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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迟来的承诺 ...

  •   寅卯先生和老伴相互搀扶着在紫竹村的小径上行走,一路上叹息声不断,距离家里的院子大门还有一箭之地的时候,寅卯停下脚步说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去青花家看看,今天这个事情,是我没有办好,我是不是应该给她道个歉呢”?
      “道什么歉呀”,老伴嗔道:“海欧那天不是说过,他和石小姐已经结束了,况且他们当初也没有结婚,只是同居而已,今天她过来,最多只是走动走动,不会有什么事情,放心吧,青花是个稳重的女孩儿,不用你操心了,不过你今天是性急了些,虽然青花已经同意,你还是应该先和海欧商量一下,话说回来,看今天的光景,海欧倒是也很喜欢青花呢”。
      两个人唠叨着走进自家的院落,回头看看身后并没有别人出现在小径上,关上院门回到上房里歇息去了。
      海欧的宴会只剩下杯盘一片狼藉,除了青花和弟弟晓亮在忙碌地收拾残局,其它人都不见踪影,李克和小慧见到石今红和婷婷,聊了一会儿过去的事情,看到气氛有些尴尬,就告别了海欧,步行到山下黑龙潭的停车场,开着那辆半新的桑塔那回野味庄去了,曲江和季妍领着山山在花溪街上玩耍,而海欧坐在自己的汤圆店里,透过窗户聆听外面游客的喧嚣。不一会儿里间传来杯盘的洗刷声,晓亮也搬着桌子从后院进来,海欧等他把另一张桌子也搬进来后,起身拍拍晓亮的胳膊说道:“让你受累了,你进去和你姐说一声,不用洗了,回头我自己能洗,你们先回吧,这几天客人多,别影响你们旅馆的生意,对了,把三轮车骑走吧,用的话我再去借”。
      晓亮答应一声走进里间的厨房,青花没有说话,杯盘洗涮的声音却并没有停止,然后是后院开门的声音,应该是晓亮独自骑着三轮车离去。石今红把汤圆店的前门打开一点,让外面无限的春光照进店里,望着婷婷一声不响地走到海欧的身旁坐下,叹口气说道:“我去找山山,你们聊吧”。
      两人呆呆地坐了半晌,青花怯生生地出来,看到海欧和婷婷的样子,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里面都收拾好了,还有些剩菜放在冰箱里,你要是不想吃就倒掉吧,汤圆我看还有不少,不知道明天够不够用,要是不够用我让晓亮去康城棋盘街再买点回来”。
      海欧抬起头,无可奈何地说:“谢谢你,今天让你受累了”。
      青花似乎想和海欧说些什么,等了片刻看到海欧没有说话,只好转身悄悄地离开,婷婷望着窗外嘈杂的一树梨花,说了声:“真美,宣化寺后面丞相墓也有几棵野梨树,这会儿也应该开了,真想去看看”。
      海欧的心情可没有如此闲适,原以为从此可以过上平淡的生活,踏踏实实地尽一个残疾人应有的本分,婷婷和山山的到来打乱了这一切,他本能地感到一种忐忑不安,怯懦地问道:“我听说你去了台湾,以为不会回来了,你这次回来是探望你的父母吗”?
      婷婷把视线从窗外移至海欧身上,伸出梨花般的手指放在海欧的手背上说:“我不走了,我是来找你的,你的事情红姐都告诉我了,你现在需要有人照顾,何况孝义已经死了,你现在是山山的父亲,我们一起把他养大,好吗”?
      “那台湾那边怎么办?你毕竟是他的妻子,他的家人是什么态度”?海欧有些疑虑。
      婷婷淡淡一笑,仿佛看穿一切,轻轻地回答:“那不重要,我去了台湾之后才知道,孝义是结过婚的,他过去的妻子和他有一个孩子,只不过和孝义分居而已,孝义死得太突然,又没有留下任何遗嘱,所以他的妻子理所应当继承了他所有的产业,我和孝义毕竟没有正式的结婚手续,甚至连山山的身份也不能确定,所以我索性带着山山回来,我和孩子现在无家可归,你能收留我们吗”?
