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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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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杏又一杯酒下肚,眯着眼回味半天,咂咂嘴赞叹道:到底是有钱人,好酒,好酒!
一杯一坦白,说,佘三那个gossip shit还说我什么坏话了。
呃,徐少,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少的独家每人版本都不一样,梦如看到的几乎都是陆葛格的,我就光看有钱人的腐化私生活,碧锦那边才是你的专栏!这样专业的问题你应该问她去。
不要!我就要你说!要真去问了唐碧锦,还不知道能引出什么事来。
我觉得你喜欢她要比朋友多一点。阮文杏的真心大坦白。
……本少爷不是花酒买你说醉话来的。
比喜欢更喜欢,是不是可以看作是爱呢?贵妃醉酒,疯话进行时,阻止无效。
碇司令,二号机暴走了。无奈看看瘫在官帽椅上一副酒鬼样的阮文杏,徐子越确认逼供失败,只得打电话向女王报告,快过来接走吧,这店里的人全都快暴走了。
好儿子,为父的这就过来拯救你。
呸!快点!什么时候都要占点便宜,这个市侩女人,到底哪点好啊。
扶着小脑麻痹的阮文杏站在酒家门口,徐子越突然想,如果现在醉倒的是自己,她会这样赶过来么?这么多年的情分,他比不过大学起相识的阮文杏,或者从一开始,在她心里,这样的感情就如同家家酒,长大了一懂事,也就散了,忘了。他这也才明白,爱的对面从来不是恨,若能全心全意地恨,起码要全心全意地爱过,起码心里还留有如此重要的位置。真正站在爱的对面,是我遗忘你,再也不记得曾经的恩恩怨怨,从此相逢是路人,将你从生命里删除,连一点位置都不再留给你。视作旁人,和地球上其他六十亿居民一起共享一样的地位。连纠缠与恩怨的孽缘都不再有。
后来是陆宣城陪同喻梦如一起过来接的阮文杏,徐子越看到陆宣城,心里总有抹不平的疙瘩,仿佛现在和喻梦如每说一句话都是他给的恩惠,是他宽宏大量容忍他继续侵犯已经围墙的喻梦如的生活。那样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人,徐子越也找不到一点理由在心里唾骂他。看她每次目光转到陆宣城时总是眼神发光,神采飞扬,恨不得要把整条命都烧起来绚烂给他看。
徐子越伸出手,拦住即将上车离开的陆宣城:赏个脸,喝一杯。
你个酒鬼,是不是不把我的人都灌醉你就不爽?喻梦如简直要崩溃了,搞倒了阮文杏,他居然不知死活地对陆宣城下手了。
梦如,没事,我和徐少也算有缘,认识到现在也没好好喝一杯,总说不过去的。你带文杏先回去,路上小心,到了马上打个电话,不然十里长街我也会一寸寸挖过去找你。
好……你也早点回去,注意安全。每次被陆宣城一说,喻梦如整个人就软绵绵,完全丧失攻击力。
他又懵了,她什么时候对他人有这样的语气,哪一次不是恶狠狠地将人弄得灰头土脸,就是在家里也一副土霸王地主婆的样子,作威作福,喻父喻母也从来只能由着她。陆宣城越加走进她的世界,她就将越加变得不是从前的喻梦如,他也将越加地失去她。
这样的恐惧如同星火燎原,越烧越旺,挥之不去的浓烟遮天蔽日。
徐少酒量令人佩服。
酒入愁肠愁更愁,愁起来,自然清醒得很,怎么会醉。被迫被带出古龙的酸味,徐子越自己都有点受不了。
为了碧锦找你的事?
