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此处逢生（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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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晃眼的功夫，那人不见了踪影。
赫赫有名的龙统领连忙追了上去，“喂！等一下！你——”
“将军。”一只手横拦住龙莹，“将军，此人深不可测，不得不提防。”
龙莹想要推开的手顿了顿，脚步渐停，“……你说的对，我这么贸然的跟上去确实不妥。”她深深地看向白衣道人离去的方向，低语道，“这个人……我竟看不出来他的实力。也不知他是否是冥界中人。”
副官想了想，摇头道，“不论这人是否是这次事件的幕后首领，但是他的衣着……过于明亮，不像是冥界的穿衣风格，倒像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接下来的话较为敏感，不适合言谈，她相信她的将军会清楚她的未尽之言。
“的确……”
可是莫名的，龙莹并不想与他为敌。
见到满地鲜血时眼底的悲悯，来历不明却饱含感情的陌生歌谣，埋葬逝去生灵身体指尖沾染的泥土……这些种种，让龙莹心里生出的怀疑淡化了几分。
龙统帅并非不懂音律，冥界耳熟能详的歌谣她也略知一二，加之身边不乏擅音律之人，例如她的副官戴珊，但那人的歌谣她从未听过——歌谣前调中带着一股哀伤，仿佛在悼念死去的灵魂；而后调却话锋一转，变成了放下心中执念的释然。
作为知根知底的副官兼多年好友，戴珊了然，她安抚地拍了拍龙莹的肩膀，“将军，属下也并不想与他为敌。”她羞涩地笑了笑，“比起多一个敌人，属下更愿意多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说罢，她的眼里带着淡淡的欣赏之意，“如果能有那么一天属下见到他，一定要问问这歌谣的出处，讨教一二。”
戴珊是冥界一等一唱歌的好手，就连她对这首歌谣抱有极大的赞誉，可见白衣道长唱得是多么打动人心。
“真稀奇啊，戴珊，这可是你第一次给予那么高的评价。”周围的女兵打趣着她，促狭地笑着。
一抹绯红爬上双颊，平日里沉稳的副官不多见露出一副小女儿的姿态，她咬了咬银牙，对伙伴们调笑的话语可气可笑，“你们说什么呢！尽会打趣我！”随后，她看向自家将军，“将军您看她们——”
“咳咳。行了行了，就你们的嘴一天到晚叭叭叭的。”龙莹咳嗽了一下，“好了啊，都给我收拢一点，我们这次身上是有带任务的，现在我来布置一下任务，你们都集中一下。”
“是！”女孩儿们清脆道。
龙莹让一些人去四周寻找线索，自己这边则带着一批人，将之前那白衣之人挖的坑重新刨出来，从死去的动物身上检查暴/乱的线索。
昨天是血月，呆在第五平行宇宙的龙莹最先发现了异样，等她前去冥王的宫殿，就被告知前往此地调查动物暴/乱的原因，看起来冥王像是比她更先一步察觉到异样。
龙莹接到了通知，立马猜到冥王为何重视。
因为在许多年前，狼族骨子里就有嗜血的基因，平日里只要没有诱导原因，便相安无事。可只要勾起了狼族嗜血的本能，狼族便会六亲不认，杀死周围所有的活物，包括他的同族。狼族在这么多年的演化下慢慢淡去了这基因，可还是有些居心叵测之人盯上了狼族这个致命的弱点，加以利用这种特性，来使得狼族残害生灵。
这次只是野兽之间的小打小闹，可如果让居心叵测之人掌握了诱导原因，那么拥有狼族血脉的人，将会变成今日狼群的样子——冷酷、嗜血。
如今在位的冥王陛下，正是出自狼之一族。
思及至此，龙莹背上冒出冷汗。众所周知，狼族是所有种族里最强大的，如果狼族出现暴/乱，其他族群绝不会幸免于难。
思考之时，龙莹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尸体，心思罕见地飞出大脑，冷不伶仃又想起了刚才那位白衣之人。
如果是他的话，会阻止这种情况发生吗？
等等！她在想什么呢！龙莹甩了甩脑袋，把心神放在了这片区域里，以此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
