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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在雨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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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奚站在门前,手中握着雨伞,刺骨寒风迎面而来,山雨欲来风满楼,墨云浓郁,一步步强势袭来。
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屋檐,墙缝里倔强的野花也被无情摧打着,这在预示着暴雨前的平和,周奚抱着书,走在街上。
刚刚收拾东西晚了,路上昏暗阴郁,店门前被风戏耍的灯笼,被无情地刮着。落叶在脚边飘荡着,路人的急切写满着狼狈。
雨水飞溅,裙摆被沾湿,黏在周奚鞋面上,她单手提着裙子小心走着。
自己也挺狼狈的,她想起小镇春雨连连,那时总是毫无征兆的突然下雨,毫无顾忌地打在她的身上。她每每都只能无情狼狈地被赶回家。
雨水顺着鬓边滑下,发丝贴在脸上,睫毛上水滴掉落,周奚感觉到今天自己会十分不堪的回家了。
行至转角处,雨滴渐大,阑风伏雨之间似银河倾泻。
车轮混着泥泞,马蹄踏着雨水,车夫眼前如同有帘幕遮挡,蒙蒙一片,湿冷的白气似乎凝结在空中,如雾一般弥漫。
车夫只能靠着多年经验控制着,磅礴大雨谁都想早一点回到安乐窝中。畅通无阻,愈行愈快。
模糊不清的迷雾中出现一撑伞姑娘,她转身时,淡蓝色裙摆笨重被拖转起。等至马车临近,他转头一霎那看到了伞下姑娘的容貌,这是惊艳的绝色。
身后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近。周奚转身看去朦胧中只见一辆急行马车,在雨中奔驰,她立马走到路旁,小心避让。
马车从她面前疾驰而去,周奚看着那辆马车开过,不悦地皱眉,它留下的是她全身泥水污渍。
“小姐!!!你可急死我!!你怎么不懂!不懂先找个地方躲雨呢!!!怎么还跟在镇上一样!!”
相府门口站着着急的思来,和一辆相府马车。
思来要上车前,瞥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急忙上前,眼前的周奚哪还有相府小姐样子,全身水印掺杂着脏泥,秀发贴着脸颊,嘴唇发白,脸色难看红润不再。
“奴婢还可以去接你!你怎么自己走回来了!!”
周奚被她一路搀扶,一路念叨,她眼里还有哭过的红丝。
就差没被她骂,你是不是傻?
周奚也很愧疚,只好一直道歉,她确实觉得自己虚弱了许多,勉强挂上笑脸“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下课的时候雨还不大来着……”
“每次你都拖堂,每次你都不长记性,每次都这样!”
这种情况,周奚屡教不改。倒不是她喜欢暴雨天走路回家,而是都刚好暴雨下时她都在回家的路上。
“我知道啦,我下次注意。”
就像被雨水浸泡了的外衣,沉重又固执地附在周奚身上,她脱下之后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
思来递给了她一杯姜茶,茶入口中微辣刺激,顺着喉咙一路温暖至全身各个角落,就像身体被照亮一般。
思来帮她擦拭着头发,发丝里掺合着雨水的味道。
“小姐,老爷叫您去书房一趟。”湿润的头发在布里摩擦着,这种天气要干不容易啊。
“和父亲说,等我片刻。”思来点头退下了。
周奚喝着暖和的茶,看着窗外大雨,房外屋内同样飘渺着白烟,一个是暖心,另一个却是刺骨的。
“少爷!!你可不知道,前面我在路上遇到仙女了!!”
常安跟在沈傲星之后,激动地说道,就差手舞足蹈了。回想起,雨中一瞥的绝世,真是令他如梦一般虚幻。
“哦?有多好看?”走在前面独自一人撑着伞,后背都是雨划过晕开的痕迹。
“就像……”常安在脑海里一遍遍回忆着那姑娘的容貌,清冷高雅。
“月亮!高不可攀的那种!”常安灵光一闪,拍手道。
“靠近她不得冷死?”沈傲星嘲讽道。
“怎么会,月亮那么美好!”常安一急眼也不顾什么主仆规矩反驳道。
沈傲星转头看到他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我要告诉乔花,你个薄情花心汉!偷看别家姑娘就算了,还夸人家和天仙一样!”他一脸正义,一身正气但其实戏谑的模样。他掐着常安的脸,常安连连叫痛。
“啊啊啊,少爷!饶命,轻点!你,你可别告诉乔花,她好不容易才答应嫁给我的!”
