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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藏海花·启程 ...

  •   吴邪最后还是独自踏上前往尼泊尔的旅程,等余安发现自己被套路时已经晚了。她为此生了半个月的闷气,期间收到他或道歉或示弱的消息都不回,直到他说自己准备返程,才惜字如金说了句:“我们好好谈谈。”

      许是心虚,吴邪在那之后没给她发过什么。直到第二天傍晚,她又收到一条短信,原本以为是他到家的消息,没想到却是:“宝宝,我现在在墨脱,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家。”

      彼时她正坐在客厅里陪两位老人聊天,看完差点没绷住脸,原本带笑的表情瞬间消散。她低头掩饰,却还是被吴邪妈妈瞧出异样,关切问道:“怎么了安安?”

      “没什么。”她深吸口气,稳定情绪安慰二老,“爸妈,不用等了,吴邪说计划有变,暂时不回来了。”

      客厅里陷入沉默,吴一穷夫妇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吴邪妈妈先问:“那他有没有说具体时间?”

      余安摇头,怕他们担心,补充道:“他说自己现在暂住在墨脱的一间寺庙,可能被什么事情耽误了,让我们别惦念,等事情结束,或许要不了几天,肯定就回来了。”

      她本也是润色着安慰他们,说话间难免带有许多不确定。吴一穷听出来了,手中的茶盏重重落下,怒气冲冲道:“几天?我看不止!我还不知道他,日复日月复月,哪回不是这样!以前一个人也就罢了,现在成家了还不知轻重!等回来非得好好收拾一顿不可!”

      “爸。”余安怕他气坏身体,在一旁劝慰,“您先消消气,他不是这样的人,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你不用替他说好话!”吴一穷气得吹胡子瞪眼,“他能有什么道理,都是借口!我心里有数!”

      吴邪妈妈也开口,握住她的手说:“是啊,安安,我们心里有数。小邪一声不吭把你丢下,还诳我们一起骗你,我们都知道你委屈。你放心,等他回来,我和你爸一定好好教训他,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没有,妈,这都是我们提前商量好的,我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劳烦你们过来。”余安低头,口是心非地说。

      吴一穷夫妇沉默不语,他俩也不是傻子,更别说吴邪还是他们自己的孩子,什么样的性格他们最了解。

      眼看着大家心情都坏了,继续在家闷着不好,吴邪妈妈提议趁黄昏一起出门散散心。余安陪着他们在小区附近走了一会儿,提出想回吴山居。她随便找了个借口,不怎么走心地解释:“爸妈,我有点东西落下了,天也快黑了,我过去拿,顺便就在那儿把工作做完,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

      吴一穷夫妇猜到她心情不好,这时候待在他们身边不自在,也不拆穿,叮嘱她注意安全就互相分开了。她独自沿着马路边缘走,正想王盟这时候应该已经下班了,就远远在店门口处看到一个人。

      她起初没认出那是谁,只觉得这人东张西望的样子有点古怪,随着两人间隔越来越近,她在几步之遥的地方试探着叫:“胖子?”

      她一时怔愣,反而是胖子听到声音回头,冲她咧出一个灿烂的笑:“小余,好久不见,怎么着,不认识你胖哥了?”

      “是啊……是有点。”

      他们有五年没见了,许是一直待在深山种地的缘故,胖子身材结实了不少,肤色也深,装扮相较过去的时髦多了几分淳朴,但并不颓丧,看上起精神不错。

      余安放下心来,在重逢的喜悦中朝他展露一个由衷的笑:“什么时候到的,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好去接你。”

      “嗐,我又不是不认识路,自己过来就行,我也是刚到,本来还想这么晚你们可能不在,闲着没事儿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叫我给碰到了!果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千里姻缘一线牵!”

      余安无奈:“你可真是一点儿没变,满嘴胡话。”

      胖子就笑:“大丈夫不拘小节,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你意会一下就行。”

      有这番插科打诨,他们之间那点因久不见面产生的陌生感也烟消云散。余安有一瞬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过去听他胡扯乱侃的岁月,眼见天色不早,于是说:“你说自己刚到,一来就直奔这里,吃住问题还没来得及解决吧?走,胖爷难得出趟山,不远万里光临寒舍,我必须好好招待,想吃什么?我请。”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也不客气了,火锅店走起!”

      他们就近选了家有包间的,等上菜的功夫,余安笑他:“你以前来杭州不是爱叫吴邪带你去楼外楼,今天怎么换地方了,跟我客气?”

