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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应同 ...

  •   意向自是有的,但温造也没那么轻易被其话冲昏头脑。

      虽说他自小便决定科考练武当官。但这一切都是基于当官一路往上能享万担厚禄,能为家人谋得更高的富贵,他虽然现实,但也并不盲目。

      先生所提的科举路,师父所言的锦衣之行,都在他的所思范畴内。

      既要正统,不走旁门歪道,他自问,头脑也不及他的穿越前辈们那么灵活。况且人生阅历太短,也无甚手艺技术傍身。若是早知一日能穿越,他哪怕顶着网络辐射,都得冲万能的网友们讨要上几招。说不得早就同收音机里穿越小说的男主角一样吃香喝辣,在新世界混得风生水起,何至于在这里巴巴过苦日子?

      更何况,自建武帝逝去,大历对从商的范畴很是放开了不少,这是多么好的一片土壤?温造尤为痛心,可他也晓得,就他那点小聪明,小打小闹还行,往大了做根本撑不走。于他而言,还不如回家啃书去。

      故而祁朝此刻所言对他的确有万般吸引力。

      温造沉思了半晌,狐疑道:“如此好的差事,为何选我?”

      祁朝微笑道:“你是元仲之徒,品行早有考究,自是可亲可信可任之人。再者,差事固美,也得有人担得起,不然就会成为催命的毒药,令你每时每刻皆有性命之危。”

      温造思忖道:“可否详细谈谈?”

      祁朝摇头道:“此为绝密,你须得应下,我方可一一道来。”

      温造抿着唇,心中犹豫不决。

      此案想来也是凶险无比。师父那么多年身处其中,他自是钦佩与担忧并至。师命既出,虽未具体言谈,可他也晓得此事他终无法善身;可他又是家中独子,若因一时意气接下,恐叫他日双亲忧思断肠,无人赡养,更甚则是引人寻仇,祸及家人。

      祁朝瞧他蹙着眉,也明晓他心中之担忧,便开了口:“你若是担忧家中父母双亲,无人照看,那自可放心。自你踏入这北镇抚司门庭,我便依你师父所言,派人秘密将其接回你江南老家了,还送了个大宅子,仆人票子车马保镖一应安排。身前事身后事,我一并都替你考虑妥当了。”

      温造简直目瞪口呆。

      祁朝见他愣神,呵呵笑道:“算算时间,应是方到不久。小子,现如今你晓得了,可就没拒绝的机会了。”

      温造嗤道:“安排得如此周到,应是早有算计,这般不容拒绝,还同我走什么问询的过场?”

      祁朝忙道:“诶,话可不能这般说。我同你师父皆是良民,自是根正苗红,有为之士,一不行诓骗之事,二不强要他人所为。这事儿虽早有筹谋,可今儿问询你,也自是相当真切。”

      “小子,八年教授,近身考察。我敢断言,在这世间,无人比你更适合此份差事。”祁朝双目炯炯,指着他拍腿叹道。

      温造却乐了:“我倒从不知晓我天姿这般出色,竟是有身怀常人所不能及之势。”

      祁朝见状,目光锋利,也眯眼悠悠道:“富贵险中求啊。既可帮师父,还却多年师恩,一结前尘因果;又可庇家人,博得高官厚禄,一世无虞……稳赚不赔的买卖,有甚纠结的?”

      他仿佛一眼看穿温造半生所历,居高临下地指点着,似乎言话中还带着点讽意与施谈的可悲之感。虽说每个字都讲得透彻而又实在,但还是令温造觉得分外不爽。

      他不爽,便不愿说敬语了。

      温造咬着唇,哼道:“这事儿我应下了。把你那所谓的案件细细说道说道。”

      祁朝也不在意这等枝末细节,顿时喜上心头,虎扑上前搂住他的臂膀,挤眉弄眼道:“这便对了,不枉我苦劝一番。来日富贵腾达了,可也别忘了我等旧人的提携……”

      温造嫌弃地挣开,轻轻拍拍被他所触之地,道:“我没甚功夫同你说这恭维话,你若再不谈,我这便寻机离开。”

      祁朝瞧他缓慢起身,已是在探寻这密室的关窍,顿时急了:“别别,这便说……”