一向玩味的徐子越眼神突然认真:不要再对地主婆以外的女人有这样亲密的称呼!你要好好珍惜她!三分酒意,七分清醒,此时的酒烧旺了心里的火,烧大了胆,想说而遮遮掩掩的话如此轻易说出口。
徐少你——
如果一定要我和碧锦重归于好你才能专心专意对地主婆,那也没问题——
你把碧锦当什么!由来沉稳深厚的陆宣城突然眼睛里烧出愤怒的光。
那你又把梦如当什么!碧锦让你和她好,你就和她好,你无所谓,她有所谓!徐子越从歇斯底里的唐碧锦那里听到这一条时,一刹那有抽死她的冲动。你知道地主婆有多认真么,她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对谁那么好过,你不要以为她看起来很坚强很无畏,她其实胆子又很小,做人又很认真,遇到什么事情一样会慌慌张张手忙脚乱。她单纯到你随便说什么样的谎话她都信你,只要她信你,她就一辈子无条件信你,死心塌地地对你好。她喜欢你三年,从来就没有告诉你,她敢让全世界知道也不敢让你知道,就怕你知道觉得尴尬连面都不能再见,她会笑死她自己,全世界会笑死她,就这样一个有被害妄想症的女人,她还愿意继续跟着你走,你想读博,她就也想读博,你想去研究所,她就也努力去研究所,因为没时间做其他的事情,她把留了那么多年从来没舍得剪的头发也剪掉了,吃个饭也要看资料,坐在车上也从来不闲着。以前那么争强好胜的人,都没有功夫搭理挑衅的人,一句无聊打发了继续做她的论文,她为你磨光了多少脾气。她虽然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但是她心里一直高傲得和什么一样,她对自己太严苛,没有给过自己一点点温情。你知道么,小时候她看美少女战士,我问她最想变成谁,所有的人都回答我说要变成最漂亮最幸福的月亮公主,她说她不要,她要变成自立又很有本事,别人少了她就不行的水星。我以前笑她说,你喜欢的男人住在火星,你要一辈子做老姑娘。她说,她要找的男人一定要早晚请安,每顿八菜一汤伺候着,进出都是八抬大轿劳斯莱斯。可是你看她,喜欢你之后,她又要求过什么,她暑假去新东方考了二级厨师,学中菜学西点,经常把手割了烫了满手的创口贴。哪个地主婆会为了以后一辈子的长工做这样的事情。你明不明白她的心意?
我——“陆宣城一时失语,半晌才能回道“我答应你,一心一意对梦如,但是,你也不能再让碧锦伤心。
你叫她什么?徐子越睨他。
从今往后,唐小姐就拜托你了。陆宣城五味陈杂,正好接到喻梦如报平安的电话,离开嘈杂的不夜酒吧。
地主婆,要幸福啊。端起酒杯,和旁边无主的酒杯碰撞一下,徐子越自言自语,两个男人为两个女人的心意完成了一场彼此牺牲巨大的壮烈交易。
七月一到,研究生公寓就不能住了,研究所那边也派不下房子,喻梦如和阮文杏开始满上海找蜗牛壳,可是地铁线的终端再坐一个小时计程车的地段房子都还贵得吓死人,整个上海哪里有穷学生的立足之地,喻梦如终日感叹,不成财便成魔。谁知陆母怂恿,让小两口一起租个房,过两年工作安定了就结婚,家里补贴一点还可以买好一点的房。喻梦如倏得脸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陆母笑道:梦如平时嘴皮子利索,又讨人喜欢,一说到和宣城的事就变得比他还憋,真是一物降一物。喻梦如的脸低到快要看不见。
她心里的幸福满溢到流淌一地,她不曾期望物欲横流的上层社会,她期盼的从来只是陆宣城的琳琅世界,从前连伸出手轻轻触碰的勇气都没有,如今,自己真的身处其中,和他的父母交谈,谈人生大事,谈今后的安排,虚幻如海市蜃楼,一不小心眨个眼,就将消失不见。她偷偷瞥一眼左边的陆宣城,那样好的人此刻坐在她左边。高大沉默的男子,蕴秀于内,深沉安稳的眉眼,清楚的五官,坚毅的嘴角与发际线,认真的时候眉头会拧出川字,笑的时候舒展开,嘴角有深深的法令纹。光是看看他,就好像花完了她所有的力气与精神。
遇见他,她终于明白飞蛾扑火。
饭后的甜汤,喻梦如的经典之作,红豆双皮奶。红豆甜软香糯,奶冻醇厚浓郁,恰到好处,清凉不腻。雪白的双皮奶上,几点艳到滴血的红豆,如她全权交付的心。
今天,她似乎特别沉默。
一边吃着甜点,久不开口的喻梦如突然说:叔叔阿姨,我能不能借宣城回去过七月半?
