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再拒顾炤 ...
-
麓沅山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梅花。花间石路通往四面八方,可以穿插各处。雪为梅花增色,树杈之上红白相间。雪中梅香引人入胜,期间已无法辨别是雪点亮着梅花,还是梅花照亮了雪。
小雪漫漫,花瓣纷纷,落在青石路上;雾气蒙蒙,音之袅袅,身在此山惬意非常。
周奚与顾炤二人肩并肩同行,两人无言于此仙境之中。思来与他的随从跟在不远的地方,不去打扰他们。
“阿奚,觉得如何?”顾炤总是那个打破沉默的人,他摘下了一朵红梅细细品鉴着,侧头问道。
“多谢二皇子邀请,臣女才有幸一探芳泽。”
周奚并没有看着他,而是望着他手中的红梅,在他手中摩挲旋转着。
“可惜茶舍已荒废,不然真想和你在那屋下再次把茶言欢。”
顾炤惆怅地抬头望着天空,小雪依旧不停地落下,几片撒在了他的脸上。
周奚看着他的侧脸,他长相俊朗,性格开朗大方,还是做朋友的好。
“唯一一次你坐在我的对面,喝茶的样子,聊天的神情,我至今难忘。”
他语气里包含真挚,认真的口吻说着温柔。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诉说着过往的点点滴滴,云中雾里积攒着那些他此生美好画面。
“顾炤……”
周奚一直跟着他的脚步,听着他的孜孜不倦,她停下了,也打断了。
他停下了脚步,面带笑意,转头看着她,眼里多了疑问。
“臣女有幸得您厚爱,但臣女福薄非您良缘。”
“阿奚……”顾炤急切地向前迈了一步,他蹙眉面露伤感。
“臣女从未对您产生过超过友谊这层关系的感情”
周奚原地不动,笑着说道。她一直看着他,坦然自若。
“我想是我的行为让您觉得有希望了,但我绝非此意,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殿下,臣女对您毫无男女之情,更没有白头偕老的想法。”
风席卷地面,打散了花瓣,它随风飘,任由它将之带向远方。
顾炤不仅垂下了他伸出去的手,心也跟着沉下,低垂眉眼喃喃着。
“又被你拒绝了。”
“为什么就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呢?”
“就因为你我身份?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啊!阿奚,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残忍啊!”
顾炤抬头瞧这满山梅花,苦笑着。
“我多希望我的爱情像这梅花,虽然苦苦地在冬天里煎熬,却可以在这寒冬里绽放。”
“而你亲手掐断了它的美好。”
周奚认真听着他的回答,带着无奈歉意。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
“抱歉,臣女眼前无心成家生子。二皇子很好,但臣女不是你想的那么美好”
“梅花很美,臣女十分喜欢。只是过眼云烟,总会消逝淡忘的。”
“承蒙错爱,各自珍重。”
顾炤闭眼,雪中这女子在他心头上。眼里,雪光里,她是那么刺眼。
背对着他的周奚说完倒是松了一口气,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口中轻呼出的白气很快与雪景融为一体。
大雪从铁窗潜入,日光从入口处照射下来,零星散散的雪花落在石地上,累积成堆肮脏的待在角落。
“大人,张程氏先是被人下药以致昏迷,而后被人残忍对待。”
柳子晗身后的仵作先生面无表情地回报情况。他死气沉沉毫无精气神,就像游离世间之外。
“什么药?”
“普通迷药……”
“不过凶器却有些不同”
柳子晗转身看着他,他弯着腰,头顶花白与青丝参杂在一起。
“继续说!”
“若是普通利器所为,又是昏迷毫无抵抗之下,残体应是被平整切下,而不会是血肉模糊像是被人残忍砸烂。”
“石头?”
柳子晗认为在野外而言,身旁最顺手得道的无非石头。
“以器物特征来说是青铜矛。应该还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
仵作抬头说道,他眼底乌青浓郁,眼里无神。
柳子晗无法想象这帮人的残忍程度,紧握双拳,怒视前方。
“青铜,价值连城……何以见得?”
他转念一想,说出了他的疑问。
仵作摇了摇头,“伤口上有锈片而锈迹古旧。青铜年代久远稀少不说,个个皆为精品传世,赝品则不然。”
“锈色若为人为伪造,属下定能一眼辨出。”
柳子晗不仅没有觉得有了希望,更是吸了一口气。青铜流通仅在贵族之间,不到万不得已,就连刑部侍郎都不可轻易惊动这些贵人。
刑部独立在市井之外,坐镇在偏僻阴冷的地牢之上。终日不见阳光,冰冷是瘆人的刺骨。
仵作长期待在此处,皮肤是灰白的,全身透着死气。“辛苦刘先生了。”柳子晗拱手作揖,外面大家都团圆的在一起,而他孤身一人长年待在这里。
“柳大人何须与下官客气,这是份内之事。”
刘仵作却不接情,只是挥了挥手不以为然。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柳子晗表情凝重,往后只怕是道阻且长。
“对了,先生可还记得三年前周府大小姐的死相吗,与之相比是否有不同之处?”
