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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   从接待国王入殿,到各种贡品摆放完毕,已经过去了大半天,仪式才终于正式开始。

      可能是那国王不能久站,神像下面特地给他放了个蒲团,他被俩人搀扶着坐下,从背面看过去,就像个孵蛋的大母鸡。
      待他坐稳,羲和长老走上前去,仙风道骨地往他旁边一站,那一站一座,对比起来简直了,像一个得道仙人带了团扶不起来的神兽,十分滑稽。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羲和长老声如洪钟地吟诵着。

      完毕,一位小厮躬着肩膀拿起金丝绸,开始一丝不苟地擦拭起那尊巨像。

      “不能搞个大点的抹布嘛?”韩钲看着那小厮直着急,“这得几个时辰才能擦完,我这膝盖怕是要废。”
      韩飞琼在一旁十分冷静,低声道:“别慌,你往下看,那位病恹恹的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果不其然,瘫坐在蒲团上的老母鸡开始扑闪着翅膀,左摇右晃,国师用眼角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移,冲铜镜少年使了个眼神。
      少年立即就领会精神,将铜镜举过头顶,弯着腰呈了上去,又低眉哈腰地退到一旁,整个过程礼数周到,显得极其伶俐。

      引得韩钲由衷赞叹道:“师父那么不拘小节的一个人,竟也能教出这样的人才,难得啊难得。”
      韩飞琼嘴角轻轻扬了一下:“所以你才是他的得意弟子。”

      “谢谢夸奖……哇,好黑。”韩钲探着头,压着嗓子说道。
      刚刚他只看到了少年的背影,此刻这么一转身,他才注意到那少年的面容,若不是穿了件锦袍,他简直要和那黑色梁柱融为一体。

      “男人黑点怎么了。”韩飞琼看也没看地回应道,然而下一刻,他一抬眼,“……这么黑?”
      韩钲差点当场笑出声:“这小子要是跟沧溟站一起,简直能凑成一对儿太极。”

      母鸡国王坐在那里没一会儿就开始微喘,为了不让开光仪式结束后紧接着办一场国葬,接下来的仪式便如走马观花般,潦草又匆忙,毫无实质可言。可怜一场开光典礼表面盛大风光,内里却毫不讲究,像是王宫上下和神殿全体,哄着国王过了个热闹的家家。

      仪式进行到最后,就在大家准备对太一神像来一场五体投地地参拜时,殿外忽然想起“铮”的一声,紧接着是一片哀嚎。门口的几位士兵闻声出门查看,又是“铮”的一声,哀呼连天。

      国王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天生反应迟钝,殿内人声嘈杂,赤龙已经带人杀出了门外,国师拉扯了他好几下,他才后知后觉地受了惊吓,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在国师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躲到神像后面。边跑还边大声嚷嚷:“来人啊啊啊!抓刺客!拿下他!砍他狗头!杀他全家!灭他九族!”

      韩钲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自己真是开了眼了,这位陛下在历代国王中论资排辈都得是倒数,但论贪生怕死他若想称第二,先王的棺材板都得按不住。

      韩钲和飞琼起身跟着人流出去查看,只见殿外倒了一片废物点心,龇牙咧嘴的,屁用没有,完全就是跟来凑数的,而将他们放倒的人已经消失不见,现场留下的痕迹处处彰显着“来者不善”。

      现场哭天喊地地混乱了一阵,没有一个能站起来的,赤龙将节杖用力往地上一锤,做出一种山崩海啸的气势,强行镇压下场面。

      冷汗涔涔的国王在神像后面竖着耳朵,见外边风平浪静了,才从殿内抖着一身横肉小跑出来。刚出殿门,就看见那一地半死不活的败将,气得他抬起脚就是一顿乱踹,一扫刚刚的怂样,威风凛凛地呼来喝去:“废人!一群废人,你们都是纸扎的嘛!我还不如养一群狗!”

      他甩着袖子愤怒地踢腿,却因为许久未做如此剧烈的动作,身体过于肥硕,踹那小兵肩膀时一个没站稳,差点摔了个屁股蹲,得亏赤龙出手及时搀了他一下,才踉踉跄跄地站稳。

      韩钲眼看着他在原地支楞八叉地跳了段舞,差点笑出声,然后就看那国王刚站稳脚跟,就从侍卫手中抽了把剑,一剑刺死刚刚他踹过的那个人,并歇斯底里地吼道:“刺客呢?揪出来,我要扒了他的皮,放在太阳下晒成干尸,再一把火烧光他全家!”

      跪在他面前的小兵瑟瑟发抖:“陛下,刺客……刺客跑了……”
      “什么?!”国王伸出肥爪子给了他一巴掌,又当空沉甸甸地点了几下,“你们他娘的就是都变成馒头,挂在那刺客腿上,他也不至于跑这么快!那人是修了什么盖世神功嘛?啊?”

      “陛下,”一个身着盔甲、头发高束的男子双膝跪地,拱手上前道,“那刺客法力高强,我等本就不是对手,再加上赤龙护法……护法他……”
      那男子说到这就开始舌头打结,眼神不住地往赤龙那里瞟去,然而他即便就地变成哑巴,在场的各位也都听出了弦外之音——赤龙护法与那刺客是一条船上的。

      国王当即转头瞪向赤龙,。
      “胡言乱语,看我不劈了你这个烂嘴巴!”赤龙大喝一声,伸手就是一掌,接着脆生生地往地上一跪,“陛下,切勿听信谗言,臣……臣冲出殿外之时,那人已经扬长而去了,并非臣故意放走。金统领,我与你素无瓜葛,不能因为我官衔在你之上,法力比你高强,收到王上的恩宠比你多,你就血口喷人!”