      “嗐,我那不是第一次来没见过,就想去尝个鲜儿。但江浙口味实在不对我胃口,还是火锅,火锅好,有咸有淡,南北皆宜,坐在一起也亲近热闹。而且就我刚才点的肉,你还觉得我客气?那行,我再加两盘!”

      “诶,可别,就你一个人,这么晚了,当心吃坏肚子。”

      胖子拍着肚皮开玩笑:“怕什么,胖爷我这可是铁胃!而且谁说就我一个,天真不是也在,他怎么磨磨蹭蹭还不来?胖爷我难得出来一次,他也不赶紧过来见见。”

      不提还好,余安一听这个就来气:“那您来的不巧,他不在。”

      “不在?去哪儿了?”

      “尼泊尔,不过现在在墨脱。”

      “一个人?”

      “一个人。”余安答完,借用斟茶的动作调解心情。

      胖子等了一会儿,待她表情平静些,直起腰问:“到底怎么回事儿?他一个人跑那么远,你怎么没跟过去?”

      余安便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她压抑已久,如今终于逮着倾诉对象,忍不住开骂:“胖子你评评理,你说他干的这叫什么事儿!给我下药,也亏他想的出来!这也罢了,你猜第二天怎么,我一出门就见他爸妈在客厅坐着。我寻思二老无缘无故上这儿干嘛,还以为有什么事,结果是他走之前骗他爸妈说我有病,让他们过来照顾我。”

      她越说越气,拍桌冷笑:“他多贴心啊,思虑周全,专门请人看住我。都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我还能当着二老的面儿说他这次出去还是为了当年的缘由?他为了摆脱我可真是殚精竭虑,连自己爹妈都算计进去,我真荣幸啊,我可真是谢谢他!”

      她被气得发抖,胖子也是头回见她这样,赶紧点头:“确实,天真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地道,有什么不能好好商量,非要使这些心机手段,他把家里当什么了!”

      余安抱手在一边不说话,胖子窥着她脸色,犹豫道:“不过小余,你应该也能理解,你当年在巴乃……实在把我们吓坏了,要是再有个好歹,天真非得疯了不可。”

      “那我就不是?”她说话时犹带怒意,语气难免不好,“那件事都过去多久了,我还活着,就算我死了,他还要一直困着没完?”

      “小余。”胖子瞬间严肃。

      她后知后觉自己过了,沉默半晌,用认真的语气说:“胖子,我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一座安稳的靠山才和他在一起,我选择他是因为爱,更因为我们有相同的目标,我想和他在一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胖子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说啥,你俩都要强,但夫妻过日子,总有一方要退让……”

      “我当然可以,前提是不能踩到底线,而且这个人也不能总是我吧?”

      胖子一时无言,见他表情尴尬,余安默了默,道歉:“对不起,你难得来一趟,我不该对你说这些。”

      胖子摇头,眼神温和。她则垂下肩,语气落寞:“你说的道理我懂,我其实不单只是生气,还有害怕。不管是因为什么,他的确对我不再坦诚了。这是原则问题,一旦他习惯了欺骗,习惯用手段处理我们之间的矛盾而非沟通,长此以往,我们只会离彼此越来越远。到那时我连他心里想什么都未必知道,又谈何理解?”

      这终究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余安倾诉够了,趁服务员上菜的功夫打住话题,关心道:“既然你从巴乃出来了,以后打算怎么办,不回去了吧?”

      他摇头:“不,我就是来看看,没什么事儿过几天就回去了。”

      “你大老远跑一趟就只为了看我们一眼?”余安敏锐捕捉到他话语里的异样,用开玩笑的语气试探,“你怎么挑时候的,当初结婚喊你不来,现在黄花菜都没了你才现身。”

      “唉,我不是解释了,刚好赶上农忙离不了人。”胖子还是那套避世的话术,用酒碰她茶杯,找别的由头转移注意,“说起来,你俩到底什么情况?我听天真说你们不办婚礼还吓了一跳,他倒罢了,你哥那边咋说?以花儿爷的排场,怎么着不给你在新月饭店大摆三天?我生怕是这小子破产拿不出钱,为了帮他挺过大舅哥的难关,我都预备豁出身家了,结果他说是你的主意?”

