人吃掉，不是很浪漫的事吗？是吧，队长？”
金发的少年随口问了一句，让窝在沙发里看书的凌江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他有些茫然地思索为什么一部羊和狼的儿童电影能被这两个人讨论得那么有深度。
“今天的少年们也在讨论禁忌的话题，不过……”叶拉从阳台的藤椅上后仰，蓬松柔软的长发垂落，在明亮的日光下像流动的烟雾。
“死亡这种结果，即使是出自本身意愿，被给予的那一方即使不曾知晓，也仍然是痛苦的吧？”
不知晓，就不会痛苦。
正因为不知晓，所以才痛苦。
有人那么爱你，你却——不知晓。
这悖论一样的第三人称视角，真是让人无法反驳。
墙上的时钟指针嗒嗒作响，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毫无价值。
今天的少年们也在讨论禁忌的话题。
凌江脸上的表情很淡，也没有丝毫不耐烦。少年们与平常相差不多的日常对话有时从他耳边转过两圈，但没有留下什么实质的东西，世界与世界之间的距离有些遥远。
他又不是少年。
凌江的视线仍然落在书页上，一点一点地追逐文字。
“你这脑回路是真的奇异，爱与善意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么？”
凌江昏昏欲睡，叶拉忽然吐出一句尖刻的话。
梧桐对此没什么怒色，静静地看着屏幕，绿水晶般的眼瞳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或许是流淌在血液中的哀伤或许是不断向内侵蚀的黑暗。
凌江没有说话。
“是啊。”
梧桐微微点头，躺在地毯上活像只贵气慵懒的猫。
“勇士们……”躺尸躺到毫无存在感的尤棉在话题结束了很久之后，缓缓翻了个身，梦话似的说了句：“没必要那么悲观啊。”
尤棉仍然闭着眼：“说起来我记得，有一天放学我在校门口莫名其妙地等到天黑，傻逼哥哥带着一只红蜻蜓回来给我，明明可以自己回家却还是在等，明明是个普通的日子却送了礼物，……虽然我们不是完整的人类，但也有过那样的人生，不是吗？”
凌江的指尖顿住了，他垂着眼，安静地看着手里的书，被遗忘在角落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里闪过，什么人的笑容很温柔明亮：“诶……你在干什么？”
他似乎回想起了被人拥抱的触感，冰冷的皮肤烙着另一个人的温度，周身萦绕的淡淡的香气让人眼眶发烫忍不住想要哭泣。他总是仰望遥不可及的星空，渴望获得自由，渴望有什么东西真正属于他被他守护。
是的，他依然怀抱信仰，无论是他还是他们，在不断坠落的过程中目光永远为头顶上的那一点光亮吸引，哪怕它正逐渐远去。
……
叶拉看了一眼丢在玻璃圆桌上的终端跳出的信息沉默了一会：“科研组重启了编号ZD0023项目，看来他们得到了高等骸骨活体。”
“编号ZD……0023……？”尤棉低低的笑了一声，“最高保密级别的项目啊。”
在总部特别划分的内部网络中，随机嵌入能够收到消息的隐藏ID，通过这样的方式，他们能看到本来不该看到的东西。拥有这种技术和能力的，不止叶拉一个。
他们汇聚在某个灰色的领域之中，注视着‘并不存在的真实’，保持沉默。
依照叶拉的说法，他们并不是因为无动于衷而保持沉默，而是因为无法改变，对世界来说并不存在，不存在，连错误都不算，纠正也无从说起。
凌江对此不可置否。
关于编号ZD0023项目，凌江吃惊于这个项目的实验体需求实在丧病，但由于是搁置了很久的项目，始终不见动静，久而久之也就忘了。
“跨境者也就算了，异能超过A级的人在他们眼里不应该是宝贝吗？”
“纯粹的人类也有不少犯罪者啊。”
“唔——说的也是……”梧桐喃喃地说。
自家孩子茫然忧郁的样子弱小可怜又无助，但凌江仍然不想和他们谈论这些……温度本来就处于不断丧失的过程中，再和他们讨论一下这些贴着绝望标签的东西，他的心估计会结出冰霜。
“队长，你知道跨境者陷入迷失的理由吗？”
“……”
“不知道。”凌江合上书，理所当然地说。
……
他们没有被指定外出任务，只有日常的巡查。
深夜，气温下降十多度，凌江跟着其他值班的人外出。
城市的高楼之间，偶有以稳定频率闪烁着红灯的无人机划过。一切都是寂静的，行人在阴影中快步走过，车辆掠起一阵冷风，照明的光没能给予一丝暖意。
空洞、冷漠、病态。
巡逻车依照路线正常运行，在仿佛虚假的城市之间缓慢穿过，凌江坐在后座，身边空着，靠在车窗边，沉默的样子，同样像个一触即碎的幻象。
同行的两人都不太敢跟他搭话，甚至因为有他在，天天不敢聊，气气不敢喘，一路维持这种诡异的气氛，几欲憋死。
在这片寂静中，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影子开门上车，带着点些许的寒意坐到凌江身边。
“真冷，”凌江听见那人低声说了一句，语气有些新奇。
祈瑾转过头看着他，只有脸侧被的昏暗的光照亮，好看脸落在阴影里，眸中有一抹紫色的微光闪过，有些魅惑。
“凌江。”坐在身边的人向他伸出手。
凌江轻声说：“冷？”
“我只是想握着你的手而已，如果你需要的话，从今天开始成为习惯怎么样。”
祈瑾低声说，细腻冷白的手覆盖在他的手掌上，寒意很快消融，他轻轻地握着，像是握着什么珍视的宝物。
凌江沉默了一会，问：“十二区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发现你们对任务的积极性都很高。”
“不然该做什么呢？”凌江看着他，轻轻地说。
“……”
“十二区的陷落速度太快，与骸骨群落日常的行为模式不同，三支作为前哨的队伍已经和我们失去了联系，我们正在重新整编队伍。”
“如果有什么能让它们压制本能，组织有秩序的集体行动，有一个可能性很大。”