      “年轻人,怎地这般没耐心。”祁朝拉住他,恨恨道。

      温造不置可否。

      祁朝看他一眼,无奈叹口气,然后将这桩案子,摆在他面前同他细细剖析开来。

      魏耿史一案自是大历史上的悬案无疑。其案涉及两朝,与这皇亲有蛛网般之系。且受建康帝关注之久,乃至于案结未果,一应受牵连被诛杀人士之多。

      尽管锦衣卫深得皇帝厚爱,可也免不了厚重刑罚。能熬过如此之重的杖刑和刃刑者,十之一二。于其他官员所受三族之苦而言,锦衣卫无非是用自己的命换来少了夷族的风险罢了,包括祁朝这位锦衣卫正使,当初骨头也是敲断了几根,后背满是钉孔和刀斧砍痕,若非练武多年,底子颇厚,焉有命在?

      说到此处,祁朝便愤愤然不已。他很怀疑项元仲是否早晓今日情形,故而及时假死脱身,凭着多年当职的情分,皇帝也只贬其为庶民,未动他分毫。可他祁云越就不同了,伺君伺得他是胆战心惊,身上满是窟窿眼,还险些丢了半条命。与之相比,项元仲在城外住着小木屋,吹着林风,教着小徒弟,偶尔查查案,简直不要太舒服。

      祁朝木着脸,从怀中掏出一块叠起的碎布,当着温造的面,将其摊开露出里面包着的那半枚玉珏。

      温造伸出食指触了触,惊道:“这便是八年前师父在城外从那线人口中所取之物?”

      祁朝点了点头,道:“这东西你师父查了八年,咬定其必是魏耿史贴身所护之物。从其构造、雕工、材质、截面多方而言,绝不该是一从四品小官能接触之物,至于他那身为远亲的线人,一平民百姓,更是不可能。那么必定是有极为重要之人授之,且具有至关含义。

      魏耿史在返乡之际,兴许便已料定有人会暗中下手,索性将这枚玉珏交予信任的亲朋妥善保管。可自他死后,不知怎地,走漏了风声,线人被害,临死前将玉珏一分为二,一则放于贼人所取之地,令其寻到物件暂时离去,另一枚便想吞入腹中,就此隔世,也好全了他此前承诺。结果贼人来得匆急,他情急之下吞入,正巧卡入喉中被杀。”

      祁朝看温造一眼,若有所思道:“故而说准确点,此物,当是你师父亲手从人家喉口处掏出来的。”

      温造猛然怔住,退了半步,面上尽显嫌弃之色,忙将手指往衣衫上狠绞了绞。

      祁朝挑眉,径直走过,将手中的玉珏往前一抛,那玉珏在空中翻了个面,直直打入温造怀中。

      温造正洁癖地擦拭着,猛然见怀中多了枚死人玩意,毛发竖立地差点疯掉。

      祁朝摇头道:“先前便知此为死人口中之物,也没见你这般嫌弃。”

      温造丢也不是,拿也不是,撇着嘴道:“从嘴中取出和从喉咙里掏出来是两码事,怎能混为一谈?”

      祁朝不懂,摊手道:“不都一样么,你个大男人矫情个什么劲儿?”

      温造白他一眼,觉着同他讲不通道理。撕了块袍尾的布料将其狠狠缠了三圈,这才塞入腰间。

      口中兴许只是沾少许唾沫,为舌床所润,也不太显污秽;而若是经了喉口,那是人全身气息会聚之地,且有风水术言,人惨死后,自是怨气难消,堵于心头喉口郁结不散,那玉珏在那处待了这般久,岂不是更加晦气了?

      温造皱着眉道:“你讲了这般多,又是诉过往,又是掏玉珏,究竟是想我干个什么?”

