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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藏海花·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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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翻车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余安第一反应如此,她被张海杏掐着下巴抬头,大脑一片空白。不到一小时前她还嘲讽人家,结果现在就沦为嘲讽对象的阶下囚。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装的最失败的一次,张海杏当时看上去就被气得不轻,所以她在心里默默划去“宁死嘴硬”路线,果断选择低头:“抱歉张小姐,我之前说话是有点不客气,但请你相信,那只是因为我们立场不同,我没有恶意。”
才怪。她在心里暗暗补充,面上却无比诚恳。毕竟大冷天被兜头泼一身水可不是闹着玩的,她现在冻得牙齿打颤,只想快点摆脱困境换个地方周旋。
张海杏不知道信没信,松手回到人群,她也终于有机会打量周围,试图寻找可利用的点逃命或者给吴邪和胖子传信。
但很快,她就知道这种想法行不通了。人群中又被推出两个五花大绑的人,不是吴邪和胖子,而是吴邪和之前见过的那个藏袍青年。
余安愣了,没等她搞明白眼前的情况,张海杏就重新回到她身边,掐着她脖子质问:“说!为什么要用假吴邪骗我们!”
余安迷惑地看她,她是真不明白,但对方显然不信,转头回到两个“吴邪”身边,揪着其中穿羽绒服的那个面皮一扯,露出来的——竟然是解雨臣的脸!
“这不可能!”她在惊讶之下脱口而出,“他不可能在这里,他明明在……”
“北京。”张海杏冷笑,“解小姐,你这时候还要表演?你不会真以为这点小把戏能骗住我吧?你为了吴邪一声不响跑来墨脱,你的兄长出于关心跟来,你们合作一起在我面前演了一出好戏,想以此迷惑我们。”
张海杏说的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她要不是当事人都信了。张海杏不给她仔细思考的机会,继续诘问:“说,你和解雨臣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真正的吴邪又在哪里?”
……她也想知道。
不知道是高反还是冷风吹多的原因,她头疼的毛病又犯了,她在这种局面里下意识想寻求帮助,于是自然而然联想到……胖子!
她恍然醒悟,意识到自己从醒来就没见过胖子,慌忙问道:“胖子呢,你们把他弄哪里了?”
“我还以为解小姐想不起这号人呢。”张海杏语含讥讽,“你那位朋友可比你义气多了,直到最后一刻还试图保护你们,只可惜,他说白了只是个没用的普通人,早被我们杀死丢悬崖了。”
余安呆在原地,强烈的悲伤之后是难以抑制的愤怒。她挣扎起来,很快又被人按了回去。
而张海杏就这么兴致盎然看着,用夸张的语气说:“为什么要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我,不会是想和我拼命吧?别傻了,你逃不掉,如果你再不发挥自己的价值,很快也能去见你朋友了。”
说罢,张海杏提住她的后颈拽起,连同解雨臣和藏袍青年一起推着往外走。眼前重重嵌套的庙宇好像迷宫,尽头则是断头台。她被推到悬崖上,身上浸了冷水的衣服已经结冰,冻得她脸色青紫。
她朝下看,找不到胖子的踪迹,谷底只有一道道卷起的白风。张海杏侧头问她:“怕吗?我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余安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和身上泼了冷水的衣服一起冻住了,她茫然盯着张海杏的嘴唇,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帮我们找到真正的吴邪。”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都这时候了还嘴硬。”张海杏掰着她的脸转向藏袍青年,“他是不是?”