“距离上一次暴动也已经差不多十年了，高等骸骨觉醒并不奇怪。”祈瑾皱着眉。
凌江敛下眼眸，看着搭在自己手上的手：“你知道ZD编号的项目吗？”
灰雾似的的云层，透出巨大的月晕。
“那是只有各个家族的核心成员才能知晓的秘密项目，即使是身处其中的参与者也不被准许了解全貌。”祈瑾的脸色有些苍白，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说：“如果你知道，别告诉我，我啊……”
“……都会知道的。”
有些虚幻的微笑，刺得凌江眼睛生痛，他撇开视线看向窗外，许久不说话。
祈瑾从口袋里摸出糖果盒子，然后就停了下来，目光落在凌江的脸上，心说多好看的一个人啊。
“凌江……”祈瑾就那么看了他好一会儿，想说那句很多年以前他没来得及说的话：我想把快乐分给你啊。
凌江吃到了一颗橘子汽水味的糖。
凌江：“……？”
“好吃吗？”祈瑾若无其事地松开他的下巴，似乎很开心的样子，说，“这是我最喜欢的味道了。”
凌江：“……”
凌江：“……嗯。”
祈瑾露出明净的笑容，挺安静地靠在他身边。
“因为是落日的颜色。”祈瑾说，“所以我很喜欢。”
“从基地向西46公里，有一座山能看到海，最后的光线在那里消失。”凌江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天气好的话，能看到很炽热的橘红。”
巡逻车在十字路口转了个弯，无人机旋转着机翼发出嗡嗡地细微声响，红色的光芒一闪，隐没在黑暗里。
“我想看，如果哪天有空的话你愿意带我去吗？”祈瑾说。
“你有完全指挥我的权力。”凌江点点头，“勘探队那边有新的进展吗？”
“总部已经派出队伍向十七个疑似出现‘失落之城’的海域进发，两周前所有队伍都到达了标记地点，但是……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见。”
祈瑾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像是有些难过，眸色微暗，声音很轻，“即使根源之地真的降临了，那也只是意味着……失落的境界已经永远崩塌。”
凌江的视线透过车窗注视着月光映照下显得惨白的地面，转过头，看着他深沉的眼，还是一副难过的样子，有些寂静的笑了。
凌江想起了某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他问那人是不是喜欢当时的监理者，对方笑了笑坦然承认了，一向冷峻的脸庞不经意地露出很温柔的神情，但人看着却能感受到他从心底满溢的哀伤。
他说，当他想要把一个人拥进怀里，却颤抖着不敢伸手的时候，才惊觉爱早已经发生。
他说，他想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他，他想每次见到什么美好的事物都与他分享，他想每个夜晚都在他身边沉入安眠。
他说，他第一次渴望能有未来。
初秋的夜风挟带着万米高空上的寒霜在基地上方盘旋而过，巡逻车把他们在生活区放下就开走了，顺着天幕眺望远方，能看见一点城市的微光。
夜已经很深了，只有零星几个和他们一样巡查结束的还在路上。
两人一时间没有说话，祈瑾的心很静，踩着自己的影子跟在凌江身边往回走。
“你饿了么？”凌江轻声说。
祈瑾点了点头，向凌江靠近了些距离，指尖虚虚地勾住了他的手。
——我只是想握着你的手而已，如果你需要的话，从今天开始成为习惯怎么样。
当然是同意的。
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他也希望能有人向他伸出手，对他说：我就在这里，在你身边。
可他对这句话还没有回应。
沉默通常代表着否定。
凌江站住了，沉默地侧过身，看着他。
“怎么啦？”他这样问。
“我需要你。”他这样说。
祈瑾站在原地，歪着脑袋看他，虚握着他的手，然后听见夜风渐渐远去的声音，下一秒，他忽然笑了起来。
真切诚挚的笑意，眉眼弯出最好看的弧度，眸中如缀星辰，熠熠生辉。
“这么郑重其事啊？”祈瑾仍然笑着，“那意思是……就不能随意放开了，对么？”
凌江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不太对，思绪却没有顺着异样展开，只是把微凉的手握到掌心里。
“食堂只在白天定点开放，但是机器侍从二十四小时都处于待机状态。”
“是因为夜间任务吧，不过在总部值夜班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坐在高楼上俯瞰，是一片灯火辉煌，但落了地，就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无人贩卖机能用。”
“我可以喝汽水么？”祈瑾把剩下的三片柠檬切成了丝又切成了丁。
机器侍从抱着托盘，歪了歪脖子，光滑可爱的脑袋顺着客人的目光移动，数字构成的五官变成了这样：
●━●？
凌江单看祈瑾的表情还觉得挺正常，但在奇妙的加成下变成了这样：
●︿●？
凌江：“……”
凌江：“……可以。”
祈瑾终究得到了一盒牛奶。
“我回来啦。”祈瑾洗过澡之后穿着睡衣来到窗台，摸了一下小白花其它绿色的叶子，这棵拥有不入级根源回路的草，飘散着米粒儿大小的点点橘色暖光。
凌江穿过客厅倒了一杯水，路过他身后的时候说了句晚安。
祈瑾嗯了一声，不知道人听到没有，他默默地听着对方几近无声的脚步声，脑海里映照他的背影。
房门打开又关闭，发出一声轻轻的咔，像从梦中惊醒，站在窗边的人忽然抖了一下。
祈瑾垂下眼，看着小白的光，晶莹的泪忽然从脸上悄无声息地滑落，在窗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