      祁朝道:“本来这事儿该是你师父来安排,这是他执意要查的案子。但他身怀大事,自是由我为其代劳。”

      他拍手微笑道:“此事说复杂也不甚复杂。你自即日起便潜入宫中去,所经之行我都打点好了,你小心行事,应是能顺利而为。这玉珏你务必收好,入宫后,你便寻机会,同宫中各位贵人搭上关系,看能否寻得另外半枚玉珏一二分消息。另外,储君尚立不久,除却太子,二位亲王因大典之由尚留宫中,你小心处事,看能否近身探听消息……简而言之,你就是我等在宫中埋下的一枚棋子,任务就是趁机往外传达紧要消息。”

      “前日里,陛下同我夜谈说及储位一事,很是不喜。故而不出意外,三王在此次大典后皆会留京,五年之期必破无疑……想必这些年头,宫中会热闹许多。”

      温造若有所思,问道:“你想的倒是全面,可有给我安排何种身份入宫?”

      “听说大内带刀侍卫不错,人也威风,活也轻巧……”

      祁朝睨他一眼,无情打断他的遐想:“大内侍卫不行,只能在宫墙外巡视,进不得深宫。”

      温造疑道:“莫非让我当宫女?”

      他顿时震惊了,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怎能行男扮女装之策,这有违君子之风……”

      祁朝像看傻子似地瞧他:“阁下多虑了,你便是面容再清秀,伪装女子也是会出岔子的。我沉思多日,唯有宦人一职,当是最为合适。”

      温造懵了。

      温造傻了。

      温造怒了。

      若是眼中怒火能同千万兵刃置换,那此刻祁朝岂有命在?

      温造拍案而起,猛地上前揪住祁朝的衣襟,怒道:“你在说什破箩子瞎话!你给我寻的好差事便是让我当太监?!!”

      “我温家十代单传,我爹我娘全靠我这一脉繁衍子孙,光耀门楣……你二话不说,便要我阉了自个儿!!你信与不信,我温家列祖今晚儿必定爬上你床头问询,你究竟包藏何种祸心,要这般待我……!”

      祁朝被他勒得几欲窒息,见他满面通红,忙道:“诶诶,我话未说完,你如此激动作甚?”

      祁朝使劲从他手中扯回衣襟,拍了拍胸口,重重咳了咳,缓了口气,忍不住嘀咕,这小子气力也太大了些,刚才一拉扯差点没将他勒死。看来还是他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差点连个毛头小子都奈何不了了。

      温造松开手,板着脸道:“那你说罢。”

      祁朝瞪道:“是让你当太监,可没让你真阉啊!”

      见温造未明晓,继续道:“宦官乃各宫侍主之人,宫内各处地界,皆可去得,且能近天子身,伺亲王贵人。再者当今圣上素来亲宦,你处此行当,探查消息也会便利许多,于你探子身份而言,做宦人最为贴合。”

      温造思量片刻,微微颔首:“话是如此没错。可宫中规矩那般森严,把控之人众多,净身之事你当真能帮我蒙混过去?”

      祁朝神秘一笑道:“你当我这几十年当锦衣卫发展的人脉网是吃干饭用的么?没甚点手段,我怎能坐上这个位子?”

      说着,上前拍拍温造的肩膀,视线投向温造身下某处嘿嘿道:“你且放一百二十个心,有我祁云越在,保管不叫你那小兄弟伤一根汗毛!”

      温造被他看得汗毛直立,忙咬牙道:“最好如此。”

      *

      再说温家双亲这边,人确是已到了江南,现已经跟温母他爹扯起话来了。

      一旁候着的锦衣卫谢天川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全然不管背后跑死瘫倒在路上的几匹快马。

      令是正使祁朝下的,那这死掉的快马自然也该由他亲爱的指挥使大人来赔。

      谢天川觉着自个儿真是忠心又称职。虽说这江南苏州同京都距离略远,但大人命他速速送达,他自是得拼上老命,将二老扛于马背上,疾驰而往。若不是考虑到二老年纪上来了,身体经受不住太多颠簸,他怕是还能缩短更多时间。

      迅如风,疾如电,当是他为人的准则。

      温父温母已在茅房里吐了半晌了,脸色惨白惨白的。杜老爹心疼闺女,忙进屋端水来给女儿漱口补水,至于一旁瘫着快虚脱的女婿,他看也不看一眼。

      杜老爹心道,拖累我闺女那么多年,吐死你活该。

      温母杜然泪眼花花地看着多年未见的老爹,摸着其因生计操劳过度而生的满头白发,大哭道:“爹,您受苦了!”