藏袍青年身上伤痕累累,两条胳膊被一左一右架着,头颅低垂,袍子雪白的毛领被下巴流出的血染成一片殷红。
“你们不是说他是假的……”余安有气无力道。
“我没说,我说的是你哥假扮的吴邪,至于他,我还不确定。”
余安闻言一震,张海杏扶着她的头,强迫她仔细看:“好好认,如果你有办法证明他是真的,我可以留你一命。”
藏袍青年的头也被抬起,对于那张被打到血肉模糊五官难辨的脸,她本能想要逃避。她不敢也不想承认那是吴邪,但张海杏在一旁激她:“怕什么?去看!解小姐不会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认不出来吧?能在这里活下来的只有真货,假的那个要下地狱。”
余安不肯睁眼,她努力想把发生的一切串联起来。如果一直和她相处的人是解雨臣,为什么不早说?难道这是他和吴邪之间出于某种目的设定的计划?又为什么要瞒她……是想让她下山?因为解雨臣不是真正的吴邪,可以在拉锯之后妥协和她回家,出于信任,这中间她很难起疑,等发现也为时已晚。
这个推断似乎合理,如此一来,她试探地说:“两个都是真的。”
“别投机取巧,解小姐,你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如果他们都是真的,我可只能保你和其中一个,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
这句话宛如恶魔低语,张海杏让人把解雨臣和藏袍青年一起丢下便走了。悬崖上只剩他们三个,失去支撑,余安瘫倒在地,积雪冰冷的温度让她寸步难行,她艰难地爬过去,努力推解雨臣:“哥——哥!”
衣袖上结的冰碴随她的动作掉落,其中一点滴在解雨臣脸上,他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她像是终于抓到了希望,手掌垫起他的头,在他耳边急切地问:“哥,到底怎么了,你快点告诉我!”
解雨臣嘴唇微动,用低不可闻的声音断断续续回答:“……监视……我替他……避开……”
“你是说,你们知道监听的事,所以你才会扮成他掩人耳目?”
他闭眼似是赞同,余安心一沉,继续问:“那他现在在哪儿,哥,那个人,那,那是他吗?”
她也不确定自己想听到什么,好像哪一种回答无法让她满意,她从未像此刻一样畏惧真相,而解雨臣也无力回答,他身负重伤,很快又陷入昏迷。她险些奔溃,抱着他语无伦次地说:“别、别这样,哥,求你了,你帮帮我……”
她连声哀求惊动了雪地上的另一个,藏袍青年侧趴在雪里,朝她的方向露出半张脸。她起初因为胆怯根本没发现,直到张海杏如同催命符般的倒计时响起,她才不得不强迫自己鼓起勇气看。
他们离得有些远,为了更好的观察,她放下解雨臣,微微向前挪动。她看清他掩藏在肮脏血污之下的眼,如往昔般干净明亮,看她的眼神依旧温柔,只是这次多了充盈的悲伤和一种难以言说的怜悯。
他就这么静静望着,连句哼声都没有,似乎已经看穿她的想法。她的眼泪随之而落,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扭头发疯似的嘶吼:“张小姐,我错了!得罪你的人是我,你可以报复我,杀我,放他们走!”
“这可不行。”张海杏嘲笑,“你以为自己是谁?你的命对我来说毫无价值,留你是因为我心情好,我劝你别得寸进尺,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想想答案,这样至少还能多活一个。对了,你还有两分钟。”
余安跪在雪里瑟瑟发抖,她说不上自己是恐惧还是寒冷,只觉得难以呼吸,仰天伸长脖颈,把手掐出血,又在疼痛中强迫自己清醒,还没到最后一刻,她有时间,还有机会破局,方法,方法就是……怀疑。
她必须抛弃主观情感,对一切保持怀疑,伴随这个想法的是一阵强烈的恶心。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她为自己的卑鄙怯懦感到痛苦,在眼泪源源不断流出时咒骂自己不能哭,还好这里风雪很大,一吹就能冻住。
她低头,看向这片雪里唯一还清醒的另一个人,嘴唇几度张合,才说出自己几经思考想出的最稳妥的问题:“告诉我,塔木陀里的三叔究竟是真是假?”
