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如梦》陌上香远

10、清歌如梦第十章

　　终于在容若离开京城的第十二天，陕西传来了消息。

　　“皇上，陕西来消息了。”曹寅急冲冲的进了大殿，脸上是难掩的欣喜。

　　康熙亦是欣喜彷佛心中最暗淡无光的地方突然被照亮了，连忙从御座上走下，吩咐道；“快拿给朕看。”那熟悉的字体落入眼帘，是如此清俊飘逸的，又如一股清泉一样润湿了那颗已被焦虑折磨的心。

　　康熙看着奏章，本是极高兴的，可是看到最后一句，登时心里一紧，急道；“快，快去传培公来见朕。朕决定要御驾亲征。”曹寅准备转身去上书房的，可听闻皇上说要“御驾亲征”遂又停下了，立刻跪劝道；“皇上，万万不可，皇上是国家之命脉，绝不可涉险，何况。。。。何况王辅臣不是答应出兵了吗。”任凭曹寅如何苦苦相劝，康熙都置若罔闻，目光只落在这奏章上。

　　康熙声似寒冰的问了句，“朕的吩咐，你没听见吗？”

　　此刻却忽的听见一个威慑而不失温和的声音，“皇上，要吩咐什么？”康熙心中一紧，连忙回头，却不知何时太皇太后已经站在了御书房的门口。

　　只见她目光炯炯，紧紧盯住自己，不得不收敛心神道；“孙儿，向皇祖母请安。”

　　太皇太后亦是听闻陕西传来消息了，心中也颇为所动，准备来御书房。谁知刚到了殿门口就听见皇上要做如此莽撞之举。还好她来了，不然还不知道皇上接下来要怎么鲁莽行事。

　　只见她进了内殿，走到康熙面前，拿过奏章细细看了一遍，这眉头是舒缓了，可看到皇上那焦躁的神情，心中又是一沉。

　　只听太皇太后吩咐道；“你们都退下，我有话要对皇上说。”康熙心中一怔，太皇太后却略一示意，御书房的太监宫女皆垂手退了下去，连曹寅亦退出去，苏茉尔随手就关上了门。

　　御书房里本有着向南一溜大玻璃窗子，极是透亮豁畅，太皇太后坐在炕上，那明亮的光线将映着头上点翠半钿，珠珞都在那光里透着润泽的亮光，越是衬得她的凤目更为明亮深邃。

　　太皇太后凝视着他，那目光令康熙转开脸去，不知为何心里不安起来，只听太皇太后问道；“皇上说要御驾亲征，不应该和皇祖母说说原因吗？”

　　康熙并不答话，看到容若所写的奏疏，虽是王辅臣答应出兵了，但是战局时时在变，担心要是吴三桂也派人游说，王辅臣会不会再次变卦。所以容若决定留在陕西，等到王辅臣大军告捷再返回京城。可是吴三桂攻城掠地无数，只差度过黄河这一天险，要等到何时才能大军告捷，才能真正的撤掉三藩，这是场持久仗没有个三五年是平息不了的。

　　容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当初目送他离开是形势所迫心中便是阵阵恸痛。而今看到那封奏疏时只恨自己不能立刻领兵到他身边去。

　　太皇太后又问道；“皇上不说原因吗，但是天子带兵只能胜不能败，皇祖母想知道皇上御驾亲征有必胜的把握吗？”

　　康熙屈膝跪下，低声道；“皇祖母，朝中大臣虽多，可却没有一个让孙儿放心的。如今容若好不容易说服了王辅臣，孙儿，唯恐王辅臣生变，现在不如打铁趁热，就让孙儿亲自去吧。”这十几天来，康熙心中无时无刻的盼着容若的消息，好不容易盼回来了，以为他可以就此回京了。却没想到竟是一场更长久分离，清愁绕心间，离情难耐，亦不顾这慌缪的请求只盼着皇祖母答应。

　　太皇太后看了眼康熙，目光又回到了奏疏上，却是叹出一口气来，“皇上，从你小时皇祖母就教导你，“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翏矣”。你今儿这般行事，说出这样的话，做这样的选择，是为国以慎的做法吗。”太皇太后的声音威慑而来，康熙也知道自己刚才一时冲动甚至是不计后果，可是世间安得双全法？！

　　太皇太后伸出手搀了康熙起来，叫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依旧执着他的手，缓缓说道；“皇上，朝廷之上亦是人无完人，但不是没有良臣能臣，而是在于君王该如何去驾驭臣子，取长补短。”

　　听皇祖母所言，康熙想到的却是索尔图那副大义凛然下的自私自利，不由苦笑了一声。可就算康熙嘴上不说，这朝廷后宫中的一动一静岂是能瞒得过太皇太后的。当初看皇上待纳兰甚为厚爱，心里还有些些微的隐忧，近臣太过受宠，一言一行便会左右朝堂。这段时间也曾暗暗观察过，发现那孩子确实与众不同，满身清露又知君国大义。这一回他临危请命，孤身前往陕西，心里对他也多了份欣赏和喜爱。

　　太皇太后有感而发说道；“没想到明珠家出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子，愿意事事为朝廷着想，这确实难得。”康熙听闻皇祖母夸及容若，嘴角才好不容易露出一丝笑意。可也正是如此心中更加苦涩。

　　不忍看皇上皱眉不展的神情，太皇太后柔声道；“皇上，你可想过要是你御驾亲征，那些上阵的士兵是要顾及你还是去专心作战，到时候战场便成了一场表演。孙儿，你自幼做事便极有分寸，该如何抉择你自己决定吧。”