      “是我。”余安失笑,“在新月饭店办,那也得没你们当年创下的丰功伟绩才行。我是去结婚又不是去谋杀,我可不想前脚进门后脚守寡。开始筹备前吴邪倒是提过不少方案,但都太盛大了,以吴家和解家的人脉,请来的人肯定不会少。到时婚礼成了次要,大家你来我往交换利益才是主要。我不想,那些仪式都是虚的,我的婚礼,爱人在侧亲朋相伴,有你们真诚的祝福就足够了,结果你还不肯来。”

      “唉,这……”他下意识逃避,但顿了顿,续满酒继续和她碰杯,认真道,“也罢,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好,胖哥给你道歉。其实我原本想过要去,但就像你说的,你们两家人聚在一起,我在算什么,索性也不凑这热闹了。”

      “这有什么?你来就和潘子一样,是我的义兄,算我娘家人。”余安理直气壮,用无比自然的语气说,“潘子那天都不归吴邪管,是我这边来给我撑场子的。你来你也是,你之前在新月饭店已经帮过他一回了,这次该轮到我了。咱们都是朋友,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胖子没想到她会这么讲,夹菜的手一顿,连笑容都变得有些腼腆:“诶,这还真是,是我考虑不周,让我们小余吃亏了。这次是我疏忽,那就下次,等下次,呃……不对,是等你和天真有了孩子,办满月宴的时候,你哥是大舅,我是二舅,至于大潘,让他当老幺!”

      余安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清清嗓子转移话题:“行了,不跟你绕弯儿。胖子,你实话告诉我,你这次来究竟为什么,巴乃那边有变?”

      面对她的担心,胖子竖起手指摆了摆,起身在包厢走了一圈,确认门关好,又仔细检查了每个角落,甚至连桌底都蹲下去看了,这才回到座位。

      余安为他这通操作不明所以,正欲询问,他率先开口:“巴乃那边是有点儿事,但和我没啥关系,是你们。”

      “我们?”

      胖子点头:“这件事本来也不该在外面说,但如果我的猜测是真,你们家也未必安全。此事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简而言之,小余,我被监听了。”

      “……监听?”

      “很奇怪是吧?”胖子没有吊人胃口的毛病,言简意赅道,“你先别急着问,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所以知道的不多。发现自己被监听后,我首先怀疑会不会是过去、或者什么新的势力顺藤摸瓜找到这里想打听消息。但现在是淡季,巴乃没有外来人员,我观察了几天,也没发现哪户村民不对。我在那边住了这么久,他们就算对我有意见也犯不上这时候才动手,所以我就想到了你们。现在只有你和天真、大潘会定期联系我,大潘现在金盆洗手老婆孩子热炕头,属实没必要在他身上做文章,所以我更倾向于监听者的目的在你俩其中一个、或者两个都有,这才偷跑出来找你们商量。”

      余安听罢,心里涌起一阵感动。胖子这几年避世态度坚定,他们想尽办法不能动摇,现在却愿意为了他们的安全不顾己身安危出山。但此刻不宜抒情,所以她只是给他添了点酒,问:“你认为有人在针对我们,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线索吗?比如监听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我不敢肯定,我是在两周前和你们最后一次通话发现的。那会儿我就听到电话里有杂音,起初以为是信号问题,但后来阿贵跟他女儿打电话也抱怨听筒杂音太多听不清,我索性拆了检修,没想到在里面找到了窃听器。我们就假定监听是从这一个月内开始的,那时你也已经在杭州了,所以我更倾向于监听者的目标在于你俩,天真也是在给我打电话之后没多久走的吧?”

      余安颔首:“我们上次通话在月初,我记得应该是4号左右,金万堂是隔一天6号来的,然后吴邪在他到的第二天7号走。”

      “接着就再也没回来过。”胖子冷静地问,“你知道他这段时间的具体行踪吗?”

      说起这个她又沮丧,吴邪像是故意一样,除去每日平安和一些闲聊,风景照都很少发,而她因为生气也很少理会,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胖子看出她懊悔,隔着桌子安慰:“这不怪你,他要是下定决心隐瞒,你问也没用。我们先用现有的信息分析,你说他从尼泊尔转道去了墨脱?”

      “对,我也是傍晚的时候才知道,他昨天还说自己会回来。”

      “这就怪了。”胖子皱眉,“他说自己去哪儿干嘛?”

      “休整。”

      “只是为了休整?绝对不可能!”胖子一口否决,“我要是他,既然已经决定回家,半途休整也要挑个顺路的地方,墨脱又不是。而且他现在有夜长梦多恐惧症,绕路属于自找麻烦,不符合逻辑。”

      “所以你说这是有人故意给他下套,会不会是金万堂?”

