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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清歌如梦第八章 ...

  •   不知不觉又是日落月升,不知何时康熙竟以手支额在青玉案上睡着了。这几天忙的已是心力交瘁。睡梦中恍惚又听见他在叫自己,这样的梦到底有完没完。挣扎着睁开双眼,眼前出现的真的是容若。

      “皇上,要是累了,就去休息一会儿吧。”容若没想到康熙一醒来便抓住自己的手腕不放。眼神朦胧依稀还在梦中,只听他低低地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宫里?”
      容若点点头,没有回答。这个时候皇宫内外守卫森严,时局战乱,皇上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康熙似有倦意,又问道:“大臣们呢?”

      容若答道:“都在上书房,臣去请大人们过来。”

      康熙摇摇头,略想一想才道:“让曹寅去请吧,传周培公一个人来就行了。”

      康熙吩咐完走到窗旁,推开窗子负手而立,任窗外寒风肆无忌惮的袭来。风夹雨消的让人心里凉的通透,也能让人清醒,而帝王之路原本就是冰寒雨潇的。

      容若注视着康熙,看着锦绣龙纹白色皱纱的外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在这样的夜晚显得别样寂寞。原来这华贵的外表下,也难减轻他身上的重任,他的无奈和烦恼,先祖留下了大好河山,而他,注定要将这一生付诸于这天下。

      谁教生得满身香,却是添哽咽,足凄凉。想到这心里颇是惊动,容若不禁向他走近一步。

      康熙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又关上窗子,差点忘记了容若是不能受寒的。

      转过身来,瞬间的相对而视,似乎在容若的眼睛里看懂些什么,却不全懂。

      此时周培公已候在门外了。康熙示意道:“进来吧,培公。”转身坐在御榻上,只见容若侧立于他身旁,御榻上搁着的琉璃灯罩温蕴的光映着这一对君臣,如玉如器。

      康熙凝神问道:“培公,朕想知道你怎么看眼前局势的,不要遮掩,朕想听实话。”自吴三桂起兵以来,一时间,一些叛明降清的武将,一些督抚、提督还有总兵等相率附和,以致“伪檄一传,四方响应”,康熙心中焦躁不已。

      周培公缓缓道来:“皇上,今日战局如此不利,原因众多。到目前为止,朝廷仍然只是信任满洲八旗。兵马有限,王公贵族骄奢已久,将士们居功自傲,而吴三桂的部下多为百战余生,所率兵马也一直在边境剿匪,这样就才拉开了局势。”

      只听容若说道:“皇上,臣也以为,此时再有满汉亲疏之分,实非天下之福。”
      康熙点头以示同意,“汉军熟悉地形环境,宜于西南山地作战,只是朕还没想好任谁为帅,何人统兵。”

      周培公又道:“皇上,其实有一人可用。”
      康熙双眸一亮,“哦,是谁?”
      周培公答:“陕西的王辅臣——此人驻兵十万镇守甘陕一带,骁勇善战,若他能带兵抗吴,就算眼下三分天下,朝廷仍有其二。然则甘陕为西北边防重地,又近京师,若他响应吴贼……”周培公说到这不免容色沉重,“若然,京城危矣。”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乱世纷争最怕的就是拥兵之臣倒戈相向。

      听到“京城危矣”四字,容若心中一震,不免担心的看着康熙。

      康熙也是面色苍白,思索沉吟道:“此人确实举足轻重,实系天下安危。”

      周培公正声说道:“臣愿前去说降。”

      康熙神色一沉。此去确实凶多吉少,若是能说降当然是好,若然不能,那周培公就无异于另一个朱国治,朝廷又失一良臣。

      康熙所想也正是容若所思之处,只见容若一拱手,少有如此郑重地对自己说道:“皇上,说服王辅臣,就让微臣去吧。”

      “不可!”康熙霍然起身,竟有不可抑止的惊讶和紧张。周培公也颇为惊讶,王辅臣绝非白愚之辈,此去可是凶吉难测。
      容若却转身看着他说道:“培公,你刚才说汉臣中王辅臣实系天下安危,可是容若认为培公才是汉军中第一将才,绝不可轻易犯险。再则现在朝廷已是重病缠身,皇上身边必须有人能帮衬主持大局。”

      康熙面色沉重看着容若,语气并不严厉,目光精锐的竟让人生出一种怯意来,“容若,朕一个人就可以主持大局,再说朝中大臣众多,要去也不需要你去。”又道,“朕不许你去。”

      容若也看着康熙,眼中却有诀别之意,静了一静心绪才道:“皇上,可还记得臣额娘的父亲是阿济格,当年王辅臣就是被阿济格招降入清的,于理臣去比培公合适,于情谁又比臣合适呢。”

      康熙急道:“不是还有你阿玛吗?!”

      “皇上。”容若的语气有些不忍和责备。皇上此时怎么糊涂了。眼下正是缺粮用粮的时候,阿玛正在和陈廷敬两人为朝廷筹备军粮,忙得已是几夜没歇下了。此时此刻更不可离京。

      周培公也沉吟道:“臣也以为明珠大人不可以去。”
      康熙眼神一黯,好半晌才吩咐道:“培公你先下去。”周培公应了声,跪拜行礼后才退出御书房。

      此时整个御书房只剩他们二人。康熙一直看着容若心里却难受,不明白,真是不明白。在这自顾不暇的时候,谁都像逃难似的闭门不闻天下事;你怎么哪里危险就要往哪里去。

      “容若,别去。”语气不再像平时的强势,竟隐有哀求。

      皇上所担心的,容若心里都明白。若不是正值朝廷危难之际,臣也绝不离开半步。眼神淡定,神色极是中肯的问道:“皇上是觉得微臣说服不了他吗?”
      “不是。”
      “那皇上是不信任微臣?”
      “不是。”
      “那微臣明日就出发。”