      海欧望了一眼婷婷,把手抽出来说:“这都是我不好,我欠你很多,我真想用我的下半生补偿你,只可惜我现在……,我这身残疾,我不想连累你,把山山留下,你还是找个好人家吧,你还这么年轻”。
      令海欧奇怪的是婷婷并没有因为这些绝情的话而难过,反而心若止水一般,她继续劝道:“我们不会给你增加什么负担的,孩子你不必操心,陈孝信毕竟是孝义的哥哥,他已经把水岸枫园的那套别墅过户到山山的名下,作为孩子今后的教育基金,我把它租了出去,每个月大概有六千元的收入,都存在山山的帐户里。这些财产都归你保管,只有我,身无分文,不过我不会在你这里白吃白住,你这个汤圆店也需要个服务员,你看我行吗”?婷婷一幅无助的表情,冲着海欧微微一笑。
      海欧明白婷婷温柔里面的执着,只是命运再次把他放在一个选择的位置,使他面临两难的境地。婷婷见他不说话,早就猜到了几分,她想了一会儿说道:“五年前在莲花旅馆,我为了你和汪滨的孩子选择离开,今天还是为了她的孩子,我又回到你的身边,如果这次让你为难,我依然会选择离开,不过孩子我不会留下,因为我现在是山山的母亲,我不会让别的女人抚养我的孩子”。
      海欧正要说话,婷婷已经起身走出汤圆店的大门,消失在花溪街的人流中,海欧一瘸一拐追了出去,依门眺望了一会儿,坐在门槛上点起一支香烟陷入沉思。也不知过了几时,曲江来到海欧身边,接过海欧递过来的香烟正要点上,看到妻子季妍从街道对面的店里走出来,顺手朝角落里一扔,海欧无奈而理解地摇摇头,把烟蒂在青石地面上摁灭。季妍走上前问:“你跟李哥说了吗”?
      曲江回答:“我刚过来,还没聊两句你就来了,你说吧”。
      季妍挨着海欧坐在门槛上,“红姐和婷婷姐带着孩子先走了,托我给你打个招呼,林总在我家里喝茶,说一会儿过来看你”。
      果然没等到海欧再点上一支香烟的功夫,林艳艳在老季两口子的陪伴下出了店门,朝海欧这边望了一眼,告别老季夫妇朝这边走过来,季妍起身上前对艳艳说:“林总,你们谈吧,别忘了一会来我家吃晚饭”。说完回过头对海欧摆摆手,拉着曲江回家去了。
      海欧拿过身边的拐棍费力地站起来,艳艳赶紧伸手搀住海欧的胳膊,顽皮地说道:“大爷,您慢着点”。
      两人回到店里,拣靠窗户的位子坐下来,海欧问道:“对了,你想喝点什么,我给你冲一壶蜂蜜菊花茶吧”。
      艳艳拦住海欧道:“别忙了,刚才在季妍家喝了一肚子水,我们坐在这里好好聊聊,算起来快一年没见面了吧,上次还是在季妍的婚礼上,去年你走不久我就收到父亲留下的那批翡翠,还没机会谢谢你呢”。
      海欧苦笑一声:“谢什么,都是受人之托,如果你真想谢我,就告诉我婷婷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她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艳艳微微蹙了一下眉头,随即淡然一笑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关心我最近过得怎样,只知道牵挂着婷婷姐,不过我不在乎,听红姨告诉我,婷婷姐在台湾的处境很尴尬,她和陈孝义在法律上没有夫妻关系,陈孝义的前妻也容不下她,所以只好回来,红姨想让她和孩子先住在她那里,婷婷姐说什么也不同意,这几天一直住在旅馆里,这次来也是婷婷姐的意思,正好我听季妍说你今天这里请客,就一起来了”。
      “她住在哪个旅馆”,海欧问。
      “莲花旅馆”,艳艳回答。
      海欧沉默了一会儿,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艳艳说道:“我想求你一件事行吗”?