      “陛下,臣等所受之伤并非刺客所为,乃是拜赤龙护法所赐,当时护法假意攻击刺客,却是招招使向我们,我等根本不是他二人的对手。”那位金统领被他一掌打到在地,血淋淋地从地上爬起来,哑着嗓子继续说道,“我等性命本不值钱,但属下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为陛下除去奸佞之臣!”
      话音刚落,一地小兵接地而起,齐刷刷地喊道:“愿陛下不为奸佞所惑!”

      正常人在如此明目张胆的诬陷下,都会本能地想要解释,不管有没有人在听,也要把该说的真相说上个来回,仿佛那样就能洗清冤屈似的。

      赤龙怒目环视周遭,这位惯常在背后说人小话的尖嘴护法,此时却没有再解释一句。他说完那句话,就安静地跪拜在一旁,既没有大失分寸,也没做出什么胡乱的举动,头颅低垂,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更猜不出此人的内心所想。

      正如站立在一旁的国师一样,冷眼旁观,不置一词,既没有出面维护,也没有煽风点火。

      与之对比,国王却焦躁得很,好好一个开光仪式给他来这么一出,在他看来那可是家毁人亡的大事,连头发丝都充斥着愤怒。他指着赤龙的脑门声嘶力竭地咆哮道:“你他娘的!你还有什么屁要放!”
      赤龙把身子压得更低了些,淡声道:“臣无话可说。”

      闻听此言,国王气得可谓是怒发冲冠,他抬起一只手,将“芳心纵火丹”的法力运转于掌内,当即便想把赤龙给打个对穿。
      以赤龙的修为,当然感受的到法术的涌动,然而他既没有辩解,也没有做出抵挡的架势,而是极其平静地抬起头,沉默地看了国王一眼。
      这一眼,让国王的手掌高高举起,定在了半空中。

      国王在那一刻,不知是被哪位天神给拍了一下,忽然就有脑子了。他在与护法对视的瞬间意识到,面前这位国之护法若是揭竿而起,当面举起杖子跟他来个你死我活,他非得被锤成柿子饼不可。
      国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满地的小兵如一地鸡毛,神庙之人也未必会鼎力相助,若是护法一个冲动要了他的命,他大概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以前左右护法并肩而立时,还有个赤羽能与其分庭抗礼,如今赤羽殉国,放眼整个旸乌,竟唯独让他成为了一人之下。
      国王整日活在白日梦里,但贪生怕死之徒,在面对身家性命之时,还是能留有几分清醒的。

      他犹豫了一瞬,便将手轻轻落下,顺势放在赤龙肩头,弯腰亲手将他扶起:“本王真是气晕了头,爱卿伴君几十年如一日,忠心可鉴,怀疑谁也不能怀疑到爱卿头上。今日之事,本王觉得,多半是那天鼓的狗贼所为,那群狗日的觊觎我旸乌神力已久,多次来犯,相信护法能尽早将那杀千刀的刺客捉拿归案,堵住那些人的狗嘴。”

      金统领抿抿嘴,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
      赤龙站直身体,面色并未见波澜,他眼睛过于细长,平视时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讥诮,他开口道:“多谢陛下信任,臣定不负所托。”

      开光仪式磨磨蹭蹭折腾了一上午,国王已经体力不支,中途又受了点惊吓,被众人匆匆抬上座驾,拉回了王宫。赤龙被国王留在了神庙,把九阳山封了个严严实实、水泄不通,并下令,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刺客给拎出来,否则九阳山的鸟都不准飞出去一只。

      韩钲和飞琼在国王乘驾离去后便直奔玄晖殿,赤龙接旨后必然彻查神庙,沧溟虽未修习过法术,但以他见不得光的特殊体质,定会被国王那个缺根筋的认准为不祥之物,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等他们推开玄晖殿的门,却只见屋内空空如也。

      韩钲定在了原地,面对冰凉阴冷的空房间,感觉自己如坠冰窟,一时间竟手足无措。
      他很少出现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他法力高强,头脑灵便,神殿发生大大小小的棘手事宜,小厮都会下意识地去敲响他的房门。

      他虽不是无所不能,但也不至于无计可施。
      而这一刻,他只有一个想法:“他对不起师父。”

      “别往坏处想,先进去看看。”韩飞琼愣了片刻后,轻推了他一把。
      韩钲回过神来,他此刻脑袋跟不上身体,脚步已经走向屋内,意识才开始归位。

      他看到桌子上摆放了一条符钢腰带,那是师父的贴身之物,也是刚刚黑皮少年的所系之物,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悬在空中的自己双脚着了地。
      “是师父安排的。”韩飞琼拿起腰带如释重负道。

      韩钲双手撑着桌角,长呼一口气,重重锤了下桌子:“师父这个老家伙,我看他是想把我给吓死,就不能提前透漏个风声嘛,还搞这种突袭,太不成熟了。”
      韩飞琼轻拍他的脊背,安慰道:“小师妹没事就好。”

      其实开门的那一刻,韩飞琼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但他始终是有倚仗,向来是韩钲指哪,他打哪,他不必有太多背负,也用不着拿定主意,只要闷头跟着师兄走,心无旁骛地修习就好。
      他跟在师兄身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茫然无措的模样。

      韩飞琼心里酸了一下,他此刻内心是极其柔软的,却又说不出矫情的话,挑三拣四地吐出了一句:“你刚刚好像失了智。”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韩钲此刻心态放松了些,眼神也跟着飞扬了起来,“你就不一样,千虑之后,果然有一得。”
      韩飞琼:“……”
      这是在说他是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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