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树下》姝荔

2、第 2 章

　　倪辰第二天下午被一个电话叫去了公司，当时她刚睡醒，迷蒙中听到陈项的语气不太好。她挂了电话，揉了揉头发，昨天那场秀从始至终并没有出现纰漏，她实在想不明白，那人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发火。

　　到公司后，琳娜看到她来，颇为同情的给她递了一个眼神，指了指总监办公室。倪辰看着她的口型，读懂了她的唇语。

　　“保重。”

　　她深呼了口气，轻叩两声总监办公室的玻璃门。

　　“进。”

　　倪辰微微蹙眉，火还挺大。

　　“陈总监，你找我？”她走进去，站在办公桌前看着低头回复消息的男人。

　　陈项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他抬起头，冷声道：“你知不知道昨天那个人是wayne的？”

　　她明白陈项为什么会发火了，“我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wayne上周和我们刚签的合作合同，倪辰，你可真有本事，这才几天，就给我捅出这么大的篓子。”陈项压低声音道。

　　“他偷拍我。”倪陈知道他在憋着火，明明做错事情的不是她。

　　“那你也不应该动手打他。”

　　“他偷拍我。”

　　“倪辰。”

　　陈项直视着面前的女人，一条浅绿色吊带长裙，脚上的人字拖看起来有些随意，她很瘦，锁骨清晰可见，没有带饰品，长发垂在腰间，一双眼眸坦坦荡荡，丝毫不畏惧他的怒火。

　　他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揉着额头，“明天和我一起去趟wayne，老板发话了，去给他们道歉。”

　　倪辰想也没想直接拒绝，“我不去。”

　　“这样，你明天和我一起，”陈项知道她吃软不吃硬，只能先想个法子哄着她，“到时候一切交给我，你什么也不用做。”

　　先挑起事端的人不是她，她自然不会去登门道歉。钱已经赔了，她想不明白，那人为什么还要揪着她不放。

　　倪辰抬眼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你的话在我这里的可信度为零，我才没那么傻。”

　　陈项退了一步，淡淡道：“今年年假多给你休三天。”

　　“一周。”她讨价还价。

　　“四天。”

　　“五天。”

　　“成交。”陈项看着她笑的像个狐狸，知道她是同意了。他摇头失笑，这么多年对她的了解，这姑娘从来不会干吃亏的事情。

　　他缓缓开口，“明天下午我去接你。”

　　倪辰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我明天上午不用来公司？”

　　“嗯。”陈项低头轻抿了口咖啡，“今天下午把你叫来公司，算是补偿你的休息日。”

　　倪辰轻轻笑了，觉得面前的男人也没那么讨厌。

　　她比陈项晚来公司一年，刚来公司时，什么也不懂，是学校毕业初出茅庐的愣头青。那时候公司刚成立不久，陈项是她组长，经常带着他们做设计，做方案。工作上出过错，也挨过骂，全是他一个人抗了下来，琳娜直夸他是真男人。

　　陈项算得上是她的伯乐，这几年，一直带着他们稳步向前。公司能有今天，离不开他的付出。她实在不明白，这个把公司当成家的男人，为什么至今单身。

　　陈项抬头时看她眉头紧锁，漫不经心问她，“怎么，还有事？”

　　话到嘴边终究是没问出口，她摇摇头，“没。”

　　次日下午，陈项打来电话时，她正拎着包准备去楼下等，天气热的厉害，她打扮的随意，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陈项在小区门口看到她时，被她的着装晃了眼，针织薄款夏日长袖，里面搭了件白色吊带，牛仔长裤包裹着细长的双腿，脚上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

　　他取下墨镜，给她打开副驾驶的门，“不热？”

　　“不热。”倪辰顺势坐了进去，笑着调侃道，“想不到你还挺绅士。”

　　陈项挑眉，“难道你第一天认识我？”

　　他侧了侧身，从后座拿了杯奶茶给她，“去冰，三分糖，加份红豆，我没记错吧。”

　　倪辰睁大眼睛，啧啧直摇头，“陈总监好记性。”

　　她喜欢喝奶茶这件事身边的人几乎都知道，但像他记得这么事无巨细的，除了方佳媛，也只有他了。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当陈项问她什么时候搬的家时，一颗红豆卡在喉咙里，她低头，吸了一大口奶茶，艰难的把那颗红豆咽下。

