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星傍月明》山川涧

28、失踪案

　　天起鱼露白，透青天光，初春清风扫过并未带来一丝消息。

　　就像黑幕拉开，但罪行已被掩饰干净，清清亮的天一览无余，没有留下一丝罪证的痕迹。

　　沈傲星搜寻无果，失落地坐在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外城的街道上。

　　他随地而坐，青石地冰冷，他却抬头看着青天。
　　原来，犯罪离他这么近。

　　此时他才觉得他被家人保护的太好，男儿虽应见多识广，听过看过那些地下不可告人的腌臜，但总是置身事外并无多大感伤。而如今却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他身边。

　　如果是她出了危险，他能保护得了她吗？沈傲星第一次对自己很失望，失望到就算她来了，也安慰不了的那种。
　　“坐在地上，也不怕着凉了？”

　　沈傲星身后忽闻一女人清声，他转过头，只见她的裙是在日光下，是极淡青色。就像此时的天空，淡淡的却让人挪不开眼，他抬头望去，便笑了。
　　“不怕，先生怎么会在这？”

　　周奚一笑处之，她翻过墙的第一次窘迫，她又怎会告诉学生呢。

　　她出来后，便四处寻找柳子晗，偶然间她发现那位少年坐在无人街道上的身影。

　　“自然是因为李昊和曲靖安。”
　　她身后的天，清冷天光与她相衬，几片云碎散在天际，悠悠。

　　“我寻了一夜，我怀疑他们已被带出城外。”沈傲星站起，扫了扫自己身上的尘土。少年低头整理自己，周奚看着他，觉得此时的他比以往沉稳成熟了些。

　　“一夜足够发生许多事了……”
　　沈傲星抬头，她正看着自己，她比初见时好像娇小了一些，心下对比，自己似乎又长高了一些。

　　他分心又想到，也不知那禁步她打开见着了吗？可喜欢？
　　“我们可以一起找，这样我能保护你。”沈傲星比较之后更加觉得自己可以为她遮风挡雨。

　　周奚一愣，她想收回心里那句他成熟了不少的话，倒还是单纯的一如既往。

　　“谢谢，但我认为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沈傲星认为持之以恒地为她着想，即使被她拒绝又何妨，她总归是会想到他的，假如有一天……

　　“阿奚？”柳子晗从一个街角拐进，看到了他们，便上前一步询问。

　　“思来怎么没跟着你，你一个人在这做什么？”
　　“傲星，你和阿奚怎么会在一块？”

　　周奚与沈傲星被他接连的疑问而自然对视了一眼。

　　“沈公子是我在找你的路上偶遇碰到，便聊了几句。”
　　没有人发现，沈傲星在听到那句“沈公子”时，侧头不开心的瘪嘴了。

　　“傲星你一夜没睡，快回去补觉休息吧，若有事我会派人通知你。”

　　柳子晗见着沈傲星似乎心不在焉的模样，以为他一夜未睡通宵而不舒服。

　　沈傲星一听摇了摇头，“我没事，一会儿还想去城外看看。”柳子晗十分欣赏他坚定的勇气。

　　他们三人同行却不在一块走着，沈傲星走在前头四处观察，用余光偷瞄着身后他两的情况，周奚与柳子晗在路上并肩走着没有注意到沈傲星的偷摸的样子

　　“难为你了，这种难为之事都做出来了。”
　　“思来也放心你一人出来了。”

　　柳子晗调侃她说道，听她说完这件事后也是这段时间里语气里难得放松了一些。

　　一路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商人，在准备开店做生意，门前各自清扫着洒水。

　　天初蓝，阳光撩开云层洒在地面上，清扫的水有些波光粼粼之态。

　　“接下来有何打算？”周奚与他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店的门口，柳子晗一指，她顺势转头一看。沈傲星鼓起勇气往后瞧了一眼，发现他们停在身后不远处，就跑回他们身边停下。

　　门匾上“果脯杂货铺”

　　“糖果铺？！”周奚难得的表情流露，她惊讶地反问柳子晗。她再次转过头确认。

　　大门紧闭，但靠近它却是甜蜜的糖味和清新的果味，木门板上是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涂画出自孩童的可爱手笔。
　　“两位学生最后一次停留的地方就是这里。”柳子晗也抬头看着这家店，表情凝重认真。

　　一时沉默后，他再次接话。

　　“我不希望这家店会被牵扯进来，这是她最甜蜜的回忆。”
　　柳子晗喃喃说道，他陷入回忆里，嘴角微扬。
　　“老板可有证词？”

　　周奚冷淡地打断了他的回忆，将他拉回现实中，柳子晗轻声咳嗽，化解尴尬。

　　“黄老板老实本分，倒是把昨天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回忆了一遍，可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柳子晗看向沈傲星，“我觉得沈傲星的思路是对的。”
　　周奚也在思索，“城外？”

　　柳子晗领着他二人去往外城“嗯！昨晚我已派人兵分两路，一在城内，二在城外，我想纵使他是千里马偷运，还是地道躲藏，一定还在皇城附近！”

　　“为何？”
　　“时机！”