      “应该不是。”胖子摇头,“我对老金还是有几分了解,天真在这件事上的分析应该没错,金万堂顶多骗他点儿钱,但要说害命,就算他真有胆量这么做,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不然等出事第一个找上的就是他,更别说他先过了你哥那关。与其说他套路,不如说他也是被人套路了。依我看,尼泊尔只是个障眼,真正的关键应该在墨脱。除了老金,你俩最近还招惹过什么仇家?”

      “难说。”余安苦笑,“这范围可就大了,墨脱有什么特殊的,这些人大费周章诓他过去想干嘛?”

      “这恐怕只有我们去了才能知道。”胖子当即拍板,“这样吧,我明天就走,亲自去墨脱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和你一起。”

      “不行,对方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应该不单只是要他命这么简单。天真现在应该暂时没事,但你未必,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你突然行动岂不是打草惊蛇?”

      余安经他提醒也意识到这一点,手指搭在桌子上一下下敲着。要她对吴邪的处境坐视不理不可能,但如果要走,就算不顾忌暗处的危险,也要想想吴邪爸妈。吴一穷和妻子都是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他们本来就为吴邪的事业担心,要是知道他可能面临生命危险,恐怕很难承担这种压力。

      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显然比吴邪更需要照顾,这是吴邪离开前搬出自己爸妈的原因,也是她不得不留下的理由,她在走之前必须先解决这个。

      这样想着,她心里涌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放下吴山居的钥匙,起身说:“我有办法了,时间紧,我今天恐怕没空回家。你先在店里将就一晚,最迟明天早上六点,吴山居门口见。”

      说罢她便匆匆离去,第二天清晨,胖子准时开门。他视线在店门口站着的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对其中那张不认识的脸问:“这就是你说的办法,和天真当年一样给自己换张面皮?”

      此言一出,另一张熟悉的脸肉眼可见变得紧张:“阿姐,这胖子认的出来。”

      “没关系,他眼睛一向毒,当年连我哥都没能把他骗了,我和他更熟,想瞒住不可能,但其他人不会。”余安安抚好她,介绍,“胖子,认识一下,这位是我朋友林音,你叫她八音也行。我昨天已经找借口从吴邪爸妈家彻底搬出来了,所以接下来除了一些不得不出席的商业场合,阿音只要定期帮我去看望长辈就行。我和吴家人还不熟,应该没问题。”

      “你哥那边怎么办?”胖子犀利地问,“我不信他允许,也不觉得这能骗过他。”

      “你当我是什么,三岁小孩儿?出门还要和家长报备。我现在都结婚了,找我自己老公有什么问题?”她努力让自己听上去理直气壮,但很快就在胖子无言的视线里败下阵来,“好吧好吧,我哥那边是骗不过,但拖一周应该没问题,等一周过去,木已成舟,阿音再和他说实话。到时候有他帮我打配合,吴家这边更没有问题。”

      胖子扶额,他和解雨臣谈不上多熟,此刻却也真切为他感到头疼。

      余安管不了那么多,一把拉开车门:“事不宜迟,赶紧走。我查过,最近一趟飞西藏的班机在隔壁市,我们得赶紧过去。”

      胖子上车,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你找的这人靠谱吗?你这么安排,她的位置很关键,一旦暴露我们可就全完了。”

      “没问题,于情我以前救过她;于理,她几乎是从我刚接手解家在南边的势力起就跟着我,合作了这么久,以我们之间的熟悉程度,只要不是特别亲近的人,她应该都能瞒过去,再说还有我哥呢。”想到解雨臣,她无比放心。

      胖子点点头:“那就好,早知道你是这么个办法,昨天晚上就该跟着你。我早就好奇了,你们这脸到底咋整的?能随便改吗,想咋样就咋样,能不能给我整张帅的,让我也当一回吴彦祖。”

      “这恐怕不行。”余安笑,“易容又不是整容,说到底只是一种伪装,想要效果好,最好和扮演对象本身具有一定相似性。你如果想体验,前段时间我看了部话剧,里面有个演员跟你挺像的,等到了地方有空我帮你整。”

      “这张脸是你自己做的!”胖子惊讶,“你什么时候有的这手艺?”