      杜老爹泪如雨下,拥住心肝子闺女道:“诶,然然,我的心肝,你怎地来了……”

      温秀才张了张口,渴得厉害,伸着手直在地上爬不起来。

      最后还是谢天川将其扶起坐下,又送了茶水给他。

      温秀才喘着气朝他拱手道:“多谢这位官爷。”

      谢天川呵呵摆手回礼。温家三人始才停下,询问起眼前这位锦衣卫来。

      温母探询道:“这位小哥,先前你在京都匆匆而来,说是受我儿嘱托,且为紧要情况,送我及相公回老家,一刻也耽搁不得。”

      “可我后来思量,我儿乃读书之人,所交谈皆是些文弱书生,平素练武也只同他师父接触,是断然不可能认识你这等身姿魁梧的莽汉。如今,苏州也到了,你究竟是谁,便道来罢。”

      谢天川见杜然正色问他,恭敬朝她抱拳道:“在下是当今北镇抚司锦衣卫正使祁朝旗下亲信,试百户谢天川,见过二老。”

      “京都风云诡谲,朝堂时有不稳,令公子入职后夙夜忧叹,执行任务时恐变数异生,难免忧虑。故而正使大人命我将二老送至江南,一则回归故土,二则远离是非之地,不叫他人擒住令公子软肋,令其安心。”

      杜然闻言神色有些惶恐,担忧道:“那我儿现身处何处?是否危险?”

      谢天川道:“还请二老放心,令公子机敏过人,乃大福之人,纵是凶险之行,也断能一己破局,顺遂平安。”

      杜然双手合十,祈祷道:“但愿如此吧。”

      京都离此千万里,她纵是再忧虑,也飞不到儿子身边去。也罢,她既早做好准备,那便是凶险之坑,她也只能望着儿子跳。默默在身后为其祈福,相信儿子的本事,已是她最后能做的。

      温秀才安慰着抚着妻子的背脊,听见她哽咽的哭声,颇为心疼,也只能长长叹了口气。

      谢天川直起身望向堂上三人,一呆一愁一哭泣,终于想起了他此行剩下的任务。

      他猛地拍腿道:“差点忘了,祁大人还为您们准备了一份厚礼。说是他人虽未至,但礼不得不备……就在这条街上,离杜老爷家不远……诶,走两步便到了……”

      片刻后,温家一行人望着街上一座三进大宅子陷入了沉思。

      那宅门宽阔宏大,用朱漆漆就,分外鲜丽。额上有匾,大门大大敞开,一眼望进,隔着华丽的屏风还能依稀看清里面下人忙活的身影。向里走进,粉墙黛瓦连绵不绝,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花树越墙,分外雅丽。

      谢天川见他们愣神,忙招呼道:“此处以后便是“温府”,还请二老验收。”

      “一应奴仆、房契、地契、铺面、护院……都准备妥当了……二老,看下可否满意?”

      谢天川从怀中掏出一大把契纸,沾了口水一一点着,然后全数交到温秀才手中。

      说罢,趁温秀才目瞪口呆之际,再道:“至于银票,也留了些,就在二老卧房的床下,那个雕花铁皮大箱子就是……我还有任务在身,便不多叨扰了,这便告辞。”

      急匆匆说完,只见一道人影闪过,便再也寻不到谢天川踪迹。

      温家三人始才收回快张脱臼的下巴。

      温秀才懵了,抖着契纸,用手肘顶顶杜然,狂喜道:“娘子,你快掐我一下,看我是否在做梦……天啊,这辈子都未见过这么多钱财……真是发了,发了!!!”

      宅院的管家瞧见他们三人,快步上前行礼道:“老爷夫人,老太爷,快快进来……”

      瞧见自家夫君和老爹被喊得云里雾里、满面红光,那一脸销魂样儿,杜然神色很是难看。

      她使力狠揪住温秀才的耳朵,道:“发发发,你这蠢笨脑子就指望着发财!!这般高兴,保不准还是你儿子的买命钱呢,你就用得这般如意?!……”

      温秀才痛呼跺脚,哀声遍野。

  • 作者有话要说:  ps:攻是天生弯,受是天生直,后期会被掰弯,敬请期待。
    哈哈哈哈哈,这章够肥吧,我从没码过这么肥的一章,算是一个突破,再接再厉,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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