　　沈傲星抢答道，柳子晗点了点头，认真解答，他两人取来三匹马，整理马鬃。沈傲星护着周奚，让她安全上马，随后快步上跨。三人身后还跟着一队巡兵。

　　“此马温顺，你放心跟着我吧”沈傲星对马略有研究，他倾斜着身体向她靠拢悄悄说道。

　　周奚笑着点了点头，握着缰绳，心中正默默熟悉此马的节奏。

　　天已大亮，街上却依旧二三零散，皇上已在晨间下旨，全力搜捕罪犯，路上只有巡兵，和时不时好奇探头查看的路人。

　　城外驿站，三辆华丽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停在野外，一人正喝着茶，像是等待着谁。

　　落叶随风，飘飘落于破旧黑桌之上，沈惜辰随性扫开，他听到身后是急促的马蹄声。

　　“哥！”
　　沈傲星跳下马，尘土微散，敷在他的鞋面。

　　沈惜辰还未出发回江南，就是在等他家弟弟。夜里沈傲星曾回过沈府，拜托他调查此事。

　　他抬头看着火急火燎的沈傲星，少年的脸上布满着急。
　　沈惜辰看到他身后还跟着好些人，一个穿着官服，一个在江南时曾见过。沈傲星等他们下马后介绍道“这位是柳子晗柳大人”他走到周奚身边“周奚，周小姐。”周奚看向身旁的他，心想着怎么连先生都不叫了？沈惜辰一一行礼后，他的礼数周到，让人感到足够尊敬。

　　沈惜辰倒了茶放在他们各自的面前，茶里还有碎杂的茶叶漂浮。

　　“不喝。”沈傲星看了一眼嫌弃地摇了摇头，盯着沈惜辰，就等着他的消息。

　　反观沈惜辰，大家之长，气定神闲端着置身事外的淡定。
　　沈傲星焦急地打断了沈惜辰的慢条斯理，沈惜辰看了沈傲星一眼，他全身绷着焦急，要求他继续说下去。
　　沈惜辰看了一眼周奚，说道：

　　“周氏墓园里有座老庙，庙中有位落生师父，江湖人称他为半鬼和尚。”

　　沈傲星三人眼下并未打断他的说话，正认真听着。
　　“半鬼和尚从未离开过老庙，但江湖中人若来皇城必定要去庙中拜访。他面慈心狠，手段残忍利用老庙蒙混了所有调查他的人。”

　　沈傲星若有所思，不自觉喝下了他嫌弃的茶。周奚更是惊讶，那人她曾见过，确实是个面善和蔼的老人家。

　　“你的意思是，这数年来的儿童失踪案与他有关？”

　　“他犯下的罪千千万，我不确定，但此次他确有参与。”

　　“那两个孩子现在在老庙？”

　　几人三言两语之间正在搞清背后一切，柳子晗觉得一切的脉络简单得不像话，一根藤便能扯下一个巨大的果实的不真实感实在令人不舒服。

　　沈惜辰站起，拿起茶杯欣赏之下，说道:“倒入破旧的杯里，可不只有廉价的茶，还能是一方乾坤，一方秘密。”
　　他朝着马车走去，向后嘱咐了一句“保护好自己。”

　　一阵风尘后，唯留下沈傲星一行人留于此地，只有几道车轮印是他们存在过的痕迹，驿站的旗帜残缺不全，斑黄的布上又添飞扬尘土。

　　“半鬼和尚……”沈傲星坐在凳子上，将茶水洒下土地，似乎一方黑暗即将倾巢而出。

　　昏暗里，李昊已醒来，他摸着曲靖安的脸找寻那块遮蔽视线的布料。

　　孩童的脸嫩滑无比，李昊十分喜欢这个触感，便多摸了几下，曲靖安只认为他还没有摸到。

　　李昊扯下布条，曲靖安眼前昏暗朦胧，唯有一束暗淡的光从房顶渗透进来。他揉了揉眼睛，李昊正抬着下巴等着他。

　　他们两个大叫大闹慌张害怕过，无人问津狼狈地坐在一起。

　　他头上还有稻草梗插在发丝中，脸上还有之前刚醒时留下的泪痕，脸颊鼻尖红通通的，鼻涕还挂着。轮到曲靖安帮他扯下布条，两人的手都被捆绑着，只能被拘束在身前这一小块地方。

　　“怎么办曲靖安，我们会死吗？”李昊头埋在手肘处，拼命擦拭自己的脸蛋，其实他哭的稀里哗啦的却不想被曲靖安看到。

　　他的声音停顿颤抖着，曲靖安也害怕但看到他这副模样却哭不出来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救我们，我们是不是已经被卖了啊！”

　　曲靖安想的比李昊多，只是越想越害怕。两人狼狈不堪地蜷缩在角落，他们对视一眼后，痛哭了出来。

　　“曲夫人昨日听说曲靖安失踪后就昏迷不醒，不知现在如何了。”

　　柳子晗担心地说道，他又似乎在告诉周奚那群人将要毁了两个家庭。

　　“我们一定能让曲夫人醒过来的。”周奚掌握了这匹马的脾性，如他所言此马确实温顺。

　　她比谁都着急，但她不可以流露出来让他们担心。

　　他们出来时，还引起小骚动。出了城，来往货车马车都被滞留在城外等候，此事之后皇城便禁城全力搜捕。大家都在观望此事，好奇恐慌的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