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夏天是颗卷心菜

5、冲突

　　元路予背靠着楼梯扶手，双手交叉在胸前，指节分明的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身体。元路予对面站着一位穿着富贵中仍难掩俗气的中年妇女，正是202的房东，徐丽萍。

　　徐丽萍像是极其不耐烦，一会拽一拽包的肩带，一会又叉着腰像是想赶紧结束当下的对话。

　　程野一上楼就看到这么一副元路予气定神闲地和徐丽萍说着什么的画面。

　　这样的元路予倒是有些新鲜，既不结巴也不耳聋，更没有平时那副什么都可以，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程野正打算靠着墙角避一避，听听这两人在谈些什么，不料徐丽萍眼尖，看到程野晃动了一下的衣角，当即想拉着元路予进屋谈。

　　元路予侧身挡在门前轻轻摇了摇头，语气虽然温和却没有一丝温度，淡漠中透着固执：

　　“就在这说吧，说不清楚再换地方，警局之类的。”

　　语毕元路予抬眼便对上了程野看好戏的神情，眼中的戒备与淡漠顷刻间归于眼底，对程野笑了笑：“你来啦。”

　　程野眯起眼笑了一下，转而一脸惊讶的样子对徐丽萍道：“哟，徐阿姨，房子租出去了？”

　　徐丽萍蹙着眉头睨了程野一眼不做声，转而试探性地问元路予：“你俩认识？”

　　不待元路予回答程野站定在二人面前淡淡一笑道：“认识谈不上，怎么说也算是徐阿姨给我找的邻居，见过一次而已。”

　　元路予微微挑眉，虽然不明白程野这是唱的哪出，但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嗯.........是见过一次。”

　　徐丽萍悬着的心微微放了放，不再管程野而是继续劝说元路予：

　　“我这房间破是破了些，那你也不看一看这周围有谁会给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人租房子的？孩子啊，你还是太小了不知道现在外面这房源多紧张！你要是实在不满意阿姨这房，阿姨大不了自掏腰包给你买些个锅碗瓢盆，再买个衣柜，你看怎么样？”

　　程野倚在201门边上不动声色地听着。元路予没有身份证？这倒是很出乎意料。

　　元路予边听边认同地点点头

　　“现在的房价确实吓人，像我这种无家可归，连身份证都没有的人想找个像样的落脚地也实在不容易。”

　　徐丽萍见元路予顺着自己话口，立马和颜悦色起来：“是的呀，现在，”

　　“但市面上一万二的出租屋都是这样水电家具不全，暖气随时随地坏的标准了吗？”元路予打断道

　　一旁无所事事的程野一个哈欠打到一半：“一万二？你租两年？”

　　元路予当下明白了程野要做什么，配合地作出满脸愁容的样子：“一万二的年租和押金，两年我怎么租得起啊。”

　　“怎么会，我们这栋楼上上下下年租哪有上万的，徐阿姨你说呢？”

　　徐丽萍见程野在一旁搭腔当即乱了手脚：“程野你要没事就回你家去，我和自己的租客谈生意和你有什么关系！”

　　“无聊，随便听听。”程野淡淡道。

　　元路予有些失望的看着徐丽萍：
　　“徐阿姨，我既不是市场上的羊，也不是待宰的王八。这样的房我确实住不起。”

　　斟酌了一下，元路予选择委婉地，试探的又难掩期盼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所以这房我能不能退租呢？”

　　“不行！这房租给你第一天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现在让我退租？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诚信！你要不住我顶多退你一半的钱！”

　　徐丽萍自然是不会乖乖把租金还给元路予，这个小条楼上上下下哪个房子都好租出去，偏偏她这个房子，自从一家人搬出去空了几年了，一直闲置着也没能增值。
　　说到底都是因为对门那点破事，来看房的人不是嫌风水不好就是嫌晦气。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个冤大头，怎么可能让她把到嘴的钱吐出去！

　　元路予眸子渐渐冷了下来，正要开口，一旁的程野冷笑出声：“诚信？这两个字从你嘴里出来真是格外可笑。”