一句提问耗尽她所有精力,她问完便身体一软倒进雪里。旧日记忆席卷心头,她痛苦地用手肘支起半边身体,死死盯着他等待回答。
这是一个误导性很强的问题,因为答案到现在也没有定论。起初他们都相信那是解连环,但随后又因为一些零碎的线索产生动摇。如果是不知情人,大概率会被这种话术蒙骗真假二选一,但真正的吴邪不会,他会说不知道。
这已经是她短时间内能想出最好的辨认方法,简直太妙了,她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收获的解脱,竟然是用自己全部的智慧对付最亲密无间的爱人。
她在心里讥笑,身后的倒计时响起。
“十。”
紧迫的计数声想是一张密箍箍的网,把他们裹挟其中,无处可逃。
“九。”
余安微微眨眼,视线越过人群看向背后那座依山而建的巍峨寺庙。风雪在此刻暂停,一束金色的光穿破乌云打下,在这灰暗的世界里仿佛神迹。她受此感召,埋在雪里的手指微微抬起隔空触碰,远处却又落下一声计数。
“七。”
她恍然惊醒,面前只有肆虐的风雪,根本没有光,有也不在她身上。
“六。”
心里压制的恐惧在这一刻决堤,她像是才反应过来,本能转身寻找解雨臣:“哥。”
“四。”
她哭得喘不上气:“求你了,醒来,帮帮我……”
“二。”
“求你了,求你……”她内心绝望,到最后甚至搞不懂自己究竟在求谁,又在求什么。
“一。”
“真的,那是真的三叔。”
藏袍青年的回答和最后一秒倒数计时一同响起,他的声音很轻,弥散在风雪里,让她几乎以为是错觉。她悬着的心在此刻终于落地,哭泣着看向他,却在怔愣之后,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为什么说是真的?”
藏袍青年默默无言,他手臂动了动,费力朝她抬起,却又在看到她对身后之人无意识的回护之后落了回去。
余安定定看着,脑中闪过什么,没等她抓住,就被人从雪地里拖起。张海杏挡在她和藏袍青年中间,笑眯眯地问:“怎么样,解小姐,有答案了吗?”
她张着嘴说不出话,张海杏却像领悟了一样,颔首:“我知道了,合作愉快,我会兑现承诺送你和解先生下山。”
她为这句话短暂地清醒了一下,目光穿过她,结结巴巴地问:“那……他怎么办?”
“这就和你无关了,我们自会处理。”张海杏说完摆摆手,让人带他们走。
她此时大脑一片空白,一举一动都像被人牵引的木偶。她听从指令扶起解雨臣,挪动僵直的身体朝山底方向走去,凛冽的寒风割在她脸上,灌进她耳朵里,将意识与现实阻隔。
直到背后一声枪响。
她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什么重物压着摔进雪里。她挣扎着朝背后摸了一把,在触及那团和血液纠缠在一起手感黏腻的绒毛时,她惊慌转头。藏袍青年仰面倒在她背上,温热的液体从他胸前炸开的洞里源源不断涌出。
她用力压手去挡,但无论如何都止不住。张海杏转着枪过来,一脸不解:“诶?他怎么会救你?难道……”张海杏捂住嘴,幸灾乐祸道,“解小姐,你好像选错了呢。”
余安呆呆看向她,猛烈喘了几口气,发出一声尖叫:“你们救他啊!”
她的意识在此刻终于冲破囚牢回归现实,风声、脚步声、人们的议论和嘲笑她都能听见了,她陷在这些混乱的声音里,发出尖锐的嘶嚎:“救他啊!你们不是需要他吗?快救命!再晚就来不及了!”