      “在疗养院那段时间学的,毕竟住了那么久,不找点事情做也太无聊了。师父就是当年给吴邪易容的高手,还好我学了,那位高人最近不在国内,不然还真有些麻烦。”

      进藏的交通没有那么方便,更别说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墨脱位于藏区东南,是整个西藏最偏远的一个县,两年前才刚通公路。他们先开车赶上临市时间最近的一趟飞机,半路又转其他交通才抵达林芝。

      刚到地方,胖子就接到一通从巴乃转接过来的电话。

      余安用眼睛无声询问是谁,胖子叹了口气,打开免提。吴邪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对胖子倒是一点不隐瞒,三言两语讲完前情,末了说自己来到墨脱,在寄住的喇嘛庙里发现了小哥的踪迹,但这里似乎有点不对,让胖子速去支援。

      胖子顺势问了他一些具体经过,双方一核对,果不其然,吴邪处境不太妙,似乎正被很多人监视着。而且他们还得到一个消息,吴邪其实是在出发后的第二周就到了墨脱,他故意隐瞒这一点,说要回去的时候也是真打算回去,没想到当天又发现了新的线索,这才不得不吐露实情。

      他这么做的初衷是不想让余安担心,但效果显然适得其反。胖子也需要了解他那边的具体情况,无力提醒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亲口把自己卖了个干净。

      电话挂断,余安脸色很不好。

      “小余。”胖子小心翼翼叫了一声,想着该怎么帮兄弟找补。

      余安一眼看破他的想法,干脆摆手:“行了,骗一次和骗两次也没什么区别。我看我们也别休息,直接走吧,进墨脱。”

      她说话时语调平静,貌似还好,前提是忽略她握紧的双手和气势汹汹的步伐。

      胖子在心里暗道好兄弟自求多福,跟上她的脚步问:“现在就走,你能行吗?我估计天真还能再撑几天,毕竟我从广西过去也要时间,慢点也可以。”

      她从进藏起就一直因为高原反应不太舒服,闻言却还是摇头:“不用,我在车上也能休息,过段时间就好了。”

      话虽如此,等他们终于到达墨脱,她也病倒了。她头疼得厉害,神经一抽一抽,上楼梯都要一步三缓。进入旅馆,她先倒水吃药,等药效发作,脸色这才有所好转。

      她睁开眼,面对胖子的担忧,安抚:“没关系,可能是有点水土不服……”

      “你管这叫水土不服?小余,这里是高原,高反严重能要人命!你不能掉以轻心,万一有个好歹!”

      “放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真的只是累了。如果真到了熬不住那一步,我立刻就下山,不会给你们添乱。”

      胖子见说不动她,叹气:“得,我算是发现了,果真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你犯起轴来比天真还倔。想留下可以,你不是说累?那就在旅馆好好休息,我一个人去查,你别跟着了。”

      她这次没有拒绝,她确实难受得厉害,在胖子走后不久就睡着了,但很快又被踹门的声音惊醒。一伙儿蒙着脸的老外从外面闯入,不等大脑反应,身体本能已经带动她先一步跳上窗台准备跑路,与此同时,背后传来一声子弹上膛的脆响。

      余安知道自己逃不掉了,老老实实下来,举起双手转身。面前这伙人见她不抵抗也不再为难,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走出,直截了当地问:“女士,我们想知道和你一起来的王先生去哪里了?”

      她摸不准这帮人的目的,自然不肯说实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话音未落,手枪冰冷坚硬的质感便顶在她额头。双方僵持几秒,见她不害怕,领头老外按下下属的手站出来唱红脸:“女士,我们无意伤害你,我们知道你和他是一起来的,你不可能不知道王先生的行踪。”

      “那你也太想当然了,腿长在他身上,爱去哪儿我可管不了。你们也看到了,这里只有我一个,我就是个小伙计,主家不带我,说明不想让我知道,我也没资格问。”

      老外听罢笑了笑,用蹩脚的口音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也只好在这里等,我们有的是时间,相信他一定会回来。不过女士,你看上去似乎不太舒服,我们不会影响你,你可以继续休息。”说完还行了个礼,走到一旁的空床坐下。

      余安虽然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这些人收走她全部随身物品,就连上厕所也要跟着。一直耗到天黑,门外响起胖子的脚步:“我回来了……”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胖子推开门,看清里面挤满整间屋子的老外,脸色大变:“我靠,这么多人,你们从哪儿来的?想干嘛?”

      “王先生,你终于出现了。”领头的老外很激动,冲他抱拳鞠躬,“王先生,久仰大名,我们是来找你合作的。”

      胖子为他这个不伦不类的礼翻了个白眼,无视周围的枪口,走进来大咧咧坐下:“哥们儿,你要说话就好好说话,瞎摆什么poss,电影看多了吧你?”

