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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清歌如梦第七章身向云山那畔行 ...

  •   清歌如梦第七章

      春日渐去,昨夜风雨今日便是重重寒意,只一夜而已,却化成了山雨欲来之势。今早醒来后的一切都换了个模样.
      窗外风雨飘摇,殿内兰心如烬。

      赫舍里躺在这七宝琉璃榻上,今日雨势未减,殿内光线晦暗,错金青鸾雕花的长窗透进单薄的微光,此刻越显得她面色苍白。想到今早皇上别有深意地看着桌案上的香炉,那眼神锋利得仿佛要嗜血。她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对自己发怒,想到皇上临走前留下的话,泪水就像这窗外的雨止也止不住。

      “你已经贵为皇后了,还要耍这样的心思,朕可有专宠过后宫任何一个嫔妃,朕可有给过你压力?!是不是这样你就真的以为可以为所欲为了!”

      “皇上,臣妾做错了什么吗,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不明白?!好啊,真是好极了,皇后的一句不明白就什么都带过了,既然皇后不明白,那皇后身边的人总会明白吧?!”

      此时的宫里哪还有什么人,不论太监宫女都被拉出去杖刑,今早的坤宁宫竟然比冷宫还凄惨。从小到大赫舍里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入宫七年了,皇上也从来没有给过自己脸上看。

      可是仍不知道,昨晚的缠绵依偎,满怀深情,不过是承了他人的影子。今日重罚责备才是皇上真正给自己的而没有人会为她分担。随风而来的,终会随风而去。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落在殿檐上,落在地砖上,落在海棠上,落在回廊的栏杆上,一点点,一滴滴,彷佛都落在心头一般,是绵长不绝的悲伤。

      奈何,奈何,君心不似妾意。

      皇上自离开坤宁宫后脸色就一直不好,怒火在眼中烧。梁九功连忙提醒身旁的人,今日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切不可让万岁爷动怒,皇上这样的神情可是要杀人的。

      康熙刚出坤宁宫没多久就看见曹寅慌慌张张地跑向自己,也不向他行礼,气就不打一处来。
      “曹寅,枉你还是御前侍卫,怎么这御前的规矩都不懂了。”

      曹寅心下一紧,慌忙跪下呈上奏折:“皇上,云南急报。”

      康熙心里一沉,连忙打开奏折,脸色煞白。

      一阵风过,满院枝叶簌然有声,甚至还带着轻薄的花香,却觉得背后凉浸浸的漫上层层寒意。

      吴三桂,你果然按捺不住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瞥了眼还跪在地上的曹寅,吩咐道:“召内阁大臣,御书房见驾。”

      曹寅知道事关重大,“嗻”了一声赶忙去上书房请各位大臣。

      康熙还没跨进御书房的门槛,已看见明珠,索尔图,陈廷敬,周培公早就在御书房候着了。看了眼明珠,明珠立刻会意,上前一步走到康熙身边。只听他说道:“皇上,昨夜吴三桂起兵,自封为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吴将吴应琪领兵七万已攻下了荆州。”

      果然是来势汹汹,动作这么快。康熙还在沉思,却又听见:
      “启禀皇上,前方战报。”明珠立刻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八百里加急。康熙知道一定是更糟的消息来了,蹙眉道:
      “念。”
      大殿里只听见明珠的声音:“吴将胡园桂领兵六万进驻长沙,匪首吴三桂发兵十二路分取萍乡、洞庭湖口,云南巡抚朱国治,”明珠念到这里手竟然抖了下,强制平复了心中的波涛汹涌才继续念道:“云南巡抚,朱国治,不愿降吴,厉斥吴三桂,惨遭杀害,身为吴三桂将士分而食之,骸骨无一存。”

      大殿内一时无声,只听得殿外的落雨“滴滴答答”地撞击在廊檐上。

      康熙低着头,手无力地撑着,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脑中一热,眼睛有些痛。朱国治自顺治年间便是朝中难得的良臣,为人刚正不曲。当初派朱国治出使云南,是知道吴三桂狼子野心,须得有个忠义之臣留守云南,一来让吴三桂有所顾忌,二来朝廷也不至于对云南的动向一无所知。谁知这竟是送羊入虎口。

