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星傍月明》山川涧

17、万寿节其二

　　“周二小姐？”身后温润的声音带着疑问而来，周奚转身看向他。

　　微暗的走廊下，那人款款而来，余晖透过走廊洒向温文尔雅的他，笑面相迎使人倍增好感，手持墨玉扇柄，吊坠却又挂着一瓣碎玉，被系在黑绳上。周奚觉得这碎玉玉色罕见，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玉因替我挡灾而碎，而据说玉有灵性，之后我是见识了。”

　　顾烨发现周奚正望着他扇坠，便与她说起了这碎玉的由来。

　　他摩挲着碎玉，眼里的爱惜温柔地体现。

　　“周奚无意冒犯，还请大皇子恕罪。”周奚行礼说道，顾烨语气温和没有丝毫不悦。

　　他摇了摇头，“没有，赏玉同好何来之罪？”他亲切待人，有种让人舒服交心的魅力。他弯弯笑眼，皇室仪容却有随和脾气，令人称赞不绝。

　　“可有见着顾炤了？他啊又不知躲哪一个下午去了。”

　　他一说到他的弟弟便是宠溺又无奈，即使说话途中他向周奚走近了一些，她也未曾觉得不适，但她有个反感的范围他还没有踏进。

　　“臣女见到了二皇子殿下，与他一同从乾元殿出来后便分开了。”

　　顾烨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瞧了一眼周奚又收回了眼神。

　　“顾炤有时任性了一些，但他心是为你好的。”

　　周奚怎么听着像是劝小两口和好的语气，她也只能在一旁端着礼仪点点头，微微笑，当做回应。

　　“也不知我有没有这荣幸，邀请周小姐一同入宴？”

　　他又跨近了一步，而周奚这次便微微退后了一步。

　　她抬头看着这温润亲民的大皇子，“这里离宴场还有一些距离，臣女想去和母亲汇合。还请大皇子恕罪。”

　　顾烨垂眼微笑，“短短交流，周小姐已经恕罪可好几次了。”

　　他举目看着她，“我很吓人吗？”

　　他冷不丁地一句反问，周奚冷静的心就像平静的湖面突然被冰石击起波澜。

　　他摩挲着碎玉，低眉不语。冷风侵占走廊各处，吹起他鬓边碎发，周奚眼里他才是那个散发寒冷的源头。

　　她这一次才真的直视他，余晖已淡，冷风已过，他放下碎玉，随它任意摇摆。

　　“周小姐？”一霎那的瞬间，周奚恍惚以后他又是那副温润如玉。

　　他眉眼带笑，“你不用怕，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生气的模样很容易被人看出，所以我真的没有在生气。”

　　他独自离开，走远时侧头瞥了一眼站在原地不动背对着他的周奚。

　　周奚一个呼吸之间，已调整好自己。

　　“太后娘娘……她可有刁难你？”周母一见周奚归来，急忙握住了她的手，环顾四周后低声谨慎地问道。周落独自站在一旁，侧身不闻。

　　周奚安慰地拍了拍周母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地摇了摇头。出入宴会来往之人皆是达官贵族，周母不一会儿便被人请走，留下她和周落两人坐在后排女眷座上，偶尔有些人会过来问好，但周奚根本不认识。

　　“周二小姐！”周奚正品着御茶，头顶传来声音，只见那人裙子绣花极为精致灵动。

　　她抬头一瞧，便站起行礼“依安郡主安。”依安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久不见，阿奚还是这么漂亮！”

　　所有人都转向看着这发出大嗓门的郡主，周奚也被这音量所惊。

　　依安还是这么大大咧咧，“郡主谬赞。”她凑到周奚耳边，一副告密的模样“你见到顾炤那小子了吗？我和你说他打算送你一束花！”

　　周奚听完看着她，她挑了一下眉又凑了过来“我觉得你不会喜欢。”

　　周奚淡淡一抹微笑，“是殿下抬爱了，臣女受之有愧。”

　　依安嘟着嘴表示不认同她的谦虚，“你若有愧，我等岂不是得钻地缝去了。”

　　她依旧那副优雅端庄的模样，来来往往的人偶尔路过会瞧上她一眼。

　　“郡主何必妄自菲薄，能与您相配的定是人中龙凤！”

　　清朗的男音从依安背后传来，“多谢盛公子美言！依安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依安甚至都没有转头便知道是谁了，只有周奚看到她不愿搭理的模样，但语气里敷衍了事还是一清二楚。

　　盛骏辉走在她身旁，一人穿粉一人穿蓝就像十分默契恩爱，宛若一对神仙眷侣。

　　周奚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公子，姓盛？莫非是户部侍郎盛景杨之子？

　　“周小姐好，在下盛骏辉，户部侍郎盛景杨之子。”