怎么还这么客气,是有重要的人?陆父问道。
家父仙去两年了。
应该的,宣城,到时候你好好收拾收拾,去看看喻叔叔,也好好拜访喻阿姨。
嗯。梦如你有没有想过把喻阿姨接来上海一起过?她一个人在老家会不会?
我妈她……眼泪倏地涌出来,陆宣城慌忙放下碗,用手擦她的眼泪。
知道是出事了,此时却不能再问下去,看她哭得泪眼婆娑手足无措,陆宣城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安慰她,相遇两年,从来只看到她趾高气昂无所不能,却没想到她也会有如此软弱无力的时候,泪盈框涌,如同三岁的孩童。他唯一可做的就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在她耳边细细叮咛,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
待她清醒,完整地说出那句话,陆宣城只知道无论如何今后决不可离开她。
炎热的夏天里,老人最是撑不住,然而只是没想到,连喻母不过五十出头的人也没有过去,急性胃炎外加本来身体就不好,住院后三次大出血,最后一次抢救不过来,就在医院阖了眼。陆家吃饭的第二天,陆宣城便和喻梦如匆匆回了老家,除了父母和单位打过招呼,连阮文杏也并不知道。待二人回来时,阿姨一家已经代为打点好医院那边的事情。由于喻家没落得早,后来也实在没有结交上多少朋友,本地的亲戚也只剩下阿姨一家,告别会也省了,喻母就这样毫无牵挂地走了。
再来,是火葬场和墓地的事,喻梦如神情恍惚,一直喃喃自语:怎么她就不牵挂我,她怎么一点都不爱我……她坐在自己一直睡到高三的床上,回来的这两天,眼泪总会悄无声息说着说着就掉下来。她看着一如自己走的时候的房间,怎么都找不出妈妈已经不爱自己的痕迹,她怎么,就这样放心地把自己一个人留下来。
陆宣城睡在沙发上。喻父喻母的房间因为尚有忌讳,还是没有入住,然而也不放心将喻梦如一个人留在家里,怕她胡思乱想。此时,他自告奋勇在厨房煮面。一边切葱,一边不放心地回头看看亮着灯的卧室,原来她快乐的外壳都是假的。一个不留神,使不惯的刀切到指甲里,伤口不大却鲜血顿涌,忍不住地轻轻叫了一下:不好!
这也被喻梦如听见,立刻起身迈到厨房,发现自己男人不小心切了手,忙道:用水冲一下,我找找医药箱。
她打开橱子,才干的眼泪又流下来,拿出里面的医药箱,找出碘酒,棉签和医用胶布,小心地消了毒,撒上一点云南白药的粉末,扯了几片棉签上的棉花压好,用医用胶布仔细包扎好。
看不出来你挺熟练,你家用的设备还真古老。
我妈以前是护士,高中的时候因为学空手道经常受伤,她就从医院一点一点带这些东西回来。
哎呀,不好!面糊了!面仍旧在锅里,原本想切了葱花就可以起锅,哪知又有了这一出,陆宣城抱歉地笑笑,凝视着她的眉目中是始终抹不去的深深疼惜。
你不要担心我了,过一阵子我就好了,现在带你去吃饭吧。看她眼里强挤出一丝安慰他的欢快,他心里怎么真的放得下。
原本炙热的天气,晚间竟然因为突来的高压冷气团突然北风阵阵,喻梦如像一只憔悴支离的猫窝在陆宣城怀里,陈旧的街道,经年不变的店铺和人,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过,然她此次回来,终于明白,原来看上去的东西不一定是就是真相。就好像,看起来永远都在的人,说不定,哪天就不言不语地离开了。
此时此刻,环绕着自己的这个怀抱,又能相守到几时呢。
她从来不曾如此地灰心丧气。对陆宣城,对爱,对际遇,对生命。
两个人突然一起停下来。
下坡的尽头,鹅黄色的路灯光,被灯光照映出诡异黄绿色香樟树的下面,站着的那个人,满目通红,风尘仆仆。
他问她: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你一个人跑回来算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了!徐子越心疼她,但却忍不住地对她发脾气。