张海杏却只是淡漠地看她了一眼,怜悯道:“我们需要的,就是他的命啊。”
余安脑子一震,她感觉自己的手已经压不住血了,于是趴下去用身体捂,好像这样就能挽救过错。她一动不动抱着吴邪躺在雪里,似乎也死了。
解雨臣却在这时醒来,他在她身后,努力扯开她,压着她不让过去:“安安,你清醒一点,他已经死了。”
“不会,不可能!一定还有救!”她拼命摇头,呢喃着重复,“还有救,还有救,只要我们现在下山,尽快找到医生,一定能治好。”
她从雪地里起身,试图搀扶吴邪,但很快就被带着重新摔倒。解雨臣悲伤地看着她,对她这种徒劳的行为摇头:“没用的,安安,你得认清现实,我和他,你只能救一个。”
说着,他用力抓紧她的手:“安安,我们是彼此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我们相依为命这么久,你不该为了一个外人放弃我。”
她跪在雪里沉默,但还是顺着他的力道朝他走。
解雨臣脸上露出一丝轻松,他抬手,配合她从雪地上站起。风雪终于撑不住打击,跟随天上最后一点虚弱的乌云一起消失,阳光普照,落在解雨臣衣服的金属搭扣上,折射出刺眼的光。
余安下意识躲闪,接着突然发愣,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脸贴过去。金属搭扣窄而小的亮面上倒映出她扭曲畸变的脸,但能看出,其上的五官不属于她。
她手一下就松了,解雨臣跌回雪里,不解又愤怒地看她。她则不管不顾,转身跌跌撞撞朝吴邪折返。
“解雨安!”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声。
张海杏也发出威胁式的提醒:“再不走,你哥可也走不了了。”
而她像是没听见一样,连滚带爬扑向吴邪。
解雨臣从后面追上,一把拽住她:“他都已经死了!为了一个死人,你连我都不管?”
余安只觉得疲惫至极,她原本不想理会,但试了几下没挣脱,不得不回头反问:“哥,他们是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她从清醒面对的便是张海杏刻意营造出的高压环境,那时她无暇思考,现在却幡然醒悟。所有被她忽视的细节在此刻突然串联到一起,比如张海杏是怎么看破她的伪装?又比如解雨臣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不过是场利用心理打击设计的简单骗局,可笑她自持聪明,到头来却像戏台上的猴子一样任人戏耍。
“从一开始就是你们布下的局,你用假脸骗取我和胖子的信任,再故意激怒我,把我们分开逐一消灭,很高明的技法,你赢了。”余安用力甩开他的手,从地上拖起吴邪,她自知逃不掉,所以没有下山,而是返回悬崖。
山中寒风凛冽,背后是一片枪栓打开的声音。她充耳未闻,踩在悬崖边缘,侧脸看身边的人。吴邪闭着眼,神态安详,像睡着一样。
“你不该是这个表情。”她轻声呢喃,“你现在应该恨我,恨我虚伪,恨我背叛,杀你还要你递刀。你什么都知道,在一旁看着就好了,让我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何苦赔上一条命。”
她轻抚他的脸,手指在他脸上留下血痕,流出的泪被风吹向山谷:“胖子就下面等我们,我欠他的,不该让他一起来,早知道,早知道……”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侧身和他交颈相拥:“黄泉相见,你们一定要怪我。”
悬崖上的包围圈越缩越小,赶在张家人抓住他们之前,她重心歪斜,抱着他一起坠入深渊。
“叮铃。”
耳边传来清脆的铃响,余安猛然睁眼,她还沉浸在坠崖带来的痛苦里难以呼吸。她不知道自己被困在什么里面,全身像被束缚住一样,动了好久才抽出两条胳膊,推开身上叠了好几层的棉被。
什么情况?