      艳艳笑了笑说道:“你不用说了,我心里明白你想说什么,以你和红姨过去的关系,婷婷姐是不方便住在她那里,和一酒店现在正需要人手,我会请婷婷姐过来帮我的,这样你放心了吧”。
      海欧无话可说,忘情地拍了拍艳艳的手臂,默默地接受了艳艳的这份人情。
      汤圆店大小也是生意,这几天无论海欧的心情如何零乱,每日起早贪黑似乎是必需完成的功课,何况这也不仅仅是生意,而是他目前生存的唯一出路,除了明天,海欧没有时间思考地更加长远,经营一天就是一天的收入,也就意味着一天的衣食。青花已经十来天没有出现在海欧的店里,晓亮倒是每天都过来帮海欧料理一些体力上的劳作,海欧内心虽然有一些隐隐的歉意,可是晓亮执着的念头轻易不能动摇,海欧只好问晓亮:“你姐姐为什么最近没有来,是不是我哪里得罪她了”。
      晓亮瞅了海欧一眼,若有所思地回答:“没有呀,姐姐最近不太方便,恐怕以后都不会来了”。
      海欧有些奇怪,“为什么,出了什么事儿吗”?
      晓亮忙着把一桶泔水提出院子,头也不回地说:“姐姐已经和孙大力定婚了,过几月就结婚,所以不方便过来”。
      海欧一瘸一拐追了出去,问道:“定婚,和谁?谁是孙大力”?
      晓亮转身看看海欧,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停了半刻继续说道:“姐姐不让我告诉你,你不要说是我说的,孙大力是老君堂小电站的站长,还是个大学生呢,可惜是外地人,花溪街卖羊杂的吴妈给介绍的,她侄子就在电站上班”。
      海欧没有再说什么,他不清楚这桩婚姻中有多少功利的想法,也许对于青花来讲这是一个能给她带来幸福的选择,孙大力其人海欧并没有见过,但是小电站站长在双龙沟显然是一个非常显赫的身份,老君堂水电站虽然不大,可是也有二十多个职工,在编的人员不到一半,其余都是临时聘用。站长据说年薪不会低于十万,还有国家公务人员的编制,嫁给这样的人,其实是很多双龙沟的姑娘难以企及的目标。
      四月的一场春雨若即若离,让雨具也显得可有可无,行动本来就不方便,海欧索性放弃携带雨伞的打算,清晨的那阵梨花雨早就过去,只留下薄薄的雾霭飘浮在山间,海欧锁上店门,拄着拐棍儿沿着街道下山,偶尔回头张望,不一会儿就听到老君堂开下来的中巴车艳俗的歌曲声,海欧招手上了这辆双龙沟唯一允许载客的汽车,回忆起当年汪滨为他设计的旅途。车子依旧在山下的长途汽车站停下来,然后继续朝康城的方向驶去。海欧从这里转车到了齐庄镇,令人海欧惊奇的是除了几辆等待旅客的小中巴,镇广场上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工程机械,都张牙舞爪地停在那里,海欧上了一辆小中巴,找个位置坐下问道:“那是东环集团的东西吗?怎么都放在这里”?
      司机等了一早上只有海欧一位乘客,看看发车的时间快到了,着急地朝窗户外面喊道:“胖子,赶紧的,再吆喝吆喝,对,那边,吃早点那边,还有上车的吗”?胖子身上斜挎着一个破皮包,应该是正在履行售票的职责,一边喊一边朝着远处走过去。
      司机这才回想起在记忆深处海欧问过的问题,心不在焉地回答:“东环集团?什么东环集团,那堆打桩机和打井机是八局的,中铁八局,知道吗?妈的,还是八局牛逼,连人家祖坟也敢刨,刨完扔你俩钱儿完事儿,谁还敢说个不字,嘿,上人了”,司机看到胖子领了三个人边吃油条边往这里赶,兴奋地喊了声:“姐姐,上车吧,这就走”,说完小中巴的车身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缓缓地驶出广场,借着车身后面一股青烟绝尘而去。
      海欧在十八家下了车,远远地眺望和一酒店城墙上的旌旗在山间飘扬,心中犹豫了片刻,一辆摩托车轰鸣着从十八家的村口驶过来,不一会儿在海欧身旁停下,曲江停好摩托车,拿出手机接了个电话,然后对海欧说:“季妍刚才问过了,林总不在酒店,可能下午回来,要不你先去家里坐坐,我的新房子你还没有去过,离老蔡家不远”。
      海欧没有回答,想了想说:“你今天不上班吗”?