告诉你又怎样,你能让妈妈复活吗?还是说你可以时光倒流把爸爸也还给我?这样不讲理的话,显然是喻梦如说的,然而,也幼稚地丝毫不像是她说的。她眼里依旧噙着泪,她觉得一辈子的眼泪都要流光了,身体不住的虚脱摇摆,气得她呼吸抽搐。
那你带他回来就有用了!徐子越如何会不介意,陪同她回来的是这个男人,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参与她生命中的每次大事,永不落空。如今,她真的,已经不再需要他。
我是她男人,带我回来见父母也要你置喙么。这居然是陆宣城说的。男人这样连阮文杏都觉得粗鄙的词,他竟然使得这么顺口,连喻梦如都有些吓一跳。徐子越,如果你是来安慰梦如的,那很欢迎你来坐坐,那如果你来无理取闹的话,我也只有尽她男人应有的义务,告诉她爸妈再也没人能对她呼呼喝喝。
这是我和她的事!喻爸爸喻妈妈都由着我,你要管我?醋意一上来,徐子越口不择言。
我不管你,但是请你,请你自重。每个字都掷地有声,陆宣城也不懂,已经到了这一步,明明喻梦如已经离不开他,他也已经决定一面接受她的心一面改造自己的心。可为什么第一眼看到徐子越时,他想到的是远在上海的唐碧锦。她现在好不好?是否知道了这件事?徐子越就这样走了她有没有很伤心?他努力克制着,坚守喻梦如的幸福,坚守唐碧锦的幸福。他相信,快乐日子久了,那曾经被伤过的真心也只是过眼云烟,这些许的忍让,最后能让大部分人幸福,不就好了么,还要胡闹地不愉快什么。
土匪,你回去吧。趁着徐爸爸和徐妈妈都还在,不要像我一样到现在才后悔。她劝他走,以自己的痛苦告诉他还有什么事需要做。
她轻轻依偎在陆宣城怀里,那弥漫着满是雾水的眼睛,从他身边摆过,再没有多看他一眼。
这个时候,徐子越觉得自己变成了十足的傻子,他深深体会到唐碧锦的绝望和悲哀,他也多么想和地主婆说,我们回去好不好。
然而那人此时如此如此地幸福,幸福到光芒夺目,他们这样的旁人连祝福也只是锦上添花,又有什么权利去靠近,去打扰。
可他真的是不甘心,他甚至想死死地拽住她狠心离开的衣角。求求你,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已经不能想象再没有她的生活。他受够了看她小鸟依人靠在别人怀里的样子,那样的款款柔情令他觉得自己二十多年的生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似水柔情就是一种自杀与浪费。最难过的是这样好的人在他身边那么久,彼此没有正眼相看过,他竟然没有明白过她的好。她是毒舌,但哪一句刺得痛他的不是大实话,哪一次不是由她戳中了伤口他才晓得悔改?
我们回去好不好。
任你打,任你骂,任你鄙视,任你鱼肉,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任你当作全世界最恶劣的标杆。
我们回去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你说好不好。
徐子越越想越觉得自己连傻子都不如,他简直像个娘们。
他唯有拼命工作,将满腔怨愤发泄在自己身上。佘三少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实际上,三少和徐子越合伙挣了不少,徐子越越憋屈,也越能想些憋屈招数来招财。
三少十分矛盾,一边是麻将搭子兼酒肉朋友每日行尸走肉,一边是挣钱的永动机,是该高兴还是难过,着实难以抉择。
唉,为什么上天总要安排那么多的烦心事来骚扰孤傲不羁的我。
三少有时候的自恋可以杀死非洲草原所有的河马。
然而徐子越早就被自己不识货的本事杀死,对三少的言辞只是扁扁嘴表示无奈。好吧,说赞同也可以,反正他本人确实已经无所谓了。你那方资金调度什么时候过来。还有,不是说让你二哥放风说要收购悦莱,怎么还没有一点动静?