　　他可把这位周小姐看得清清楚楚，想着何嘉那小子总算说了一次事实。冷雅之质如同她鬓边海珠，深海之下的珍宝。

　　他大方不拘小节，客套之下无差池地规矩行礼，十分博人好感。

　　“盛公子好。”周奚见着这个少年，不知怎么想到了沈傲星。大概举止？大概神态？

　　两人礼貌之间，依安便转身走了。盛骏辉瞧了一眼她的背影，笑着摇摇头，无奈又宠溺。

　　“周小姐，多有打扰。”盛骏辉拱手行礼便随着她的方向离开了。

　　“盛骏辉！你别跟着我了！”长廊上依安走了一段距离后，跺地烦躁。

　　盛骏辉与她之间还有一些距离，他在那停住了脚步，“你出来做什么？”

　　“我出来还不是你在大殿上一直跟着我，你干嘛也跟着我出来！”

　　依安虽然不耐烦，但对他总是会解释清楚。她撇头不愿意看他，抿嘴蹙眉。

　　“快和我回去，宴会马上开始了。不许胡闹！”盛骏辉大步流星上前将她拉到自己眼前。依安被这举动感到震惊，她瞪眼盯着他，想要挣开他的手，手腕被他的大手紧握着，但她并不觉得疼。
　　她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努力推开了他。

　　“我会回去！不用你管！”说着她跑回了宫殿。盛骏辉望着手心用力时留下的红印，还有手背上她用力挣脱留下的属于她的红印。

　　他此时的耳朵就像手，是害羞的粉红……

　　当依安气呼呼地跑回大殿时，正看到顾炤那人又鬼迷心窍般绕着周奚转，他是真看不出来周奚的不喜欢吗？？？依安一屁股捶在了桌垫上，臀部传来轻微疼意，她倒吸了一口气，悄悄地揉了揉自己撞到的地方。

　　周奚坐在周士昌身后，周落坐在她的身后。“你下去照顾堂小姐，我担心会有难为她的地方。”

　　思来弯腰侧耳听着周奚的吩咐，宫廷礼仪繁多又细致，对于周落来说绝非容易之事。

　　顾炤坐在左上角第二个位置，周奚被挡住了，他怎么都看不到。他为此苦闷许久，但仍不死心偶尔瞥见一眼。

　　歌舞升平，帝后同心合力放飞孔明灯为春的到来祈福。众人也随后而放，周士昌站在皇帝身旁不知在说些什么。

　　“阿奚写了什么？”顾炤跑到她身边，好奇问道。周奚仰视着天空中橘红色的星，渐行渐远，远方的微亮亦分不清是星星还是灯。

　　顾炤凝视着她的侧脸，眉目之间的柔情是他的渴望，眼里的星光肆意夺目，淡淡的笑却燃烧着他的心。

　　“没有写。”

　　“嗯？”

　　周奚侧头对着他说，认真的眼神让顾炤相信了。不爱参与的她不会随波逐流去写这些，只是那她为什么还要放呢？

　　顾炤不明白但也不会问，因为这样会显得他无法对她感同身受。

　　“我写了你哦！”顾炤就像讨糖的小朋友，在高调地邀功。

　　“上天看不见的。”

　　“会的！孔明灯就像天上星星，它飞向碧空成为其中之一，星星陪伴在神的左右，而寄托在它身上的愿望便会发着光被神所看见。”

　　周奚没想到顾炤还有这份天真，她勉强笑着摇了摇头。或许是她太不浪漫了……

　　盛骏辉见着依安双手合十紧握在胸前，低头祈祷十分虔诚的模样，便上前说道“你可别瞎写，月老今日可不营业。”

　　“为什么！”依安一听急忙转过头，一脸的难以接受。盛骏辉了然的笑跃然于表，“你想啊，今日凡人都休息放假了，神仙不去喝喝小酒庆祝庆祝今年无灾无祸的吗？”

　　他认真地胡说八道，依安也听得十分认真。“那怎么办？我孔明灯不是白写了吗？”她听完便苦恼说道，脸上满满的难受委屈。

　　“不对啊，你不是也写了吗！”依安原是想离开了，转念一想便转身问道。

　　“心诚则灵，我才不写这些！你看错了！”盛骏辉有一个他从来不知道的缺点，他说谎时会捏一下自己的耳朵。依安从小就知道，可她从来没说过。

　　“哼！”

　　依安一气之下便真的离开了这里，出宫了。

　　回府后，周落与周奚两人单独坐在堂前小院里喝茶谈心，即使夜深她却依旧兴致勃勃，说着今天之间的激动与忐忑。

　　周奚听着她的开心，冷风拂面，打了一个寒颤。喝下一口暖茶，“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大伯母，我相信她一定会用心教你。”

　　周落点了点头，“大伯母是个温柔又和蔼的人，但是我总不想麻烦她。她给了我一个嬷嬷，只是我用不惯而已。”

　　周奚抬头望着满天繁星，众人齐放孔明灯的场景历历在目。若是有朝一日，她定会写上一句。

　　千里共此时明月，风雪赏来时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