      “夜班,晚上六点去”,曲江拍了拍摩托车的座椅,“婷婷姐也不在,和林总一起出去了”。
      “孩子呢?孩子在哪里”?海欧赶紧问道。
      “在女生宿舍吧,有夜班的女孩儿照顾,没事儿的”,曲江重新跨上摩托车,催促道:“走吧,回家吧,中午我整几个菜,我们一起喝点”。
      海欧心中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吧,你把我送到野味庄,我去看看李克和小慧去”。
      曲江痛快地答应道:“那随你好了,不过今天不要走,住我那里,我那儿有好几间空房,被褥都是现成的,我今儿晚上不去了,晚上我们好好聊聊”。
      海欧上了曲江的摩托车,两人一路朝野味庄的方向驶去,不到二十分钟来到野味庄门前的大树下,果然与从前稍有不同,东边那一片葡萄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原先老餐厅延长了一截,里面还没有什么客人,只有服务员模样的女孩子在里面走来走去。李克匆匆赶出来迎接,对海欧招呼道:“我还以为你要到下午才会来,怎么这么早就到了,曲子哥也来了,去后院坐吧”。
      三人一起穿过野味庄的院子来到后院,原先凹凸不平的红砖地面也换成平坦的水泥地,只有那棵老槐树下保留着一圈泥土,后院的边缘立起了一条长长的铁护栏,想必是担心意外的发生,海欧用手轻轻一摇,护栏非常结实,纹丝不动,索性趴在上面远眺起伏的山峦。
      “林艳艳不在酒店,我准备下午再去找她,所以先上你这儿来了,生意还不错吧”,海欧寒喧道。
      李克来到海欧身边,背靠着护栏说:“今年刚开门没几天,要到下个月生意才会好一点,一年也就那几个月还可以,好的时候每天有三四千的流水,我昨天和老刘大哥说你今天要来,一会儿我去叫他”。
      “蜂箱还是在老地方吗”?海欧问。
      “不错,还在老地方,小如每天晚上都会过来,跟着林艳艳就是不一样,出落的亭亭玉立,老刘大哥开始惦记她的婚事了,还托我帮他寻一门亲事呢”,李克开始家常里短地聊起来。
      小慧这个时候托着茶壶走过来问:“你们在这里聊吗?我让服务员准备几个菜吧”?
      李克赶紧接过茶壶摆在小方桌上,一边沏茶一边说:“你小心点,别摔了,我这就过去请老刘大哥,你让服务员准备吧,把我留的那几块野猪肉做一做,别的你看着整”。
      小慧答应一声,拉住曲江的小臂央求道:“哥,你别走,我给季妍打电话让她中午也过来”。
      曲江轻抚小慧的脑袋笑了笑:“你别叫她了,季妍还得照看山山呢,我不走,看看你的手艺长进了没有,几个月了”?
      小艳娇羞地回答:“讨厌,你总是欺负我,赶紧让季妍给我生个小侄子吧,我着急当姑姑了”。
      他们三人说着话,果然没多久李克领着刘振海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着时尚的女孩儿,小慧迎上去说道:“哟,小如今天也在啊,你真是一天比一天漂亮了”。
      振海站在海欧面前愣了片刻,仿佛不相信这就是三年前一起在槐树下喝酒的海欧,然后握住海欧的手说:“兄弟,你这是怎么了,这几年没见,你这是……”?
      小如也拭了一下湿润的眼睛,怯生生地站在父亲的身旁问侯:“李叔,你的腿”?