      那是先皇留给自己的臣子,自己居然都保不住。

      “明珠,传旨史官,将朱国治列入忠义册,供我爱新觉罗后世子孙永记。”

      “臣领旨。”明珠正身领旨,这一跪不知是跪这眼前的天子,还是那逝去的英魂。

      “报,前方急报。”又一个传令官匆匆忙忙地进了大殿,索尔图接过折子,有些犹豫。

      康熙抬头看着窗外初开的木芙蓉花已被这狂风吹的枝摇叶颤,定了定神道;“念吧。”

      索尔图看出皇上的脸色很不好,轻轻应了声“是”才打开折子念道:“吴军攻占了湖南衡州、常德,前锋直达澧州。安亲王岳乐,靖寇大将军,郡王联名上奏称宜避其锋芒,坚守阵地,望圣上,暂不出兵以守为攻……”

      只见康熙神色一震转身暴怒道:“巧言避战,一派胡言!!!大清自己的国土,朱国治还是个汉臣都已经为国捐躯了,他们一个个皇亲国戚手握重兵,竟然这个时候还要互相观望,要等到战乱四起好伸手向朝廷要官要权是吗?!”

      要不是朝臣们平日里一人一句,三藩不宜撤,只道他们的好,都不肯说实情,自己怎么会把心思全花在统一朝野政见上而无暇其他。现如今吴三桂先下手为强,来势汹汹,猝不及防,抢尽了先机。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满人侵略了汉人,占据了他们的国土,统治了他们的人民,可是最后慷慨就义身先士卒的却还是汉人。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皇帝,后宫里认为心思单纯待自己还算真心的皇后为了独宠也开始耍心机,却还以为是自己棋高一着,白白的跑去让人设计。

      朝堂之上,忠臣生护不得,死亦护不得,眼看叛臣大军压境,这些当年备受皇恩的大臣竟无人出来应战。康熙第一次觉得面对这样的朝堂竟是如此无力,这重任,压肩欲催。

      朝臣们见皇上脸上隐隐发青,一双眼里,似燃着两簇幽暗火苗般的怒意。知道皇上是动了大怒了。

      均是一并跪下,低头齐声劝道;“皇上息怒。”

      康熙此时心中惊悔急怒相交,一时间只觉得眼前昏暗,全身冰冷,身子站立不稳,摇摇欲堕,却有人抢先一步扶住自己,握住袖中冰冷的手。

      此举可是御前失仪,但心里终有了一丝安定,彷佛是置身于冰雪积峰上行走不幸失足眼看要跌落山谷了,却被人一把拉住。

      “皇上。”

      听到这个声音是如此熟悉,容若是你吗?容若朕真是好没用呢。

      容若站在康熙的身后扶着他,尽量不着痕迹得让他靠着自己,感觉得他的身上冰冰凉凉的,让人心里好生难受。

      容若的声音仍是不急不缓铿锵有力:“皇上,古来征战几人回,朱大人宁折不弯,是朝臣们的典范,可臣相信大清朝绝不止一个朱国治,大清也不只是满人的大清,在这里生活的还有汉人,而天下间汉人便占了八成。恕微臣直言,如果确是圣上治国不力,要动乱,不会等到吴三桂来带兵。皇上,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古往今来,百姓们最想要的就是安居乐业不再遭受战乱,臣相信皇上一定能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臣也相信皇上一定能给忠臣们一个公道。”

      康熙回过头来看着容若,虽然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纷乱,但是紧握着他的手那么用力,是如此清晰地传达着他内心的担忧和他最真诚的宽慰。容若你连说了两个相信,朕怎能辜负你对朕的期望。怎么能倒下,倒下了谁为那些死去的烈士正声,倒下了,谁给这些活着的人希望。

      事出突然大臣们也是随声附议,垂首相劝希望皇上放宽心。

      没有人注意到金线龙纹的衣袖下康熙的手反握住容若,仿佛不如此用力就不足够表达,既已心意相通又何必言说。康熙看着容若,他的眼眸总是那么清澈,清澈得可以看清自己,既因这样的眼神而迷乱又因这样的眼神而清醒。

