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青梅煮九

9、第 9 章

　　啊，这……

　　宋乔安想了想，决定转移一下话题，“李婆婆，咱们是不是可以谈谈有关房子的事情了？”

　　“不急。”李婆婆摆了摆手说道：“那个有什么要紧的。”呷了口茶，笑了笑，又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宋乔安眨了眨眼睛。
　　咳。
　　看来她这转移话题的功力还是修炼得不太够。

　　她扭头看一眼陈鸣，试图获得一些场外援助，谁知，陈鸣却是一脸陷入回忆的样子，神情很是投入……

　　“就……学校里啊。学生事务中心碰到的。”宋乔安放弃挣扎，决定先满足一下李婆婆的八卦心理。毕竟，人家社会学家都说了，八卦是我们人类学习如何在社会中生活的途径嘛。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好像是因为我的学生卡丢了吧，我去那里先看看有没有人捡到放在失物招领处。”

　　“当时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他们那儿没有我的卡，我正准备去隔壁补办……”宋乔安用手指了指陈鸣，“结果刚出门就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张学生卡，准备送到失物招领处。”

　　“我一瞧就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嘿。巧了，那可不就是我的卡嘛。我就跟他道了谢，然后准备伸手去拿。这不是件挺顺的事儿吗？”

　　“嗯。”李婆婆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呵呵——”宋乔安白了陈鸣一眼，“可是这家伙呢？非说我长得跟卡片上的照片不一样，让我拿什么证明文件给他看。”

　　“真的很不一样啊。”陈鸣抗辩道，“照片上系花水平，真人黑眼圈有这么大——”他在自己眼睛上比了比，又继续说道：“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打理了，一根头发上能有五个分叉！就这……让我怎么相信嘛。”

　　“那现在看着不是挺俊的嘛。”

　　“可不。”陈鸣笑了，“那您得看看是谁不辞辛劳叮嘱她要好好生活。”

　　“诶诶诶——”宋乔安反驳道，“就你会生活？那你也不看看你这一身厨艺是谁教给你的啊。”

　　“我那不是为了哄你好好吃顿饭嘛。不让你‘传道受业’，你就只知道天天泡面加蛋。”

　　宋乔安不说话了。

　　神情看上去有些低落。

　　陈鸣以为她是在话语中落了下风不高兴，便哄道：“嗯……其实你还是有很多拿手菜的。比如西红柿炒鸡蛋，这道菜我就做得远不如你。别说我了，就连我们食堂那个大师傅的手艺也远不如你……”

　　但这番安慰的话语显然并没有起到什么积极的作用。

　　“哦呦。到点了。我得出门去看看我的花儿了。”李婆婆撇下这句话，招了招手，便识趣地随帮佣一同出门去到院子里了。
　　她是最乐于成人之美的，不过这伤情的事儿嘛，年纪大了，就不大听得了。

　　“陈鸣。”宋乔安的目光落于手背上，淡淡地，缓缓地开口说道：“你昨天说的那些话，说实话，我听着挺动容的。但……但其实我并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嗯？”陈鸣皱了皱眉，没有会过意。

　　“我的意思是。”宋乔安停顿一下，道；“我……其实我们俩吧，完全就不太一样。比如你自己也说了，你喜欢到处玩儿，结交各种各样的朋友，可是我只喜欢呆在一个地方，不太爱给自己扩圈子。”

　　“还有。我这个人吧，其实就特俗气。嘴巴上三句离不开钱，赚了钱就花，花就花吧，还特乐意买那些限量款……你就不一样了啊，你这个人，有时候还是挺理想主义的。”

　　“然后呢？”陈鸣轻声道。

　　“嗯？”

　　“你说的这些‘不同’，都不是你最大的疑虑吧？”陈鸣顿了顿，认真道：“乔安，我跟他不一样。”

　　宋乔安指尖微颤。

　　那一刻，她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是的。

　　陈鸣说的没错。

　　她所列举出来的一二三四，都不是她最大的疑虑。

　　她真正害怕的，是陈鸣所谓的喜欢，是出于一种怜悯，甚至更糟，是一种“拯救感”。

　　她不希望自己是以一个可怜的形象留存在他的心里。

　　如果他们只是朋友，她并不会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可是如果真正要走近一步，那她就十分在意这些在旁人看来“无所谓”的东西。

　　“我跟你说啊。乔安。说实话，你那张ID卡上的照片确实很漂亮。不过呢，我可不是什么相信一见钟情的人。”陈鸣笑了笑，试图缓解宋乔安的紧张感。他知道让她在自己的世界里给其他人留一个位置，其实并不容易。他也并不着急。