      真是拿他没办法,这人倔强起来的时候,任谁都说服不了他。

      “你要去就让培公同你一起去。”康熙撂下这句,不容反驳。

      容若心里微微一热,却还是要拒绝,“皇上,但凡进退,总在观其时,其时不待我,退一步又何妨。臣此去未必会有什么危险。皇上不是也常夸培公能文能武是济世之才,倘若培公同我前去,京城若再出什么岔子,远水救不了近火,皇上身边再派谁去应急。”

      见康熙急忙想着应对自己的话,复又说道:“皇上,纵观朝廷,能激扬文字跃马沙场的不乏有数。眼下时局纷乱,虽朝中甚有才能之士,可真能忠心侍君的又有几人?培公留守京城,微臣也才能放心。”

      康熙心中刺痛,既感动又难过。感动的是他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安危,也念着这天下,难过的是竟然除了答应他的要求就别无他法。

      看着他跪在灯下,康熙没有扶他起身,微微阖上双眼,声色无奈:“你去意已决,你说的头头是道,你在情在理,朕拦得住你吗?”

      康熙转身走到书案上奋笔疾书,边写边吩咐道:“你此去口说无凭,未必就能取信王辅臣,朕给你一道旨意,你一同带去才能帮你。”

      “臣谢皇上!”

      听闻此语,康熙心里一怔,容若是朕该谢你,朕能帮你的太少了。缓缓抬头看着他,目光似轻柔的羽毛,声音也不觉得变得温柔。
      “容若你来。”

      容若闻言缓步上前,却没想到康熙解开衣襟——不知他要做什么。心中一跳,无端的竟然脸红了,想起的竟是昨日康熙吟的卫风,只觉得脸颊发烫,往后便退一步。

      他的每一个表情都落在康熙眼里,看他这副神情,一定还是在意昨日说过的话。想到他那时的沉默心里微酸却又忍不住问道:“前面不知道多凶险的地方你都要去,现在你怕什么?”

      “臣没有。”解释得虽快,语气里却失了平日的从容淡定。

      康熙从衣领中解下的是一块如意龙纹汉玉佩,玉色晶莹,虽只一眼容若还是瞥见了,玉上以金丝嵌着细篆铭文,乃是“爱新觉罗-玄烨”。康熙取下这块玉佩,拉过容若,解开他的衣领,感觉到眼前的人十分紧张,身体轻颤了一下。一切来的太突然了,突然到还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玉佩就已挂在颈间,落入了衣衫里。
      还带着对方身上的温度,只觉得触体温润。容若不由得用手握紧,才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

      “皇上,臣不能要。”康熙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连拦着他跪下的准备都做好了。

      这玉是何等的珍贵,何况上面还刻有当今天子的名讳。容若心下明白,这是皇上留给自己的护身符。若是真说服不了王辅臣,有了这块玉,王辅臣再傻也知道皇上对自己的重视,绝不会落得朱国治那般下场。可是若真是如此,以自己来要挟皇上,岂不有损国体。

      还没等容若再说下一句,只觉得被人一拉,身子前倾就被他抱在怀里,对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龙涎香夹着莫名的温度包围着自己。此刻不再像刚才那般脸红心跳,反而是身处一种静谧安详中,一切来的是这么快又是这么自然。
      “你想说的朕都知道,朕只要你平安回来。”皇上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少了平日的锐气,坦然的就像他们初遇时的情景。
      “皇上。”容若没有挣扎也没有动,只是任由他这样有些任性却满心无奈地拥着。
      “臣一定会带好消息回来的。”两人身高相若,容若的气息拂在自己的耳畔暖暖的让人不舍得放开他。

      康熙静了静心强自镇定,用最平淡的语气说道:“你知道的,我不会去送你,这不是道别。” 明明心里念着他却还要掘出一条沟渠假装不放在心上。

      听闻此语,容若心里微微诧异似苦似甜,淡淡一笑:“我知道。”本是静垂两侧的手却忍不住环住了眼前的人,此时竟忘记了君臣之礼。

      风雨摧,两相和,纱窗外,风摇翠竹,敲碎离愁。

      情未诉,话未了,山川几度谁与共,难为君来难为臣。

      次日。

      风停雨歇却未见朝阳。

      容若便从御林军中挑上几个随从,一骑驰来身后扬起滚滚尘土。快出城门的时候,又不由勒马停下。

      回头望去,还未大亮的天空,直将这京城笼罩在一片灰蒙中。

      人去西楼雁杳,容若深知此去重任,只是不舍地看了一眼,便不再回头。马鞭一扬便渐行渐远,最后遥遥难以看清。

      康熙一直站在京城的城楼上,注视着他驰骋而去,看着那一道春山青松般的身影消失不见。他知道容若是看不见他的,他也不想让他看见。说不会送他,就是要让他不舍,就是让他心里念着。不然真怕他此去便做出些不在乎生死的事。

      这段时间死的人太多了,从贫民百姓到烈士将军。康熙开始自省自己,为何会一败再败。随着容若的远去,他知道自己一定不可以再行差踏错了。

      “容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朕一定能护得了这天下,也必能护得了你。”

      吴三桂,该占的先机,该占的便宜,你都占尽了。现在也是总该到尽头的时候了。

      康熙望着远方,眼神却不知在看向何处,只听他吩咐道:“传图海将军来见朕。”

      梁九功应了声,便去传旨。

      世事堪预料,生死帝武门,究竟谁才能逐鹿天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清歌如梦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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