道长行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一处村落。像凡间的村庄，几根烟囱上飘着缕缕炊烟。大概是到了饭点吧，随着他逐渐走进，丝丝饭菜的香味钻入了鼻腔。
道长眼里闪过一丝怀念。很久以前，他未辟谷时也爱捣鼓吃食。后来他不需要食物填饱肚子，也总是忘不掉缠绕在舌尖的美味。那时他的愿望就是尝遍天下的美食，与至交好友走遍天下的路。
现在……倒是什么也没剩下了。
孑然一身，独在此间。
“在下只是途径这里，顺带讨一口水喝。”面对警惕的村庄守卫者，他淡淡笑了笑，分外无害。
一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或许是因为道长的笑容实在温暖，他和另一人对视了一眼，放下了手里的武器开口说了什么。
道长面露疑惑。
那人见他听不懂，想了想，换了种语言和他对话：“嘶嘶嘶——外乡人……”他侧身，让出了一条路，“你进来吧——只许喝水，不准干其他事。”他嘶哑道。
倒也合情合理。道长点头，跟在他们的身后走进了村庄里。
这是这村庄第一次来客人。村里人好奇，悄悄打开了窗户，露出一道缝隙，扒拉在窗户边偷偷看着这外来之人。
青年皮肤白皙，剑眉星目，嘴边挂着淡淡的微笑，周身柔和的气质让许些足不出户的女儿红了脸颊不敢看他。
由于这是村落第一次进来个外乡人，竟惊动了村长亲自前来迎接。
倒是……有些不自在。青年接过水碗，遮住了微抽的嘴角喝下了水。
他并不渴，只是想找个理由观察一下这个世界基本情况。
他目前得到的消息太少了，罗盘又丝毫不能起什么作用，就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这样的局面太过被动，他必须要掌握主动权。
在众人的注目礼下，他放下了水碗道了一声谢。
“嘶嘶……外乡人，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村长道。
“我从黑树林来，至于去哪儿……”道长笑了笑，“目前居无定所，四海巡游。”他见到在场的所有人脸色一变，似乎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嘶嘶嘶……你从黑树林来……指的是那片地方吗？”村长指了指远处那片漆黑的树林，正是白衣道长出来的地方，“那里可是十分凶险……年轻人，你有本事闯进那黑树林，很有胆识。”村长赞扬了他一句，紧接着话锋一转，语重心长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我懂，但是年轻人，听老人家我一句忠告——别再去那里了。”
“那里可是毒蜘蛛一族的出没地，被他们看到，你会死无葬身之地。”老者拍了拍道长的后背，惊叹道，“如今……真是后生可畏啊……”
“毒蜘蛛……？”道长抓住了这个关键字，他有预感，这是他能获得到的有史以来最大的讯息。
如果把这个世界比喻成一块空白的拼图，那么这讯息就是一块分散的小小的拼图碎块，道长紧紧攥住这块碎块，他不能放过这个世界的任何信息，否则他无法立足在这个世界。
村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嘶嘶……你这后生竟不知道毒蜘蛛一族……？”他看了看道长的穿着打扮，了然道，“年轻人，你的父母把你保护的很好……”
“听我一句劝，不要这么叛逆……”老者眼尖地看到道长微微拢起的眉头，以为猜中了道长内心的想法，他重重叹了一口气，跟这位缺少常识的年轻人细细解释，“老朽虽然自觉的自己过时了，但是对现在的年轻人还是有着一定的了解。老朽知道你们年轻人追求时尚，喜欢标新立异，但这里是冥界……你这样的穿着，很容易引起高层的注意……”老者指了指天，似意有所指，“冥界崇尚黑色，不喜白衣，因为圣界的人喜欢白色。”看到道长眼里的疑惑，老者又一次叹气，“竟连圣界也不知道吗……”
白衣道长露出一分恰到好处的羞涩，宛如一个正在受老人教训的年轻人一般，微微低头，似对自己匮乏的知识而羞愧。
见此，老者无奈地跟这“年轻人”科普常识。
听了一个小时的讲解，道长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的判断。他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叫做冥界，冥界有个死对头名叫圣界。这两个世界相互对立，频繁摩擦，两界距离又近，几乎三天两头干架。黑树林就是其中一个干架的地点，据老者说里面生活的毒蜘蛛一族是圣界的人马。