      海欧豁达地一笑回答:“没事儿,都好了,只是走路还不太方便,来,大家都坐吧”。
      小慧替老刘沏上茶,随口问道:“小如今天怎么没有上班,我们还以为你和林艳艳在一起呢”。
      “这孩子,昨晚上听说她李叔今天要来,一大早就跑过来,说是请了一天假,专门过来看看她李叔”,老刘替小如回答。
      小如赶紧说道:“我今天还给弟弟小果打电话,他说不敢来,怕李叔怪罪他”。
      “那个兔崽子,别在我面前提他,只当没这个孩子”,老刘叹气道。
      海欧狐疑地看看老刘,刚要说话,刘振海拍拍海欧的肩膀说道:“上次在浪淘沙的事儿我都知道了,别说你打了他,要是我在,早就把他腿打断了,他娘的,还什么小八龙,唉,书也不读了,还能有什么出息”。
      海欧只好劝道:“大哥,别这么说,小果还不懂事,我看还是让他继续念书好了,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老刘还没有回答,曲江接过来说:“李哥,是这样的,小果上回去浪淘沙找我没有找到,让你打了一巴掌,后来蔺老大抓进去以后,小八龙就散了,再后来听说新叔在康城重整旗鼓,又把小果找回去,现在跟着新叔在浪淘沙,说什么也不回学校”。
      海欧安慰刘振海道:“别担心,过几天我去见见新叔,再和小果谈谈,让新叔把孩子劝回来,再怎么也得把高中读完吧”。
      老刘晃晃脑袋,似乎对这个孩子已经不再报以什么期望,然后招乎大家一起举杯喝酒,服务员早就上了一桌子热腾腾的菜肴,李克尽地主之宜请大家不要客气,尽情享用。大家正在开怀畅饮,一个服务员上来对小慧说:“小慧姐,外面有个女孩儿找你,她说是和一酒店的总经理”。
      海欧与李克对视一眼,小慧站起来说道:“我去看看,你们先吃着”。
      海欧连忙问服务员道:“她是一个人吗”?
      服务员想了一下回答:“她是一个人进来的,可是我看见店外面停了两辆车”。
      不一会儿小慧领着林艳艳出现在大家面前,见到海欧后落落大方地说:“这么多人呀,真热闹,季妍说你在这里,所以我就和婷婷姐一块过来了”。
      海欧刷地站起身来到艳艳面前,一边问道:“婷婷怎么不进来,我这就去请她”。
      林艳艳一把抓住海欧的衣袖说:“你先别急,东环集团的王总也在外面,我们今天一早去小商村看施工现场去了,这不刚回来吗,我怕你不方便,所以先进来告诉你一声”。
      “王总?那个王总”?海欧一脸狐疑。
      林艳艳一脸狡黠的笑容回答:“还有几个王总,就是那个王大美女呀”。
      海欧这才明白艳艳说的是王明嫣,一下子愣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心里盘算着怎么出去同时面对这两个和他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女人。
      “噢,是这样的”,艳艳看海欧有些为难,解释道:“东环集团为了工程方便,在我们和一酒店租下几套别墅,王总住着一套,还有一套当办公场所,现在她每天都在我们和一酒店住着,很少回市里去,我看你还是出去见一见吧,她知道你在这里”。
      海欧心事重重地跟着林艳艳穿过野味庄的房舍,出了店门看到婷婷和王明嫣站在槐树下交谈,一见到海欧蹒跚着走出野味庄,婷婷伫立在那里凝视不动,而明嫣却急步上前扶住海欧的胳膊,满含深情地询问:“这才几年时间,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海欧一脸苦笑没有回答,明嫣轻盈地蹲下,用手指轻拂海欧的小腿,抬头望了望海欧问:“膝盖下面都没有了吗”?
      海欧向婷婷飘过一丝歉意的眼神,连忙回答:“没事儿了,都好了,你看”,边说边退后几步,与其说示范给明嫣看,不如说是逃避她温柔的轻抚。
      明嫣起身依旧靠近海欧的身边说道:“那天早上你从我那里走了以后,我就没有你的音讯,多亏听从你的劝告,我才有今天,否则和蒋超一个下场,不知道现在会怎么样呢,风水轮流转,没想到时值今日,我又回来了,可是你却……”。
      没等海欧回答,林艳艳仿佛有些不耐烦地插嘴道:“王总和海欧久别重逢,可喜可贺,今天我做个东道,我们回酒店庆祝一下,我来安排好吗”?