　　“我那时候吧，就是觉得挺可惜的。多好一个姑娘，干嘛整天披头散发的。这年头又不流行什么哥特风，什么颓废流了。”陈鸣十指交叉置于桌上，“后来相处着，就觉得你这个人，真的挺有意思的。”

　　“哦？怎么就有意思了呢？”宋乔安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焦虑感确实退却不少。

　　“比如——”陈鸣也学着她的样子举例道：“你说你这人不爱出远门，也不喜欢社交。可是公司需要人出差的时候，你从来就没推托过。需要人去谈判，面对那些古板严肃，又肚子里算盘打得响当当的老姜，也从不会怯场。”

　　“又比如，你总说自己俗气——虽然有时候你这品味吧确实……”

　　宋乔安一听这人说着说着又要揶揄自己，动了动嘴，还没说什么，陈鸣已然话锋一转到了“但是”。

　　“但是，重要的是但是嘛。”陈鸣一挑眉，“每次看见有什么需要捐款的项目，眼睛也不眨地就划了钱过去。别人告诉你这里头的项目有些是虚假的，是不真实的，你听完也只是说，‘没关系，总是能帮助到真正需要这笔钱的人的，这就够了’。”

　　“我说过这么煽情的话？”宋乔安狐疑地看向陈鸣。

　　“当然。”陈鸣肯定地说道：“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那阵势，就差竖起三根手指头发个誓了。

　　宋乔安终于被他的正经样给逗笑了。

　　“还有，如果非得要我说出我最喜欢你什么……”

　　“什么？”宋乔安笑了，她确实也挺好奇，好奇他又会给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最喜欢——”陈鸣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最喜欢你说话。”

　　宋乔安皱眉。

　　果真是个稀奇古怪的回答。

　　“真的。”陈鸣重复强调道：“我最喜欢听你说话。说什么都行。说上一天我都不会觉得闷。”

　　“什么啊。”宋乔安别过脸，“所以我在你眼里，其实是个，相声演员？还是专讲单口相声那种？”

　　“你要是真去做相声演员，我肯定是你的忠实粉丝。”

　　“那你去照着这标准找好了呀。”宋乔安没什么好气地说道：“虽然女相声演员并不多见，不过仔细找找肯定有咯。放宽点条件，做脱口秀的也行啊。要是再把性别也放宽了……”

　　陈鸣笑了。

　　“诶，你……不说了。”自从听了他这么说以后，她觉得自己讲话好像变成也变成了“工作”似的。真奇怪。

　　“我就是喜欢听你说话。就像这样。”陈鸣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发尾，“我以前是不信两个人可以有说不完的话的。我就想，怎么可能啊，哪有那么多事可以讲。童年趣事、工作经历、旅行见闻……数来数去也就是这几样，都讲完了，可不就没新鲜事了吗？”

　　“但现在我觉得，只要坐在我旁边的那个人是你，我们就可以一直这么说下去。等到不再工作了，就搬到海边去——东星岛这儿就不错——支个棚，弄两张躺椅，就可以说上一下午……”

　　“您可打住吧您。”

　　宋乔安突然觉得，陈鸣才是那个内心深处藏着一个做脱口秀的梦想的人……

　　“你看你。”陈鸣委屈道：“我就乐意听你说话，你就总是嫌我烦。”

　　“那说明你还有进步空间呀。”宋乔安无辜道：“等你啥时候进修完了，我就认真听，不打断地听，听你说上一下午！”

　　“哦。那就是说你同意到时候跟我搬到这儿来了？”

　　宋乔安一扬下巴，双手捧住玻璃杯，清了清嗓子道：“那我，考察考察呗。我还不知道呢。”

　　“啊。还不知道？”

　　“对呀。你说我们也当了这么多年损友了，这角色，他能切换的过来吗？”宋乔安是真的发自心底地有这个疑问。

　　“那，那我们，要不……”

　　“考察一下就对了。”

　　宋乔安惊了。

　　陈鸣也惊了。

　　一回头，李婆婆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看完她的花儿回来了。

　　“姑娘，虽然呢，这个小伙子看上去还可以。但是你自己的条件也是相当好的呀。倒也用不着死掉在一棵树上。先相处着试试，累积点恋爱经验没什么坏处，要是这个相处下来觉得不好么，就找下一个咯……”

　　陈鸣听着一脸懵。

　　宋乔安倒是笑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陈鸣努力地想要把话题给掰过来，刚插了句“那个，李婆婆，我们还是来谈谈房子的事吧……”，话都还没说完，就被两个女人同时给瞪了回去。

　　他觉得再这么讲下去，自己已经快要沦为月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