虽然道长觉得这完全就是吃饱撑着没事干。
冥界崇尚黑色，几乎对深色之外的颜色没任何好感，尤其是白色——因为圣界人崇尚白色，冥界人讨厌圣界人，所以连带着讨厌上了白色。
听到这句话，白衣道长哭笑不得——这种小学生过家家般的喜恶，恕他实在觉得微妙。
他想到之前偶然窥探到的“接头交易”。
林归砚：……看来无论是哪个世界都存在这种黑色/交易。
道长看了看自己的道袍。并不是没有黑色的衣服，可是穿来穿去还是觉得自家庭云宗的校服更好穿……
但形势永远比人强，眼下不容许他挑剔。
他在自己的空间衣柜里跳来跳去，总算是选了一件不惹眼的黑色劲装；还别说，换上之后果真不那么惹眼了。
老者见此，眼里闪过一道惊艳的光，“嘶嘶……年轻人，黑色很适合你，尤其很衬你的那双眼睛。”
“爷爷。”一小姑娘拉了拉老者的衣袖，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俊美的青年，微微红着脸小声反驳，“分明这位哥哥穿白衣更好看……就像传说中的……”小姑娘一时没能找到合适的形容词，皱着脸翻找自己匮乏的词库，“就像……传说中的动物仙鹤。”
“妞妞，慎言。”老者严厉又不失和蔼地轻拍小姑娘的头顶，“嘶嘶……不好意思，我的孙女年纪小，多见谅。”
“无妨。”道长弯起眉眼笑道，“我很高兴能受到如此赞美。”
老者沉默了一下，“年轻人，介意告诉我你的种族吗？”
道长眉毛一抽。这难道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吗？“我是人族的。”
“不不不。”老者摆了摆手，“不是问你这个，大家都是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老朽是问你的血脉——让老朽猜猜……”村长打量了一番白衣道长，有些犹豫道，“看样子不像食肉种族……你是……鹿之一族的人吗？”
林归砚：“……？？？”
青年眉毛一跳，“不，我并不是鹿族的——我真是人族的，如假包换。”白衣道长面色复杂，这个冥界不会是他修真界里妖界的翻版吧，都有出自动物的血脉什么的。
尽管身体目前的状况是糟糕透了。白衣道长眼里的光暗沉了几分。
小飞师弟，怀沉师兄……
如今他的死讯，大概已经传遍整个修真界了吧。
宗门说不定早就知道了。
也对，自己的长明灯就存放在庭云宗，早就知道也是应该的。
嘴里的苦涩蔓延至心头，呼出的气流带着一片血腥味；眼前浮现出一人的影子，虚幻而飘渺。
那人温和的紫眸，深紫色的衣袍勾起他所有的思绪和过往。
我的师尊啊……
自明媚的少女死去，曾天地不怕，冷若冰霜的少年开始学会了惧怕。并不是害怕迎向死亡，而是害怕自己死后会带给在意自己的人多大伤害。
如果可以，他只想悄悄的离开，在某一次镇压神兽暴动，或是在一次维护天下苍生中死去；作为古往今来修真界中众多优秀的、出名的事迹中其中一件微小的、微不足道的事。
他的天赋并没有所有人想的那么杰出。
真正的天之骄子，当如他的师兄怀沉。
还有他的师弟云落飞，虽然他总是嘴上说着自己是一只咸鱼，躺着就好等等一系列听起来很丧的话，但实际上他在阵术上的造诣可谓是天纵奇才，庭云宗里的阵术藏书有些就出自于他之手，同时，他还改良了约莫四分之一的阵法，精炼了阵术中的精髓，自创的阵法“蜉蝣而过”更是占据阵术界中保命阵法的一席之地。
这些个惊才绝艳之人，他林归砚是望尘莫及。
他拼了命地修习术法，终于，学有所成，能与这些天才并肩而立。谁也不知道他的背后究竟流了多少汗水，用尽了十分的力，才能赶上天才们只要稍稍努力就能学有所成的境界。
但能与这些天才们称兄道弟，甚至成为一生的挚友，这本身也注定林归砚并不平凡。
法之三角这个组合，在整个修真界可谓是名扬四海。
可是……现在三角坍塌了一角。
不。道长眼神里流淌着坚毅的光，他一定要回去，找到能够回家的路。
『“活下去，总会有希望到来的那一天。”』
***
“人族……？”老者惊讶，“什么动物的血脉都没有吗……小子，那你是怎么来的冥界？要知道纯粹的人类可不敢来这里啊。”
尽管道长极力掩饰眼中的黯淡，但也比不过老者比他多活了几十年的阅历，他很快地发现了道长的异常，叹了一声，拍了拍道长并不宽阔的后背，“嘶嘶……年轻人……不想说就别说了……老朽都懂。”随之，老者转了个话题，“我观你是风尘仆仆来到这里，相比还没用过饭吧——要不要留下来吃过饭了再走？”也不管道长的拒绝，直接拉着他到自家屋子。