      婷婷默默不语地转身走到车旁,低头打开车门,然后深蹙娥眉望了海欧一眼,对婷婷说道:“林总,要我和餐厅打电话说一声吗”?
      “当然了,直接告诉餐厅经理,把最新的菜品试一试,还有罗宋汤”,艳艳一边吩咐一边打开车门,回身问道:“海欧,你坐那辆车?是我这一辆,还是王总那辆,噢,我真糊涂,当然是和王总坐一辆车”。
      明嫣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侧身对着海欧说:“走吧,我开车”。
      海欧此刻反而感到一种难以明状的镇定,好象命运已经在他的面前确凿地锁定一般,他一动不动地阻止道:“明嫣,你等等”。
      王明嫣也好象觉察到海欧的变化,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
      海欧继续说道:“我没有想到今天你会来,可是我今天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
      三个女人都默不作声,各自凝视自己眼前的景物,而心中都在感受即将发生的变化。
      海欧用双手吃力地扶着拐棍,艰难地弯曲他那条残废的假腿,一点一点地单膝跪倒在地,然后腾出左手在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绒缎的小盒,打开后一枚金戒指在阳光下煜煜生辉。
      “我想好了,婷婷,嫁给我吧”,海欧跪在那里,望着与他几米之遥的婷婷。
      明嫣如水一样平静地伫立着,也把视线投向婷婷,林艳艳神情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看看海欧,又看看婷婷,最后疑惑地瞥了一眼明嫣。
      而婷婷坐在车里,手握着方向盘凝视远方,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四周没有一丁点儿声音,连野味庄里服务员的嘈杂声也安静下来,海欧开始感到膝盖钻心的疼痛,他咬着牙忍受着,可是心里隐隐的疼痛却无法忍受。明嫣看到海欧的脸上渗出一层细汗,知道他正在承受着痛苦,正准备抻手扶他起来,忽然意识到这是多么尴尬愚蠢的帮助,只好再次朝婷婷看过去。
      婷婷推开车门下车,立在车前望着几步之遥的海欧说道:“你每次都是这样,非要把人弄得心碎,向我求婚,难道你不应该亲自给我戴上吗”?婷婷轻柔地抬起白皙的手臂,无名指微微地翘着。
      海欧扔掉拐棍,连滚带爬地冲到婷婷脚下,婷婷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情感,紧走几步也双膝跪地扶住海欧,海欧倚在婷婷怀里,笨拙地把戒指戴在婷婷的手指上,傻傻地一笑长出一口气,好象找到了永远的归宿。
      几声起哄的口哨声从野味庄传来,海欧这才发觉曲江和李克都已经站在门口,婷婷费力地把海欧扶起来,替他把身上的尘土掸干净,李克走上前说道:“今天不要走了,就在店里为你们举行一场婚礼,你看怎样”?
      海欧握住婷婷的手,一刻也不舍得松开,他深情地看着婷婷问:“是不是太委曲你了,我至少得明媒正娶你呀”。
      婷婷温柔地回答:“不委曲,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不在乎这些”。
      野味庄当天就开始忙碌起来,两盏只有在节日才挂出来的大红灯笼重新找出来悬在门口,曲江骑着摩托车去十八家村里的杂货铺买了几挂鞭炮,象彩带一样在门口的树枝上缠绕几圈,准备随时点燃烘托一下气氛。李克和小慧忙着收拾出一间客房,当作新房一样布置完毕。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一切就绪,大家围坐在店里最大的一张圆桌周围,等外面噼里啪啦响过之后,老刘首先举杯为一对新人祝贺,明嫣极有大家闺秀的风范,面带微笑地对海欧说:“还记得大运会开幕式的那天晚上吗?我们在公寓的天台上说过什么,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祝你们白头到老”。
      海欧诚慌诚恐地端起酒杯,嘴里答谢着把酒喝干,婷婷宽容地微微一笑,也把酒杯在唇边一蘸。
      林艳艳环顾四周问曲江:“曲队长,季妍没有来吗?今天这里怎么可以少了她,开我的车,去把她接来”。
      “她还没有下班,等下了班还要回去照顾山山,算了吧,不要她来了”,曲江朝海欧看过去。
      没等海欧开口,婷婷对曲江说:“孩子没事儿的,麻烦你跑一趟吧,把孩子和季妍一起接过来,我明天不去酒店,和海欧一起回紫竹村去,孩子接过来明天走的时候也方便”。
      曲江爽快地答应一声,从艳艳手里接过车钥匙,冲着海欧和李克招呼一声出了店门。
      林艳艳也举杯恭贺新人,然后诚恳地对海欧说道:“你劝婷婷姐再考虑考虑,不要走,我不是收留她,其实我的酒店真的缺人手,更何况婷婷姐曾经在酒店工作过,熟悉情况,你问问王总,我母亲已经同意和东环集团合作,今后酒店会很忙,小如年龄还小,季妍负责别墅的事情,我身边连个得力的助手都没有,你帮我劝劝她好吗”?
