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星傍月明》山川涧

16、万寿节

　　顾炤坐在御花园一角，身旁还坐着依安郡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为各自的小心思叹气。

　　“我怎么还拿不下他啊？茶叶送了，茶杯送了，他喜欢的我都送了，男人怎么这么难追啊！”

　　她眉间一朵梅花纹褶在一起，指尖轻划着桌上棋盘，头枕在手背上，俏丽的脸庞写满苦恼。

　　“要不你换个人喜欢？”顾炤为难地说道。柳子晗是周奚姐姐周羽的恋人，这怎么说他都左右为难，帮与不帮他也十分苦恼啊。

　　“我怎么不见你换个？”依安斜瞟一眼，不以为然道。她是觉得那人石头固执，又觉得他是寒冰难以融化，但是她就是喜欢！

　　“我和你不一样，阿奚只是顾虑多，我和她青梅竹马，是有感情的。”

　　依安对他此话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想到了他，她觉得舒服了一些。

　　人总是要对比一下的……

　　片刻便有一人拿着一束花而来，顾炤一看便欣喜接过，依安抬头疑惑看着。

　　“瞧见没，这才是真心！”顾炤握着这束花，还时不时闻一闻，露出满意的笑容。花上露水点点，系着丝绸带的娇艳的花是少女会心动的模样。

　　“你是觉得周奚才10岁吧？她要喜欢我和她姓！”依安不屑地喝了喝茶，顾炤自我沉浸其中不予理会。

　　“多准备着些碎银，进宫参宴马虎不得。”周母握着周奚的手说道，周奚点了点头示意明了。

　　“回房换件明艳一些的，大过年素雅的不合适。”

　　周母又顾虑起她衣着装扮，周奚一件淡雅青色立领袄下着银线祥云暗纹裙，外披浅绿梅花绣云团暗纹披风。

　　周奚也无可奈何，脱下了披风随思来回到房间换了一件淡蓝百蝶兰花纹披风。淡蓝之下，衬托她更加清雅，发髻之上珍珠步摇，显得相得益彰。

　　周母摸了摸她的脸，欣慰地牵起她的手前往大厅与周士昌汇合。

　　厅堂里二叔一房在旁安静等候，周落也会与他们同行，出阁前出席宫宴可以为她长一些脸。

　　这个堂妹乖巧，永远安静地站在一旁。一双巧手，太后的荷包多半出自于她手缝制。

　　周奚惊觉时光飞逝，乖巧少女都快嫁人了。

　　“二姐……”她没有抬头，微微颔首恪守本分。

　　周母又操心起了周落的衣服，皱着眉头说道“妙龄少女穿得如此朴素，你可不能学你二堂姐，这么穿不好。”

　　她上前佛口婆心地劝说着，“你去库房里多挑一些布，好好打扮打扮你自己。今儿赶不上，先去你堂姐屋里头挑一套。”

　　周母边说着边将她牵到周奚面前，对着周奚说“把阿落这一身也换了。”

　　“不许素色。”

　　停顿之后，有多了几条命令。

　　阿落害羞地抬头看了一眼周奚，又马上低下了头。

　　“奚堂姐，这样真的太麻烦你了……”阿落在她房里愧疚地说道，思来正在帮她挑选衣服。

　　周奚摇了摇头笑得很温柔，“不麻烦，我架不住这些颜色，放我这太浪费了。”

　　“谢谢你，更谢谢伯母！我啊，喜欢一尘不变，身上的颜色是平日里我搭配最顺手的，做自己习惯的事这样我心里有把握，踏实。”

　　“况且我这次可是沾了你们的光才能参加宫宴，我不想做不在自己掌控范围内的事，不出错就是我的规规矩矩。”

　　说话间，她便换好了衣服。少女就应该是这副模样，屏风后走出来的她清新靓丽，就像春天的迎春花。

　　“你嫁人之后，多的是掌控外的意想不到。侯府的一切都不可能按部就班的在你手里规规矩矩。你要做的，不仅是不出错而是要做的对。”

　　此话一出，周落却红了眼眶。周奚一愣，心想自己多管闲事了……

　　“抱歉……不该多言的，让你不舒服了。”

　　周奚别过头，尴尬地说道。

　　“堂姐不是这样的，我娘走的早，身边没有人可以教我如何在婆家为人处世。自从我得知我要嫁入侯府我便每天不安，我害怕自己会做错更怕自己给周府丢人给大伯丢人。你今日的一席话，让我觉得有个体己的姐姐真好。”

　　周奚松了一口气，温柔地擦拭她眼角夺眶的眼泪。

　　“快去给你伯母看看，你有多好看。”

　　说着周落便先走一步，离开了房间。思来却在旁边疑问道“小姐，你怎么懂得这些？”

　　周奚很平淡地说了一句，“看书看的。”