钱的事我何时慢过你的。那边小璟子说了,悦莱的少总万景良的名字和他重了个字,就先缓他三天,我也奈何不了。
随便你。
唉,徐少啊,你犯得着从家里回来突然就这副死人样么,看到你这样被钱埋了都没什么意思。这句话倒是很真心,徐子越不在,打麻将三缺一岂非扫兴得很?尤其这个圈子里也不会有几个人牌品好得过他。
那就拿泥巴埋了你自己。
蛇蝎心肠!来,听我铁嘴佘三少每日一卦来给你提提神。话说这个悦莱的少总万景良出身富庶之家,从小娇生惯养,生得草包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然而心狠手辣,他上小学时候有个男生不小心用了和他一样的铅笔,结果从此以后那个男生就再也不能用铅笔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么?万景良找人放学堵住那个男的,说,你!以后不准再用铅笔!不然,哼哼!男的马上被吓得魂不附体,从此以后开始用钢笔,这就是为什么他不用铅笔了。因为他用钢笔嘛。哈哈哈哈,好好笑啊。你怎么都不笑?
真没发现有什么好笑的。
看你绷着脸,我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不管铅笔钢笔,万景良在道上有关系倒是真的,万一被他知道你在背后搞他的鬼借悦莱生财,就小心看你认识多少人了。
狗嘴里倒是吐出一次象牙了。承蒙你好心提点,不会让你送葬的。
从小到大,徐子越在打架方面还是很老实,小时候只和喻梦如磕磕绊绊,长大以后也不怎么打架,唯一有一次是高一时候真的有人在放学的时候管喻梦如要钱。身负护花使命的徐子越极不情愿地跑出来救美,结果因为四肢太不发达,被人揍得鼻青脸肿,最后只得把自己身上的钱也搭进去才可离开。想一想,喻梦如也是从那以后才开始学空手道的吧。她说,与其等你这种败家少爷来救,还不如我自己修炼成女侠跳出来拦着你劫富济贫。在她眼里,他果真一无是处。连一个男人基本的应该保护身边女人的责任都尽不到。他想想,又开始陷入无底的沮丧,反正千疮百孔成这样,倒不如真让□□的人打死算了。
他轻轻笑出声来。是谁使得享乐主义大师的徐少竟然羞愤得想一死了之。也只有那个人有这般的能耐。
尔后的那几天,徐子越借着市面上佘满璟要收悦莱的消息高价把手上的股票卖出手,结果所谓“收购”的资金一到位,就从佘满璟手上调度到了徐子越手上,那是市场多数人已经看出佘满璟收购是假消息,吃瘪认赔再低价求买主,徐子越手里握着大笔的钱,慢慢吸入,这一过程长达两个多月。动作太细微,几乎没有人察觉悦莱的股票有如此动向。
吸进了市面上超过70%的悦莱股票,佘满琛特意约来万景良“会晤”,不过打牌罢了,暗地里却继续命人放风说此次会面是代哥哥佘满璟来探悦莱的底价,接手前日里未完的收购。
连打二十四圈,徐子越独占鳌头。
佘满琛笑道:万少,您还是悠着点。三少我纵横牌桌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就靠坚持这一原则,不和感情受挫的人打牌。你看看徐土匪,紫薇阴暗,印堂红光闪闪,摆明了是情场失意来赌场找得意。他正在风头上,不要说我没有劝过你呦。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佘三少的惯用招数。这一笔要是成了,他一个煽风点火的都起码净挣两百个。
徐子越冷笑:那你还敢坐在这。
佘满琛委屈一笑:这不是看您老心情不好,小的我舍命陪君子么,你看我这个月才开头,零花钱就都搭进去了。
有你挥金如土的二哥,还少得了你零花钱?
等他?还不如等你胡了这把我分个红来的实在。
啧!承你吉言,门清清一色对对胡。徐子越两手一推牌,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随意说道:还不服气?要不要我先让个位子让你们转转手气?
