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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见天师 ...

  •   这夜实在太过漫长,长到黑色不够。沈傲星走后,那屋子里书柜后走出一人,他撩开帷幕,毕恭毕敬。

      “天师,委屈你了。”躺在床上的皇帝,吐着一丝濒临死亡的浊气。

      崔明保换下那破败不堪的道袍,身上是金丝勾玉,银线绣珠的国袍。他眼底的执拗被怨戾包围,黑眼珠是混浊不澈,双手撺在衣袍里,但袍下他的手似乎还在做些什么。

      “臣惶恐,陛下!”他扑通跪在地上,他恨死了那群人,他明明离长生不老那么近了,他即将就是天下第一人!!!他恨!

      这老皇帝听信谗言,半路变卦,中途反悔才导致他这一路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委屈?一句委屈就可以带过?做梦……

      而他看不见自己被仇恨充斥脸色红涨,嘴唇发紫。

      “陛下,再信臣一次!!!”他跪爬在那,乖顺如狗,他真的可以做到的。

      床上皇帝只是吐了一口气,“朕觉得自己现在好极了!宛若青年,爱卿要不要也试试?朕赐你一颗。”

      崔明保不知道,那黄毛小子带来的药到底是什么,他不试!那小子到底有什么翻天的本领可以让一夜之间皇帝“倒戈”,他恨啊!

      “谢皇上!但臣已有仙家赠药,恐惹仙家不悦,不敢不敢。”

      说着他的头埋得更低。

      “容不得你。”说着门外太监冲上前,钳住他双臂,逼他仰头,趁此向他口中塞入一颗。

      “朕若长生不老,怎能忘记天师。”皇帝勉强撑起自己身体,侧身看着这出,他的玩味狡猾在崔明保眼中如钉。

      老皇帝哪是这般好人,他只不过也信不得那小子又舍不得,所以拉他一起罢了。

      吃完“仙丹”的崔明保跪坐在地上,额鬓碎发随低头遮掩他的脸,时不时的冷笑,时不时战栗,但始终不见他的眉目。

      “明儿你去见见他吧……”说着帷幕撩下,已见不着老皇帝身影。崔明保此时听不见任何人言,只听得咿咿呀呀,眼前偶如仙境时而地狱,似有其手令他挣脱不得,似有其景令他如痴如醉。

      偌大的寝殿,被寂静包围,屋外夜深虫鸣带风声,屋内只有他一人跪坐在地上,脊背如山包,发如林随风而动。

      嘴里念叨着,神魔鬼话。

      他直到第二天,沈傲星见到他时,依旧如此。

      沈傲星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见着他,他比之前狼狈,比之前病态,比之前更年老了。他见过别人这般,是那个仙丹吃多了的缘故。大致是老皇帝的手笔。

      “天师可好?”他一把抓住崔明保的发髻,力道很轻但足以让他仰头凝视。崔明保迷糊中看见了一位年轻人的蔑视,他眼底对自己的厌恶像一片天铺设在他眼前,可他说不出话,他要挣扎,但有股力量从头上桎梏住了他。他以为自己还在虚幻中。

      “啊.....”苍老无力的气从喉间发出,他张嘴呆滞,想来他的岁数定是撑不住这“仙丹”的功力。只不过“天师”还不能死,“天师”是皇帝与神之间飘渺的联谊。

      等崔明保醒来时,他跪着,面对一张木椅。他被捆着,以囚犯的姿态。他霎时清醒地睁大双眼用仅有的视角观察一切,这个木椅....

      “熟悉吗?天师。”他的背后传来女声,冷静疏远。而后脚步声愈来愈近,他侧头而望,有些熟悉,但他知道他没见过她。

      周奚恨透了这帮人,她蹲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不堪肮脏的老人,

      “你比落生差劲。”

      “差多了。”

      她上下扫视,若说落生人面兽心,那么崔明保从里到外的不堪入目,说他疯子,疯子都不乐意。向上的目光与他对视,他眸中那骨子里的阴险刻薄是凝固的,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戒备。

      “我叫周奚。周羽的妹妹。”

      崔明保皱眉,年纪大了没什么记忆,周羽?周奚?笑话,他怎会记得这些啊。但想到此时境况,他只是摇了摇头。“姑娘,是是非非已是过往,如你所见,老夫凄凄惨惨算是报应吧?”

      此话一出,周奚顿时语塞,地窖里无声。气到发抖,厚颜无耻。她起身重重的呼吸,“周羽,数年前被歹人杀害,死相凄惨,但至今凶手仍然逍遥法外。她本有更为顺遂的一生,可却戛然而止。你说凶手归案之时,应处何极刑才能解家人之痛?”