　　康熙不记得何时恭送皇祖母离开的御书房。只是坐在炕上，不发一言，手中摸索着那封奏疏。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叫当初忍别离。

　　周培公来面圣的时候皇上正站在紫禁城的城楼上，看着远方，意识到周培公来到才转身，说道；

　　“培公，王辅臣已经答应出兵了。”

　　周培公听着心中着实欢喜，容若是成功说服王辅臣了。“臣向皇上贺喜了。”却不解皇上为何面色凝重。
　　只听皇上说道；“朕命你为抚远大将军，图海为副将军，去陕西和王辅臣汇兵一路。”

　　周培公连忙摆手急道；“皇上，臣确实略懂武艺，可臣从没有打过仗。让图海将军为帅，臣为副将去辅佐吧。”

　　却被康熙一口拒绝；“凡事不都有第一次吗，朕还不是第一次做这皇帝。”

　　周培公忙道；“这不一样，臣怎可和皇上相比。”

　　康熙道；“有何不一样。”皇上的话掷地有声让周培公心中深感责任重大的同时也甚为感动。

　　康熙遂又看向远方，半响才道；“培公，容若还在陕西，朕任你为帅，不仅要打赢这场仗。还有把容若给朕平安的带回来。”

　　这仗真的打起了不知道何时才停，刀枪剑影的，一想到他还有旧疾在身，若真是上了沙场万一有个闪失怎办。再则王辅臣究竟是不是真心归属，这一点也确实让人担忧。

　　论智谋周培公可胜图海，可战场经验周培公未必能及图海。

　　但是没有容若的举荐周培公就难有今日，他是重恩义之人，任他为帅，他必会顾及容若的安危。

　　只见周培公又担忧道；“皇上，臣和图海将军都离京了，那有恐京师安危。。。。”

　　康熙一扬眉，清隽的面庞，此刻更是身姿高彻，只听他说道；“前方失守，就别谈论京师的安危，朕要的不是偏安一隅，是长治久安。”

　　“臣明白了，臣立刻赶往陕西。” 周培公颔首答道，亦是为皇上的气魄所动，注视这他的背影，只觉得更加挺拔。

　　每次登高望远，总能俯览的更远，亦是深感自己肩上的重任。而自己的一言一行必要以天下为先，绝不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但是这一次

　　容若，朕要你回来。

作者有话说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至此引用的一句唐诗就充分的说明了文臣武将之间的不同与冲突，很明了的借代啊~~还是陌香在此文中最熟悉的笔法，旁白式的代入，牵引式的步调，使得读者的感情和牵挂总是跟着陌香的笔尖流连纠结。这样的手法，像是一个引路人，带领着大家经历&品尝文中主角的感情。
例子很多，玄子在第五章的时候说的太多了，嘿嘿，在此省略。不过，玄子再说一句，这样的叙述方法真的真的很自由很潇洒很细腻哦~~~
好一个倔强执拗的小公子。好一个大仁大义的纳兰容若。为了康熙的江山可以抛却生死，不畏政治上的狼虎之势，孤身犯险，胆识谋略样样具备，这样的容若才能写的出“夜深千帐灯”那样潇洒瑟然的句子来。
容若向王辅臣的一跪，跪出了心性，跪出了真情，跪出了文人气节上的风骨。前几章看的时候，总觉得陌香要对康熙偏心多些，将一个任性坚稳君临天下的康熙写得栩栩如生，容若相比之下就差了些光彩，以至于我总对陌香抱怨，说容若不如康熙。不过，这次，我看到了陌香笔下的容若，这样的容若让我宽慰，让我觉得欣喜，让我觉得理所当然。容若的形象一下子光彩斐然，嗯嗯，将刚才写陌香那篇陈家洛的十二个字拿来放到这里，情致深远，心思隐秀，是为雅骚。更适合这里的容若啊。
看得我心里舒坦了不少啊。哈哈。
上次和陌香讨论的时候就猜到两只分开了，陌香会交叉叙述两只的事情。现在陌香加入了双线结构叙述模式来分别交代两只各自发生的情节，突出了节奏上的时空感，把握的不好，文字会干涩，故事无条理会让人厌烦。把握的好，会让故事更生动更有情节性，会让两只主角增添血肉平分秋色。
陌香的两位人物，情节上安排的分量十足，在内容和故事的推动上两只已经是平分秋色了。而，分开来各自对矛盾的处理情节上的把握才是主位，在陌香笔下容若的性格丰富了起来，接下来的康熙这里更加矛盾和紧凑了。
容若的激将法和一跪写得好。康熙这里把一个忠心为民，痴心为了心爱之人的一国之君写得纠结非常啊。做皇帝，不但要为民做主，更要平衡内臣，挟制左右，才能稳保太平。索额图与明珠的敌对心思都变成了司马昭之心了，康熙心中明了，却又不能立即作出决定，制衡臣下。一句宁愿吊死煤山不愿做偏安之君，激愤之心立现。
路漫漫其修远兮，两只终要上下而求索。哎，太皇太后的一座大山又结结实实的拦住那儿，前途堪忧啊。
只是比较担心这位周培公，索额图经此一事，定会记恨明珠，恨明珠定会迁怒容若，迁怒容若，必定不会直接找有皇帝做靠山的他的麻烦，想来想去，这位周培公还是最好对付了，虽然也有皇上力挺，可是毕竟关系薄弱，毁了他，就等于慢慢消弱容若以及明珠，蝼蚁之穴是会毁千里巨轮的。
又借用玄惜雅的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