      不知是不是刚才靠得太近,两个人的体温总比一个人来的暖和,现在也不像刚才觉得那么冷。

      终究是康熙先松开了手,走到书岸旁,拢手负立,静静地吸了一口气。才回头看着这跪在地上的内阁大臣,脸色虽仍是苍白,可双眉入鬓,眼神也甚为刚毅,当真是龙章凤姿自然天成。只听他说道:“各位大人,先前所持的所有意见,朕既往不咎,现在,朕想听的是如何平藩。”

      “是。”大臣们也齐声答道。

      康熙又问道:“各位爱卿有何破敌之策?”只见周培公,向前迈出一步。

      “培公,你说。”

      周培公颔首作答:“回皇上,臣以为眼下应该做三件事,其一迅速缉拿吴三桂之子吴应熊。”

      “其二,传旨尚可喜、耿精忠,暂停撤蕃,并好言安抚,稳定广州福建。”
      “其三,要稳住驻兵陕西的王辅臣,他拥兵十万算是朝中兵马最多的一支军队,现在吴三桂起兵我们定要严防他人响应。”

      “臣附议。”明珠说道。“臣附议。”索尔图和陈廷敬也赞同。

      只见康熙眼神似雪寒霜冷哼道:“吴应熊,朕是留不得了。吴三桂以前为一己之私叛了前明,现又贪权忘义反了大清,大战一开就绝没有转寰的余地,这样的人朕没什么好留情的。培公你说的三件事朕都允了,着你亲办。”

      “臣领旨。”

      言外之意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吴应熊是非死不可了。吴三桂你既残杀朕的大臣,那别怪朝廷断你骨血。

      吴三桂当年为了陈圆圆当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让出了山海关引清军入关,是一副何等情深意重的样子,可如今不顾子孙的性命打着大明的旗号再反满清,虚伪小人世人看尽。

      大臣们领了旨各自去办差了。此时康熙只觉得有些撑不住了,头疼欲裂,毕竟他还是个年方双十的少年。

      康熙瞥了眼曹寅沉声问道:“这些奏章是昨夜到的,为何今早才呈上来?”

      曹寅知道平藩一事,事关重大。昨晚容若来找自己的时候,就准备连夜禀报。可打听之下才知道皇上歇在皇后的寝宫,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办。问容若,容若也不回答,只说陪众大臣们在御书房等着皇上。这上报的事就落在了自己身上,平时容若挺仗义的,可昨夜这烫手的山芋却硬留给了自己。

      “皇上,昨夜臣收到折子的时候,时辰已经很晚了,臣……臣就……”曹寅自己都觉得找不到理由说下去了。

      康熙怒道:“曹寅,你知不知道你耽误了一个时辰,就不知那吴三桂又攻占了多少地方,又有多少百姓已身陷战乱之中!”

      曹寅心下愧疚背后冷汗淋淋,跪下只等受罚。却没想到侍立一旁的容若忽然开口,“皇上,昨夜曹寅听闻皇上宿在坤宁宫,犹豫了很久,况且时辰已晚没敢打扰皇上,一直在宫门外候着。”容若看着康熙眼神没有任何逃避,只是淡淡地为曹寅申辩着。曹寅跪在地上,还不忘记扯着容若的衣袖,示意皇上正在怒气中,别再说下去了,自己受罚是在所难免不想牵累容若。此事可大可小,更何况如今吴三桂来势汹汹,皇上真要重罚自己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一时静默无声,曹寅偷眼打量皇上,只瞧不出任何端倪,意外的是皇上并没有发脾气,反倒是看着容若半晌不语。

      没料到皇上突然亲自扶起自己,眼中是一种让人读不懂的内疚。这内疚是康熙不敢让容若看见的,所以只能赶快转身对曹寅说道:“朕错怪你了,是朕自己疏忽了。”

      曹寅心中一阵惶恐,从小伴着皇上一起长大,还是第一次听他是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

      风声在窗外的绿竹桃红中无拘穿过,簌簌入耳。容若静默,皇上亦是静默,更没有谁会去解开曹寅心中的疑惑。

      翻手作云覆手雨,奈何是山河沉浮风飘絮,江山为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清歌如梦第七章身向云山那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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