      “这位姑娘上辈子造孽了吧?这辈子才来受罪。”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地窖,崔明保那不以为然的轻蔑,周奚已不在乎什么体统仪态,她才发现之乎者也里多的是禁锢,读再多,根本无法疏解她内心的杀意,也见不到真实里万分之一。

      “周小姐,这一巴掌倒是让我想起了一桩陈年旧事。数年前,老朽还在皇都,一天夜里正练功显天地之灵,得道祖之意,忽有升仙得道之感。而在此时,有一黄毛丫头打断了此灵感,你说老朽怎能不怨?而后,我便请示道祖,落生呈道祖之意,将她献给了道祖。替我积德。”

      崔明保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但声音越来越小,周奚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强忍那汹涌翻滚袭击颅骨欲要夺眶而出的杀意。

      原来,周羽是撞见了崔明保作法,她的性格绝不会允许自己视而不见,这才被他们置于死地。周奚恨啊,痛啊,她的姐姐就因为这群人的无稽荒唐而死。

      窒息的痛掐住了她的咽喉,无法释怀的恨意捆住了她的脑袋,她闭眼咬牙强作镇定。太阳穴上的青筋因自己的强忍而暴突,杀意在她周遭萦绕,她的脑海里已有他数种死法,可都不行。都无法消解她的恨意!

      “天师不愧是天师,您得道在即,听闻此消息,晚辈特来祝贺!”

      崔明保又瞥见一位自己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一生结仇颇多,脑海中盘算估计又是哪位仇家后代罢,他只是冷笑看待。

      “晚辈说笑了,这番便是赠我之贺礼?老朽可不敢恭维。”

      任谁看了,他也逃不过囚犯二字。

      “哪里哪里,天师太看轻自己了。”沈傲星握住周奚的手,她的手冷汗颤抖,她紧绷着贴在沈傲星身边,一动不动。

      “老朽只问一句,也不知晚辈可否告知?”崔明保面对着木椅,闷气憋语后冒出一句。

      “天师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

      “皇帝吃的,到底是什么?”

      “天师可是将此仙丹运用炉火纯青第一人。天师若说不知,便是天底下最好笑的话语。”

      崔明保啧啧一声,他没那么多耐心,这么屈辱的模样,他必要他们死!

      “哈哈哈哈哈哈,天师还真是年老不记事了。仙丹之根基名为忘梦剂,此药不易得,寻觅多年才得到,晚辈视他为珍宝,将它献给了至尊的陛下。”

      崔明保一听便慌了,他挣扎着禁锢自己的铁索,全身扭动,疯狂用头挪戳地面,嘴里不停重复“陛下陛下陛下”

      “啊啊啊啊啊啊!陛下陛下陛下!臣错了臣错了臣真错了!”

      周奚看了一眼沈傲星,沈傲星回之只说到“我错了,之后和你坦白。”说着将她搂得更紧。两人就这么看着崔明保陷入癫狂。

      “他怎会如此?”柳子晗这番却像成为了边缘人,竟对他们的行动一无所知。他也不恼,反而自愧于他无法帮助他们更多了。两人出来后,沈傲星解释道

      “当年,崔明保不仅仅将此药用于不法之事上,还靠着这药一点一点慢慢控制了皇帝的心智,用量不大但足以令皇帝对他多加信赖。这药易得,不过占据了天远地僻的鲜为人知罢了。”

      “阿奚,多亏了你的出谋划策。”周奚倒被沈傲星这句说得没了思绪,她望着他还在等他接下来的回答。

      “请君入瓮。抱歉,我故意隐瞒了我在为...”

      “别说了,我知晓了”周奚用手抵住他接下来的话语。

      “那有劳你和柳兄解释一番了。我去看着崔明保。”

      说着,山间这静谧的小宅庭院里只剩她和柳子晗。门前大树静谧遮挡,青苔在山林中湿润地生长。“你可知,这哪吗?”

      柳子晗看着这鲜绿快活的青苔铺满古旧的青砖,长年无人的庭院一些枝蔓顺势而长,这里看不到完整的天空,只见得缺角的太阳。

      “劳烦周先生一一解答了”柳子晗侧身垂眸恭敬地说道,但他嘴角微扬的弧度却也不加掩饰。

      “前阵子,洛先生邀请了大皇子和我两人于此说起了崔明保,而这里是他暗室亏心之地,我从洛先生口中得知他的过往,我便心生一计献给了大皇子。傲星口中的请君入瓮也不过是前计,还施彼身,我不会‘亏待’任何人。”周奚的口吻凌冽,如一把冰刃插在人的心尖上,她也凝视着这片山林,缺角的晨日依旧顽强地透过交错生长的树叶用日光展现自己。

      “大皇子的野心……也是,他是宜承大统之岁了。”柳子晗一听便直中要害的。二人对视一眼而心领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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