万少不痛快了:哪里有赢了就走的道理!先歇一歇!等张二送了钱过来我们继续,十分钟!十分钟就到!
徐子越浅浅笑一笑,一脸的玩世不恭,起身往洗手间去了,没半晌就回来,又被佘满琛揶揄:趁着这两分钟也要去地主婆那边讨个饶?是不是又在宣哥哥那边碰钉子了?马上被赏了两粒卫生球:你脑子想点正常的东西行不行。
哪知佘满琛还来劲了,突然抢过徐子越的手机,拨了喻梦如的电话:嘿嘿,还是我这个万年月下来给你们牵牵线吧。
还没通电话又被抢回去,卫生球变成两个大拳头:找死还是回火星!
万景良在一边看二人闹得起劲,从一开始就有一搭没一搭的感情话题也挠动了人类天性中的八卦神经,问道:三爷,徐少看上哪家闺女被拒了?
还能有谁,就是他青梅竹马那个,以前又不觉得别人好,现在人家和老书记的孙子好了,他又眼馋。
万景良笑起来,笑得很大声,肥肩耸动,手搭在麻将桌上,连麻将都跟着振:没想到徐少爷你还有这门子嗜好。甭伤感了,等本少爷扳回本来再带哥几个消遣去,有钱哪愁吊不到好女人,保证各个柔情似水!一脸猥琐的表情。
徐子越看到万景良猪一样的嘴脸真的有搧扁他的冲动。他竟敢把喻梦如和那些有钱万景良都可以的女人相提并论。本来还想给那少爷留个□□回去,徐子越现在极其恼怒,恨不得立刻让万景良输光了裸奔回去!
佘满琛手机震动,徐子越的短信:老爷我要这个死肥猪输得□□都要当了!背后一阵阴风,三少不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果然失恋中的男人也是不好惹的。万少爷,这厢我先对不住了。唉。
徐子越在去洗手间的两分钟里通知办公室里待命的助手,在消息生效开始推高股价的时候慢慢放出悦莱的股票,以手上绝对数量优势的股票控制住供给,保持高价,等到买家堆积起来就一把全甩了。
他站在黄浦江边,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钞票,折了只飞机,嗖一下飞了出去,落在江里。再拿出一张,折成飞机飞出去。他想起那个女人曾经凶巴巴地教训他,不要挥霍显摆,不要破坏环境,不要这样不要那样。此时此刻她不在了,就没有人来规劝自己。晚上热闹非凡的外滩,他却形单影只,眼巴巴看别人欢声笑语深情缠绵。他与她没有见面的这两个月里他挣了许许多多的钱,然而那又有什么用,她既不会来看他一眼,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他发生什么好像都和她没有关系了。从前考试过了抑或有什么收获,他总是欢天喜地第一个跑去告诉她,现在想想那并不是他要显摆什么,他只是想第一个让她知道,他希望她也能为自己有所得而高兴。
烦恼无穷,徐子越干脆一头钻进酒吧借酒消愁。灯红酒绿,疯狂扭动的腰肢和发梢,他懵懂地看着面前的酒,浅浅琥珀色的液体,烧灼过喉咙,一路烧过食道和胃,经过心脏旁边的时候,心还是没有暖和一点。颓废的神情,还有点孩子气别扭的眼神,纠结的剑眉,深刻的轮廓,骄傲笔直的鼻梁,紧紧抿住嘴唇,他已经将头发剃成精神的平头,然而他的心理打败外形,依旧显得很颓废,半开的领带和衬衫,被酒烧红的脸以及脖子。
那期间有不少女子过来搭讪,都是万景良所说的柔情似水有钱哪愁吊不到的好女人。
缘何她不是,她从来不是。他不知道到底要靠什么才能打动她。
她现在还是不是和五六月的时候一样每天不眠不休地奋斗,有没有好好吃饭,身边有没有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头发又没有变长一点,有没有稍微长一点肉,脾气有没有好一点,心情有没有很好,闲极无聊的时候,有没有,有没有稍微地想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