常安一想到家中娇妻就害羞了,揉着脸蛋,泛着红。苦恼着早知道自己就不该说这些话。
沈傲星给了他一个白眼,突然觉得头晕脑胀。一夜的狂欢,和酒肉朋友的寻欢作乐总是在用命去尽兴。
“不行了,快扶你家公子上床,我感觉自己要猝死了!”沈傲星就和回光返照后一般,泄了气地赖在常安身上,双腿无力,心跳剧烈。常安急忙将他拖回房间。
沈傲星大字躺在床上,长呼一口,“啊!”他发誓一定要睡个昏天黑地,地动山摇也不能叫醒他。裹上被子,只露出一个额头,几个呼吸来回他便安稳地睡着了,窗外哗哗雨声独自喧嚣着。
赵管家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小少爷乖巧的睡相,他家小少爷真的很可爱的。心里这么想,脸上也浮现了慈爱的模样。
“赵管家,您有何吩咐?”常安这个大嗓门在门口看到了他,便脱口而出。赵管家斜瞪了他一眼,再看看自家小少爷睡觉没有受到影响才安心。
他狠敲了一下常安的额头,“小点声儿,平时你就这么伺候小少爷的?”
常安捂着额头看着赵管家这副模样,才发觉自己做错事儿了。只好忍痛憋屈,“常安不敢了。”
赵管家见他这样子,心软便作罢。“江南大家寄信来了,少爷要是醒了就交给他。”常安接过信,连连点头。他看到赵管家右边半袖尽湿,就知道他肯定第一时间就赶到后院来了。
赵管家对沈家少爷的事一向最上心了。
这件信封在有光之处透着沈家家徽,独有的图案让人有归属感。雨沿着屋檐在走廊两侧流下,如同一道天然水屏,空气里是强烈的夹杂着尘土的雨水味道。
皇宫也不例外,风敲着窗宣示到来,雨长驱直入势如破竹。
顾炤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看了一眼窗外又回头看了一眼顾烨“大哥,你怎么还穿这么少?”
他向来怕冷,手捧着手炉,旁边放着暖茶,屋内添置了足量的炭火,暖洋洋的。屋外的暴雨冷风在这里似乎侵略失败了。
顾烨一件单薄浅色长袍在身,一听放下了手中的书,抬头看着他这个弟弟,“寒冬炼心,陶冶情操。”又看向地炉那夺目的红,“这屋子都快融化了,年纪小小就怕冷,你也该多锻炼一下。”
此话一出,顾炤只觉得浑身打了个寒栗,也不知道是不是屋外的寒风敲打着他。“我从小体弱,太医说了要静养。”
大皇子顾烨与顾炤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性子完全不同。顾炤是随性,顾烨则是理性。
他温文尔雅,谦虚有礼,大家心照不宣是未来的储君。
“体弱?上回是你把依安郡主的鸟给放走,逃跑时候怎么不见你喘一下?”
顾炤一听停顿了片刻,恍然大悟“嚯!原来是你告密的!!我就说我那么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会被她发现!你可是我亲哥,你居然这么对我!那小妞辣手摧花,不近人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就不怕你弟弟被残害吗!”
他顾不上脱落在塌的外套,放下手炉急匆匆走到顾烨面前。喝了一口茶,连说了一大段不带喘气的。一副被背叛的模样,显然于色。
顾烨一副茫然的样子,诉说着他不承认做过这种事。岿然不动,沉着地在喝茶。顾炤叉着腰等着他的回答,一副宫外地痞流氓之态。
顾烨看到不喜,皱着眉头“放下,站好。”放下茶杯,将他这个弟弟从头到尾审视了一遍。流里流气,毫无皇家风范。
“看来我得给你找个‘管事嬷嬷’重新好好地教教你宫中礼仪。”
顾炤看着他大哥严厉的样子顿口无言,气哄哄地又回到塌上,独自生着闷气。这雨像极了他一连串还未脱出口的忿忿不平。
周士昌站在窗前,看着大雨倾盆,指尖不停轻敲窗沿。
“父亲。”
周奚站在门外叩门说道,里边并没回应。梳洗一番后,也不可披头散发,只能用发带简单束起,未干的头发拖得头格外沉。寒风一吹,头愈发胀痛。
周士昌回过神才发现周奚还站在房外吹冷风。
“进来吧。”
书房里是好闻的味道,墨香书香混合有一种令人静心的感觉。窗边沾满水珠,周士昌擦拭着手,看了一眼周奚。
他的女儿面带憔悴地走进来,心生不忍但依旧面不改色。
“今日可有去见过洛先生?”
“在路上偶遇到了洛院长,一路交谈给了女儿不少建议。”
一问一答实属沉闷枯燥,几个来回后彼此沉默,耳边掠过的风声雨声呼吸声充斥着书房。
“你和顾炤……如何?”
周士昌正神闲气定地研墨,细润无声下脱口而出一句令周奚反感的话语。周奚这才抬头,与之对视。
“二皇子和女儿从小相识,寻常朋友相处而已。”
周士昌神情不变,看着她但是手没停,“交友如同研墨只有越磨才能越浓郁,方得一纸好字。”
周奚心里讥讽一笑,越磨越浓郁……她和顾炤越磨越无可能。又哀叹这个“如同”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