　　内城里，这几日比平时多了一倍的守卫军，解除宵禁期间严加防范失踪杀人案。

　　一队军人从他们马车旁铿锵有力地走过，铠甲配合每一步发出掷地有声的一致。

　　城中喜庆里多了一份谨慎，路上三两结对却没有一点小朋友的欢声笑语。

　　马车里大家沉默不语，周母闭目养神，周落拘谨地待在一角，只有周奚密切观察着车外的一切。
　　她放下了车帘，垂眼低眉默不作声。这样的新春太压抑了啊。

　　宫门之后，大家行走在红墙旁，黄瓦之下，脚踩青石底白雪面。

　　“丞相夫人，太后请周奚小姐前去乾元殿。”

　　这是太后身边女官—何荪姑姑。她不苟言笑规矩行礼后，严肃地说着。

　　“阿奚替我向太后娘娘问安。快与姑姑一同前去，别让她老人家等着急了。”周母转身拍了拍她叠放在一起的手。

　　“请姑姑带路。”周奚行礼之后便与她们分开而去。

　　“阿奚？！”周奚在身后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那人喜悦之情脱口而出。

　　甬道上，她转身的裙角掀起好看的弧度，她疏离的眼神在他身上一扫而过，“周奚向二皇子请安。”

　　“阿奚！你我之间何须如此？”顾炤扶住了她，但她很快向后退了一步。手心里似乎只有丝绸的顺滑停留了一瞬间。

　　“二皇子安。”何荪姑姑在一旁视若无睹。

　　“可是要去皇祖母那请安？我也还未向她请安。我和你一同前去，可好？”

　　他小心翼翼地请求，眼里的试探谨慎地发出光芒。

　　周奚知道这条路离他的宫殿十分近，何荪姑姑选择这条路原因显而易见，此时她定不会帮忙她回绝。

　　“周奚不敢，二皇子若是愿意一同前往是臣女荣幸。”

　　她语气中疏离更添几分，比冬天更冷漠的气氛在他俩之间围绕。

　　“等父皇的万寿节一过我想带你去麓沅山满山梅花，想来你是喜欢的。”边说边靠近她的小心思被她看穿。

　　“多谢二皇子。”周奚往旁跨走了一步，她也想不通此人为何执着于她。

　　顾炤想到了放在宫殿里的花，他觉得这条路上散发着迷人花香，他时不时偷看一眼，心里比蜜还甜。

　　殿里檀香暖气，僧人跪坐两旁，木鱼敲打声使人平静，低喃的念经随檀香悠悠入耳。

　　江南最好的绸布绣着八仙过海图，惟妙惟肖，八百八十颗南海珍珠构成海浪，镶在黄花梨木架中。

　　两人前后差了一步走来，整齐跪下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

　　屏风之后的人抬手示意撤去眼前屏风，迎面而来便是一对赏心悦目的金童玉女。

　　太后不禁感叹地微微笑起，疼惜地说道“地上凉，你们快起来吧！”

　　其实地板并不凉，膝盖传来暖和，站起后周奚的披风交于一旁的侍女，被赐坐在顾炤身旁。

　　此时两旁僧人已停止敲打，闭眼不闻，闭口不念，大殿之上突然显得安静无比。

　　“之后你俩随我一同参加晚宴，这会儿陪我这个老人家说说话，解解闷。”半晌之后，太后换了一边侧身坐着，佛珠握在手中垂在膝盖上。

　　她观察着两人，她这二皇孙时不时偷瞟旁边姑娘，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是！”

　　顾炤很激动地抢答道，他很久没有和周奚离得这么近了，身边的她优雅之态映在他心中，不经意间的对视都使他紧张半分。周奚则无奈地少言少语，祖孙二人在此时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殿门前，红装素裹的雪后天晴令人愉悦舒心，阳光洒在雪上晶莹剔透。周奚走神地想，雪会不会是光芒的另一种形态，带着天上白云的美好而来。

　　“阿奚？”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此时两人目光皆在她身上，她无礼地走神了。

　　“皇祖母问你，茶可暖？”顾炤眼里的光对她而言却不是美好，她下意识回避了也错开了他的目光如炬，站起来，跪下磕头说道“周奚在殿前无礼了，还请太后娘娘息怒！”

　　顾炤心一急，莽地一下站了起来。

　　“大过年的，无罪无罪！快起来吧！”太后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顾炤连忙将她扶起。

　　“何荪，你去给二姑娘换杯茶。”

　　“聊了这么久茶凉了，你也不懂叫人换杯。”

　　太后嗔怪道，双手叠放在膝盖上不怒反笑。

　　“皇祖母，你可别再添茶给阿奚了，我们一会儿还得留着肚子吃晚宴呢。”

　　顾炤说完，回头对周奚笑了笑。太后宠溺地看着自己小皇孙，“好好好，就你心疼她！”

　　祖孙二人的对话让周奚尴尬地无地自容，只能在一旁安静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