屋里十分灰暗，光线远没有外面那么亮堂。
“老婆子，饭弄好了吗——”村长拉着他坐下，四处转悠了一圈，终于在一处被杂物堆满的小角落找到了一个按钮，老者按下，房屋瞬间明亮起来。
白衣道长眼睛一亮。尽管照明术只是小术法，但这位老人家不仅能做到瞬发，还能大面积照亮四周！
而且刚才他看都没看清楚老者手是如何动作的。
老者转头笑了笑，“你是人族，怕是受不了这么黑暗的环境，不像我们蝙蝠一族，早就习惯黑暗了。”
“老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道长眼里闪动着求知的光，“请问您是如何做到大面积瞬发照明术的？还能这么明亮？”虽然他也能做到瞬发照明术，但是远不及这明亮，毕竟不是光灵根的修士，能做到这一点算很好了。
老者疑惑，“什么？照明术？”他指了指那空气开关，“你是指灯开关？按下这个开关，电路连通，然后灯就亮了——很简单的道理啊。”
林归砚：？？？
老者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是为什么组合在一起他就懵了。
开关？电路连通？这是什么跟什么？？
“呃……您的意思……是用电通过这个……媒介物，然后导通灯亮吗？”道长咽了一口口水，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开关，所以这是用己身的能量，通过这个媒介物让灯亮吗？
可这不是多此一举吗？直接用电导通到灯不就完事了？
“小伙子……你这是在说什么？”老者奇怪道，“让灯导通就是要用这个开关啊，没有开关你怎么导通呢？”
“您……不是雷灵根修士吗？”道长觑了一眼老者，指尖放出了一丝电光，“您看，这样不是更方便吗？”
电流窜入到灯芯，光顿时更亮了。
老者目瞪口呆。
道长：……
两人相顾无言。
直到大娘在厨房喊了一句“开饭了！”才得以打破沉寂。
两人决定暂时放下刚才突破三观的事，一致前往厨房拿取餐具。
***
修真界的庭云宗，有分器宗与法宗两个分支，林归砚是法宗弟子，可以修习这四种道中的一种，分别是——万生道、天界道、轮回道、人间道。只要最后能够证得自己修的道，便可突破自身，修为飞涨，甚至能一举飞升成仙。
但证道又谈何容易。
万生道，顾名思义，万生之道。在修真界，修习万生道代表只身护万物生灵，与万物生灵对立者，必定受到修习万生道的修道人的全力击杀。
能有天赋修习万生道的修者是幸运的，但也是不幸的。幸运的是能受到万物生灵的敬仰和尊重，能获得到天地给予的气运，生命的守护。
不幸的是，因为此生心系天下，心被万物生灵占据，难再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修习万生道的人对自己十分狠，他们将全部的温柔都给予给万物，却偏偏忘了自己。他们的愿望，便是护得万物生灵，最后自己功成身退——哪怕代价是灵魂的消散。
所以，每个修习万生道的修者，最后的结局都是名垂千古，青史留名。
但人，早已与世长辞。
***
临走前，他拿着老者友情赠送的一张地图，听着老者语重心长地规劝：“年轻人，去冥界的中心地带吧。那里有着冥界公认的军事学校，是叱咤风云的蝙蝠军团的发源地，甚至有着能够进行超兽武装的天之骄子……”
“去吧，去那更远的地方闯一闯。”老者笑着，期冀地看向这位年轻人，“年轻人，你会满载而归的。”他有预感，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谢您吉言。”白衣道长微微低头，以示对长辈的尊敬。
村里人为他送行。这时他们绝对不会料到，他们见证了日后那位传奇人物的开始。
很多年以后，当有外地人特意过来，这处村落便会骄傲地对他们说：
“这是一个传奇的开始。那一天，是我们的祖先迎接了这位大人物。”
“据说当年这位大人物如传说中的仙鹤那般，身披白羽，落入冥界。”
“不，甚至可以说那是如同天鹤般的存在——霞姿月韵，白璧无瑕。”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此处逢生（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