她身上没有任何痛感,支起来打量,这是一间装饰老旧的房子,四周柜架上堆满经卷和佛教用品,唯一的光源是她床侧的灯台,烛火闪烁,照出角落里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见她醒了,上前几步,身形逐渐在光线里打开。余安抬头看着,在看清他那张脸时,眼泪夺眶而出:“吴……”
她的声音在看到他手上提着的六角铜铃时戛然而止,对这东西的畏惧让她无意识向后瑟缩,她的头又隐隐作痛,在她闭眼皱眉时,耳边又响起几声铃音,头痛瞬间得到缓解,精神却不敢放松。
摇铃人在她身边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用关切的语气问:“你还好吧?我们运气不错,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居然没死,被路过的藏民救了,就是你昏迷了很久……”
他声音里蕴含的亲密让她几乎信任,可当他们四目相对,面对这双亮于烛火、饱含侵略性的眼,她又瞬间清醒。在他面前,她仿佛是只被猎人锁定的猎物,想要捕获不过手到擒来。她为这种感觉一阵恶寒,吴邪绝对不会用这种冒犯的眼神看她。
她又向后缩了缩,背紧贴在墙上,冻得她一激灵。
“小心点。”那人顺势握住她的肩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温柔提醒,“你昏迷的时候一直说冷,身体不停发抖,我不得已和老乡借了好几床被子。刚把你捂热,当心着凉。”
余安低头,谨慎地回应:“谢、谢谢小三爷。”
“你说什么呢?”对方挑了挑眉,无奈道,“安安,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放心,我们已经安全了。”
余安闻声抬头,轻晃的睫毛暴露内心惶恐,她微抿住唇,眼神越过他又在房间里打量了一圈,确定这片空间没有其他人,紧绷的肩颈才略微放松。
“吴邪。”她小声叫着,手轻轻去够床沿摆着的青铜铃,“这东西你从哪儿来的?”
他不动声色往回一收,重新转回手里:“当然是那些张家人,我在庙里时从他们手里偷的,还没来得及告你。”
余安表情惊讶,但没有防备,只是单纯疑惑:“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安保会如此松懈?”
“当然不是,可能他们太过自大,没把我当回事,所以就得手了。我拿到的时候也很惊讶,但总归目的达成,怎么?”看着她怀疑的表情,他略略扬起眉,“你不信我?”
余安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没有解释,倾斜身体依偎向他。她不知是用了什么,身上带着股淡香,闻起来很舒服,就在他走神思衬这味道像什么花草,面前突然拂起一道气流,接着便有一把锋利的刀抵在他脖子上。
余安脸上早就没了方才的脉脉温情,漆黑的眼珠冰冷,微扬的语调像在嘲讽:“有一点你没说错,太自大了,说吧先生,你究竟是谁,假扮小三爷有什么目的?”
张海客第一反应是好笑,他终日打雁,没想到在这里被啄了眼。但只啄一下也没用,他气定神闲不避反上,迎着刀向前一仰,趁她缩手之际,抓住她的手腕一拧,反把刀抵向她脖子,另一手扶墙调笑:“躲什么?小姐还不够心狠。”
她忍住喉咙里的痛呼,气愤地瞪他。张海客跟着凑近,很虚心地问:“你怎么认出来的,我和他不像?”
“不像!”余安当他是戏弄自己,咬牙切齿回复,“不像!就是不像!你们少白费心机,假的就是假的,永远都成不了真!”
她在梦里流足了泪,此时眼睛还肿着,囊囊的鼻音听上去实在不怎么吓人。张海客低头看着,距离相近,他突然发现她瞳色似乎和印象里不一样,正想仔细研究,房间木门被一脚踹开。
吴邪的怒喝从背后响起:“你他娘的在干什么!”
伴随这道声音,张海客发现她表情变了,从浑身带刺到满目柔软,她像在黑暗里终于得见光,全凭本能驱使向前。
这动作有些突然,张海客没料到她这么着急,收手不及,刀刃刺破皮肤,在她脖子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
吴邪冲过来,一把揪住他的后领扯开,接着便急匆匆上前。余安这时却又躲避他的接触,轻轻摇头:“小三爷,我没事。”
吴邪顿了顿,想起她脸上的伪装,硬生生停下。张海客在一旁为他生疏的技巧发笑,无语道:“行了,别装了,演的实在有够烂。我知道你是谁,解小姐,幸会。”
余安的目光终于在此刻又转向他,满怀戒备。他也不在意,像感觉不到她的仇视一样自顾自道:“你这张面具做的不怎么好,边缘粗糙,要不是我帮你修补,这张脸恐怕撑不了多久。就这点水平也出来骗人,解小姐,演技不错,但易容技巧有待提高。”
“那我还要谢谢你?”余安压下翻涌的怒意,冷冰冰地问,“你到底是谁,究竟想干什么?”