      “这是林小姐教给我的,她说你是个复古的人,会喜欢这种问候。林小姐,我做的不对吗?”老外转头问。

      余安耸耸肩:“没错,我们老板就这脾气。”说罢朝胖子眨了下眼。

      胖子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料定没事,也跟着放松下来:“她说的没错,我是喜欢有礼貌的人,但这不是你对我抱下拳头就行。你们蛮夷学我们的东西向来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说是来谈合作,又是枪又是人质的,胖爷我混迹江湖这么久从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你这叫威胁!”

      老外听出他在嘲讽,没有在意,解释道:“王先生见谅,请你相信我们没有恶意,不信你问林女士,在等你回来这段时间我们相处很愉快。墨脱局势混乱,多方势力混杂,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确保安全。我们今天在庙里监视那帮香港人的时候,发现你似乎也在调查他们。既然如此,为了避免我们之间行动冲突可能产生的不必要的麻烦,不如一起合作。”

      胖子不禁皱眉,他们才刚到这里,一有动作就被这帮老外察觉,说明这些人对这片区域的掌控远超他想象。他心中越发戒备,但面上仍是那副吊儿郎当样:“你们误会了,我就一普通人,和我妹子来这边旅游。你们也看到了,她身体不舒服,所以我才先踩点出去逛逛,顺便给她买点药,可不认识什么香港人,也没去过什么喇嘛庙。”

      老外笑着摆手,胸有成竹道:“王先生,你不用装了,我们对你早有耳闻。你是个盗墓贼,此前已经在广西的深山里隐居了很久,这次出山一定不简单。你不必害怕,我们只是一帮生意人,只要你和这位林女士配合,帮我们查清那些香港人的真实目的,我们不会亏待你们,将支付给你和这位女士每人十万欧元的酬劳。”

      老外说着让自己的手下拿钱,看着保险箱里整整齐齐码满的钞票,胖子本能心动。余安对此也有些惊讶,奇怪地问:“穆勒先生,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们能帮到你?”

      老外笑笑:“或许你们听说过一个叫裘德考的人。”

      “原来你是他的人!”胖子扬起眉毛,“我和老裘可是老熟人了,几年不见,老头子作风强硬不少啊。”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他的人,亨德利先生早就死了。他去世以后,公司董事会把他生前一些亏损的项目放到市场上出售,而我们则是接手了这些项目的人,我们在整理资料的时候见过王先生,知道你曾多次参与到亨德利先生的项目中,这才想找你合作。”

      老外看上去很诚恳,从他说话的内容来看,的确也没太多恶意。胖子扭头用眼神询问,余安点头,附在他耳边小声说:“这件事我知道,他没有撒谎。”

      前几年她因为阿宁的关系一直关注裘德考的公司,可没等她把当十铜钱收集完毕交给阿宁的家人,裘德考就死了。再后面联系,那边只说项目出售资料遗失,无法提供任何帮助,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胖子思索,压低声音回复:“既然如此,这帮人还算诚实。我今天看了,庙里那帮香港人确实不太对劲,都姓张!我们来此的目的是帮天真脱困,和他们不冲突,既然如此,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然试试?”

      坦白说,面对十几挺机枪,这场面也由不得他们拒绝。胖子出面谈判,逼德国人同意共享信息和装备,这才答应合作。

      德国人被他搅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谈妥,正打算走,又被他叫住。胖子手里捏着个空白药瓶,领头的德国人怕他误会,摆手解释:“王先生,这是我送给林小姐治疗高反的特效药,算是我们打搅她休息的赔礼,不用还我。”

      这是余安下午的闲聊成果之一,既然暂时没办法摆脱困境,她选择在有限条件内尽量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

      胖子一听就翻白眼:“谁说要还你?一瓶药还收走,也忒小气了。我妹子说这药药效不错,你那儿还有多少,我不嫌弃,有多少来多少,把身上带着的都给我放下,总不能让合作伙伴病着给你们干活吧?”

      德国人无语,但这要求不过分,就让自己人把药留下,接着像怕再被他们讹诈一样,头也不回赶紧走了。

      胖子对着关上的房间门发出一道哼气:“看把他们吓得,瞧他们画饼那架势,还以为有多大方呢,可别最后拖欠工资,早知道就让他们先给我汇一部分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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