      婷婷低头不语,海欧握着婷婷的手坚定地拒绝道:“你不用劝了,婷婷刚才已经和我说过,山山还小,需要有人照顾,再说,我和婷婷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我们希望过一点安稳的日子”。
      “那么你过来帮我吧”,艳艳还是不依不饶,“总比你在双龙沟开店好得多,再说,就是想过安稳一点的生活,也得养家嘛,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艳艳明白这些话说也是白说,看海欧和婷婷坚定的样子,知道太过强求也没有什么意义。他们两个人虽然算不上新婚,然而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人是很难考虑到过于遥远的事情,不一会儿季妍果真带着山山来到野味庄,海欧把孩子抱在怀里仔细端详,蓦然觉得这几年竟是头一次和自己的骨肉如此亲近,山山来到这么多陌生人中间,也奇怪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神奇的血缘关系令孩子没有一点紧张,反而用小手抚摸着海欧的脸咯咯地笑起来。
      小慧说道:“山山长得还是象妈妈多一点,可是神情和爸爸一模一样,你们看,他笑起来嘴巴也象个金元宝”,说完猛然想起过逝的汪滨,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婷婷。
      婷婷宽容地一笑说:“是呀,你们家园园长得象你,可是仔细看还是象李克多一点”。
      大家不知不觉地聊着天,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大家相继告辞,婷婷带着孩子先回后院的房间休息,最后只剩下海欧和李克还坐在那里,李克四顾无人问道:“小果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海欧回答道:“我刚才不是说过吗?回头我去找新叔谈谈,让他把小果打发回来,老刘哥就这么一个男孩儿,不能对不起他”。
      “怕是不好办吧”,李克试探着说道:“小八龙树倒猢狲散以后,还有两个死党一直跟着小果,新叔问题不大,不过我看小果变了很多,不仅心狠而且胆大,小小年纪天不怕地不怕,其实跟着新叔倒是件好事情,至少有人约束着他,如果流落在外面,不知道闯出什么祸呢,他这个年龄法律管不了,别人管不住,也真够老刘大哥操心了”。
      海欧听到这里心情着实有几分沉重,看看杯子里不知道是谁剩下半杯残酒,端起来喝了一口,眼睛看着窗户外面黑黢黢的一片,默默地说道:“我欠大哥实在太多了,小如那件事情虽然不是我的过错,毕竟我那会儿还在酒店,没有把小如照顾好,好在蔺老大已经正法,总算给小如讨个公道。现在小果又开始走这条道,再有个差池,我真没脸见大哥了”。
      李克关上店门上了锁,在屋里巡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拍拍海欧的臂膀催促道:“先休息吧,不管怎样今天是你的新婚之夜,不要让嫂子干等,我去厨房检查检查,这几个小姑娘毛手毛脚地我不太放心,明天早上我送你们回双龙沟,省得你还得自己打车,你现在腿脚又不方便”。
      海欧没有再说什么,抬手轻触一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李克的手背,认可了他的安排,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明天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半旧的新生活,多少有些令人忐忑不安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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