“如果合作达成,那我们勉强算是盟友。”张海客回答得模棱两可,拍拍手,没什么诚意地说,“恭喜二位通过考核,现在有资格加入我的计划了。”
余安看不惯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忍不住回呛:“谁跟你说我们答应了!”
“当然,当然,小姐,我尊重你拒绝的权利。”张海客敷衍应和,脸上端起假笑,“只是那样,我也没有继续帮你保守秘密的理由了。你们查了几年都没有进展,除了配合我,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说罢,他从容整理方才拽乱的衣领,视线掠过她脖子上的血,皱眉道:“我也需要时间准备,两位想做什么抓紧,一刻钟后,我们隔壁见。”
他就这么施施然走了,好像一切尽在掌控。余安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此时却被他气得浑身发抖,只有吴邪保持冷静,他关上门,确认安全,走回她身边扶住说:“别动。”
血线顺着她的脖颈蜿蜒而下,所幸伤口只是看着可怕,并不深。吴邪掏出创可贴给她细细贴住,她这才后知后觉到疼,轻轻吸了口气,紧绷的精神释放,眼泪也跟着一起落下。
“怎么了?”吴邪吓了一跳,急忙问,“哪里不舒服,我下手太重了?”
她摇头,投进他怀里,方才忙着和张海客周旋尚且没空想,如今只剩他们两个,失而复得的感觉涌上心头:“吴邪……”
“嗯。”吴邪应声,摸摸她的头,“我在。”
她闭眼,心里堵着万语千言,沉默许久,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突然问道:“你后来为什么总是坚持去塔木陀的人是真三叔?”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吴邪有些莫名其妙。
“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你告诉我。”余安紧紧圈住他的腰,像撒娇一样小声重复,“告诉我嘛。”
她表现得不明显,吴邪虽然不明缘由,但也知道她心绪欠佳,抱着她解释:“其实也没什么,那是我三叔,我怎么可能认错?就算是双生子也不可能在性格处事上做到完全一致,我们也是被当时的气氛唬住了,加上事情一茬接着一茬没时间思考,这才被骗了过去。其实回头想想,无论在情感还是逻辑,我都能感受到那种区别。”
“我三叔这辈子对人最大的执念就是文锦,不管他和解连环之间有什么协议,到了见最后一面的节骨眼,他一定要去。而且我了解他,我三叔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混蛋,只有他这种老混蛋才能干出临终前找小姑娘托孤这么离谱的事,解连环不同,你们解家人作风更谨慎,如果那真是他……安安,他一定不忍心对你说那些话。”
余安在他怀里静静听着,原本没怎么在意,可到了最后一句……这话钻进她耳朵里,心脏发出的痛楚像是过电一般流遍全身,牵扯神经一起作痛。她瞬间领悟在幻境里悬而未决的真相,眼泪克制不住涌出,又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狼狈、太耿耿于怀,于是强行克制住说:“你不用这么讲,其实也没什么,就算是解连环,我之于他……也只是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我们之间没有感情,连维持关系的血缘都没有,他不是我亲生父亲,我能理解。”
“如果他是你亲生父亲,就更不忍心对你这么说了。”
她在他怀里久久沉默,哪怕这是一句永远无法印证的谎言,她还是忍不住问:“……真的?”