仵作停下了手头工作,抬头陷入回想,“周羽的手上捆绑的痕迹明显,伤口平整。”
“和这妇人相比,倒显得没那么残忍。”
“古董青铜实为装饰品,矛头早已朽钝,要将手砍下,只能一次一次砸,直到砸烂。”
说着,他还用手比划着示范。死气之下倒有种憨态的反差。
“大人,孩子……可有下落了?”刘先生突然停顿了一下,反问道。他独自一人站在阴暗的一角,那里避开了阳光,灰暗的他随口一提,却让柳子晗心揪痛。
“今年江南走私一案非同小可,而我也从中查的蛛丝马迹。”
柳子晗不自觉向前了一步,他微微抬起了手,像是想把他拉回阳光下。
“也不知道我家小子今年过冬饭吃上没有……”
刘先生的孩子在三年前的秋天在外城被人拐走,至今下落不明。从那之后,刘夫人嘴里一直念叨着自己孩子的小名,整日如同行尸走肉在大街上游荡,最后熬不过痛苦埋葬在了去年的春天。至此刘先生便再也没踏出过刑部大门,与刑部尸体待在一起,一起冰冷着漫长人生。
柳子晗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了他孩子,没人愿意揭起伤疤去撕痛他麻痹的心。
“我只是念叨一声,大人切莫放在心上。”透过阳光,才知他与光明早已格格不入。
“刘先生,我们要努力活下去,才能将黑暗驱散。”
“死活人罢了,三魂在三年前跟着儿子一起被拐走了,还有七魄在去年和我家夫人一同走了。”
“空有一副皮囊,就这么拖着走,走倒了,我也就解脱了。”
他垂着头,毫无波澜地说着。柳子晗心酸却无能为力去安慰,所有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心生愧疚,面露痛苦。
“大过年的,大人还是回去吧。这里晦气,带来一年霉运可就不好了。”
刘先生侧身避开他的样子,随手一挥,意在赶人。
“这是红包,我给你的。”
柳子晗却迈开腿走上前,从袖中掏出了红包,红底金字喜庆鲜艳无比,黑白灰暗之下显得刺眼无比。
上面写着
“得偿所愿,心想事成”
刘先生笑出声,接过了红包,“讨个彩头也不错。多谢大人了。”
但他却吝啬眼光,再无多看一眼。
“阿奚,我不会放弃喜欢你的!”
周奚走在前面,顾炤还在原地,他环视一圈摘了一枝最美的梅花,冲着她喊道。
雨雪浸润过的石路,周奚与思来二人小心翼翼走着,听完脚打滑了一下,差点倒在思来怀里。
“疯了。”
周奚重新站起,头也不回地说道。
她最讨厌麻烦了。
雪越下越大,只见郊外二三辆马车整齐地走着,马端着贵气,在雪地里也走着有条不紊。
“啧,我都说了我要骑马,明明前几日就能到的,偏偏拖到这时候!”
沈傲星瘫在一旁,瞟了一眼沈惜辰。手上还抱着他爹要求他背完的古籍,忿忿不平道。
“你若是少折腾,我们也能快一些时日到。”
沈惜辰看着和沈傲星同样的书。他看得认真,有时还会皱着眉头陷入思考。
沈傲星看着他这副模样,也开始好奇他思考的地方,凑在他身边瞄了一眼。
“真笨……”他一目了然之后就撤回到自己原位,古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种感觉全靠心领神会。
沈惜辰也不觉得羞愧,“我确实不懂。”说着标识了这处,等着之后去找先生教导一番。
“不懂,我可以教你啊!”沈傲星向前倾,十分可爱的弟弟模样,一双调皮的眼睛就像到处蹦哒的小白兔活力有朝气。
沈惜辰合上了书本,靠在车壁前,“弟弟的好意哥哥领了,但我不需要。”
沈傲星手撑在膝盖上的靠枕上,瘪嘴不乐意道,“你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大过年可以陪你去见心上人的兄长,也不多见吧?”沈惜辰反驳道。
这小子大年三十扛着行李说走就走硬要回皇都,于是他们的母亲觉得小儿子独自一人在路上过年太孤单,又顺带将大儿子的行李一起收拾了……
他一想起这些就头疼地直揉太阳穴,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心胸郁结,心火难消。
沈傲星则悠闲地靠在车壁,抱着靠枕侧头掀开车帘,看着车外无边无际的白境,天是白云堆积,地是白雪皑皑。树木是雪白里格格不入的棕色,白雪也在一步一步尝试吞食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