　　“你什么意思？？这有你什么事？” 徐丽萍口气瞬间冷了下来

　　程野不紧不慢地上了几级阶梯，一手转着手机
　　“如果我没记错，不久前也有个租客来这租你房子吧？当时你可是四千块就巴不得人家赶紧住，现在碰上个傻的居然能诓一万二到手，啧啧。” 顿了顿，“你不愿意退租我理解，要我，我也不退。到手的钱不要白不要。可你别忘了，这小哥一开始就说了，实在不行就去警局谈。”思索了一下，诚恳地说道：“人老了，有时候这脸还是要一要的好。” 话落，只见那徐丽萍脸色阴的能滴出水来。

　　“程野！街里街坊的我不想给你为难，你还来劲了！这有你什么事儿了？轮得到你在这阴阳怪气？要不是你家那摊子破事，这一楼的人能搬的搬走卖房的卖房？！我用得着天天为这破房子来这晦气地儿？你还在这给我上纲上线？果然你就是个克星！克死你妈还不够，现在来祸害街坊，也难怪，有人生没人养的。难怪这么没教养！我的房我爱怎么租怎么租轮得到你说话？”

　　徐丽萍叉着腰越说越起劲，全然没注意到程野愈发冰冷的眼神，元路予的视线越过徐丽萍轻轻落在了程野身上，熟悉的压迫和危险的感觉又回来了。
　　程野一言不发地听着，卫衣帽兜下的眼神混沌不明。
　　虽然程野是双手插兜半倚在墙上的，但先前慵懒的模样已不复存在。不知道为什么，元路予直觉此时的程野像头后背紧绷的野兽，随时都要失控。

　　他向程野的方向迈了一步，程野的动作却快过他，一个箭步上前一脚狠狠地踹了下去！

　　“程野！！” “ 啊！！！！ ” 元路予的声音和徐丽萍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程野歪了下头看了眼元路予，“怎么，怕我打她？呵，不至于。”

　　元路予胸膛微微起伏，看着程野徐丽萍脚边的半截楼梯扶手松了口气。徐丽萍怎么也没想到程野会上前一脚，当即吓得跌坐在地，支支吾吾像是吓的不轻。

　　徐丽萍惊慌失措的从地上爬起来时不可置信地瞪着程野：“你居然动手打人？！你还想干什么？像你爸一样杀人吗？！报警！我要报警！！你们这一家子根本都是疯子！”

　　程野抬手将帽子向后一捞，捡起落在地上的半截楼梯扶手一步步靠近徐丽萍，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现在是法制社会！”

　　程野烦躁地吼了一嗓子“你他妈闭嘴！” ，掌心握着边缘锋利的半截木扶手狠狠的钉在徐丽萍身后的墙上，声音有些嘶哑低沉
　　“我再从你嘴里听到半个！我的事，我不介意用另一种方式解决问题。你不是知道吗，我和赵志没什么两样，逼急了。”冷笑了一声 “什么都做得出来。”

　　徐丽萍气的嘴唇发抖，活了大半辈子积攒的脏话堪堪卡在嗓子眼却一句也说不出来。程野这副模样不禁让她想起了赵志，那个整天阴恻恻的男人，程野的眼神像是要把她扯进去搅碎，那深不见底的眸子让她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寒战。

　　“今天的事说出去在哪你都理亏，趁我还好言好语，租金怎么退，退多少，听他的。”程野向元路予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元路予在一旁低头消化着两人的对话，那天那两个女人说的竟然是真的，可什么叫程野克死了他妈妈？程野爸爸杀过人？他有些难以置信，听的云里雾里的，但程野的反应.......他并没有否认。

　　“我一直比较尊老爱幼，虽然徐阿姨你很让我生气，但我还是觉得尊老爱幼这个事 既然做了就得有始有终。我也希望好好，”
　　元路予话说到一半蓦地看到程野右手血糊糊的一片，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两眼一翻向后倒去。
　　程野眼疾手快将人捞在怀里：“喂，你怎么了？”

　　元路予难受的闭着眼摇摇头。程野拉起他元路予左手放在了自己肩上

　　“两天之内，把租金拿到西街24号。记住，我随时随地能找上你。”程野扔下这句随即一个打横抱起元路予快步向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