“真的。”吴邪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似的,温柔而笃定地说,“我相信。”
余安侧脸枕在他肩上,泪水无声流淌,她能克制声音让其听上去平稳,但控制不了感情。
“那你别让我走了。”余安在他耳边低语,“吴邪,别让我走了。我不想离开你,让我留下好不好?”
吴邪只是拥她更紧,却没有答应。等他们返回原先那间屋子,胖子也醒了,他正一个人坐在地毯上,许是还没缓过来,表情有些呆,但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放声大哭:“小余,你还活着!我对不起,对不起你啊!我怎么就让你一个人走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在天真面前都抬不起头!”
余安自认识以来还没见过他这样,不由看向吴邪,在吴邪的解释和胖子不间断的插嘴中,她终于明白,原来他们三个的幻觉不一样。除去开头,在她离开后不久,吴邪和胖子就遭遇了虫灾,他俩忙乱逃窜,一路都没遇见她。吴邪想返回去找,胖子为了不让他送死,只好动手把他敲晕,这才顺利下山。
“小余,真不是我不想救你,我都想好了,等天真安全,我立刻就回庙里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要是没了,我就也从悬崖上跳下去,到阴曹地府给你赔罪。”胖子抹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余安哭笑不得,给他递了张纸:“说什么傻话,现代社会可不兴陪葬,轻言生死也不像你。”
“就是。”吴邪在旁边嫌弃,“要殉情也是我,有你什么事?速速退到一边凉快,逢年过节别抠搜,多给烧点好的就行。”
“你懂个屁,你当我是你,胖爷什么时候抠过!你眼里就只有你那点儿小男人心思,就兴你盖戳了,拿证儿了,了不起?我和小余之间的革命友谊也不比你差!”
吴邪一听,阴阳怪气道:“行啊,有本事你也找地方给你的革命友情开个证,看有没有人给你开!”
“找就找,等下山,两元店里多的是,你想要什么样儿的我都能给你找出来。”
吴邪被气得够呛,但见胖子不知是不是还没彻底摆脱青铜铃的影响,屈着手抹泪花,别扭道:“行,行,你厉害,你了不起,你、你先醒醒脑子,我又没怪你,要不是你把我打晕,我未必能这么早醒来,这么算我还得谢谢你。”
“对啊,胖子。”余安拍拍他的背,“我理解,真的……谢谢你。”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胖子领悟了,抬起头泪眼汪汪一看,感染得她也想哭。
门这时被叩了一下,三个人齐刷刷仰头。张海客正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他们,脸上还是那副可恶的笑:“几位聊够了没有?够了的话,我们谈谈正事。”
余安对他这张脸和先前被捉弄的事实实在升不起好感,再加上被拿住把柄,本能感到畏惧,无意识往人后缩了缩。
张海客注意到她这点微妙的小动作,似笑非笑看了一眼,选了离她最远的位置坐下,开始给他们讲述小哥的人生一角以及自己的进山计划。
当得知张家人并非全会参与,只有张海杏会和他们一起时,吴邪犹豫了。他原本计划劝服余安先走,可如果留她独自面对这群敌我不明的张家人,倒不如大家结伴安全。
所以他提出自己这方要加人,出乎意料地,他没有遭受预想中的刁难,张海客爽快答应,看上去比张海杏好说话多了。
“那是因为之前你们没进行测试,现在既然全通过了,只要能通过,你想带一个团都行。”
他话说得不客气,但到底是对他们宽容,余安刚为此恢复些许观感,就又听他说:“但有一点,这趟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一旦出现什么状况,生死自负,别奢望在这个季节的雪山等到救援。做人还是别太感情用事,好不容易活下来,还是惜命点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安总觉得这话在点自己,但她很快就将此抛之脑后。合作达成,在庙里休整两日,待风雪一停,她就和吴邪、胖子、张海杏以及一个叫冯的德国人一起,五人结伴,循着小哥当年的踪迹进入到雪山深处的无人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