　　“半年前搬的，很早了。”她犹豫着开口。

　　“这地段房租不便宜，一个月多少钱。”陈项随口问。

　　倪辰犯了难，房子不是她的，现在的租房行情她也不太了解，她随口编了个数搪塞过去，只希望陈项别再继续这个话题。

　　陈项侧目看她咬着吸管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也没有再问。

　　下午去wayne道歉，对方经理并没有为难他们，反而是替手底下的员工偷拍郑重的向他们道歉。为了不影响双方公司今后的合作，最后握手言和。

　　事情进展的顺利，回去时，倪陈不禁感慨，还是大公司心胸宽阔。

　　陈项笑道：“他们不会因为一个人下三滥的作风影响公司的形象，所以开除他是最明智的方法，也算是给我们一个忠告，这件事到此为止，如果有关wayne的负面影响传出，我们今后怕是在这行业寸步难行。”

　　“你放心，我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人家大人有大量，我们也不应该小肚鸡肠。”倪辰抿着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

　　“是你，不是我们，不要一概而论。”陈项纠正她，“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你是不是要请客吃顿饭。”

　　倪辰忍不住叹气，“等我这个月发了工资。”

　　陈项握着方向盘打着转向，“择日不如撞日，西街那边新开了家日料，就去那家。”
　　她咬牙挤出一抹笑，这顿饭是非请不可了。

　　这家店环境和服务都不错，倪辰默默记下位置，想着等以后有空约方佳媛一起来。结账的时候时陈项到底是没让她付钱，倪辰在心底偷乐。

　　晚上送她到小区门口时，倪辰隔着车窗，歉意虚假笑道：“陈总监，实在是太麻烦你了，今天说了我请客，却让你破费，改天我做东，地儿随你挑。”

　　陈项看她这幅马后炮的模样，不禁笑道：“以后再说。”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倪辰问他是不是还有其他事。陈项深深看他一眼，留下一句‘来日方长’后开车离去。

　　倪辰不愿意花费时间去揣摩他口中的来日方长是什么意思，她站在小区门口，等车子消失在马路口拐角处，转身走向小区旁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她懒懒的斜挎着包，走得很慢，低头拆着手里的包装盒。

　　回到家后，甩掉脚上的高跟鞋，弯腰揉了揉发酸的脚踝，后脚跟似乎被磨掉了层皮，火辣辣的疼。她抬手掀起衣服下摆脱掉，随手扔在沙发上。

　　看着客厅里正在运作的空调，她明明记得下午走的时候是关了的，她没有细想，蹲在茶几旁翻找着收纳盒里的打火机，收纳盒里的东西悉数反倒在茶几上，平日里放在眼皮子底下的打火机一个也没找到。

　　心情莫名的烦躁，她从烟盒里抽了根烟，走进厨房打开了天然气。

　　尼古丁夹杂着淡淡的薄荷味充斥着感官，她闭着眼呼了口气，一口烟卷走了她的疲惫。牛仔裤贴在身上难受的紧，她嘴里叼着烟，解开腰间的扣子，拉下拉链，弯着腰把裤子退到脚腕，左脚踩着裤沿把右脚抽出，她伸手把裤子从左脚拽出来扔在一旁。客厅的灯光把她身影拉长，映出姣好的身躯。

　　房间内的冷气带走了她身上的燥意，她坐在沙发上，习惯性的闭着眼，享受着此刻属于自己的空间。卫生间的推拉门传来响动，她缓缓睁开双眼，整个人充斥着警惕。

　　一道身影从里面走出，腰腹间只围了条白色浴巾，看到他那张脸时，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一躺，目光淡淡上下扫了一眼，直接忽略他小腹下的凸｜起。

　　倪辰下意识的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八点多。”蒋城拿着刚洗好的衣服径直走向阳台，挂了起来。脑海中她坐在沙发上抽烟的模样挥之不去，她穿着白色吊带，胸前饱满的弧度清晰可见，长腿笔直纤细随意交叠在一起，再往上，是黑色蕾丝内裤。

　　他深呼一口气，准备转身时却偏偏看到挂在阳台上的真丝吊带睡衣，和一套布料少的可怜的内衣裤。他是正常的男人，更没有办法忽视身体的本能反应。

　　倪辰看他站在阳台上纹丝不动，轻嗤一声，两指夹着细烟抽了一口，捻灭在桌上的烟灰缸内，姿态老练。

　　她说：“你还用卫生间吗？”

　　蒋城没有回头，淡淡道：“不用了。”

　　倪辰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上面残留着一层水蒸气，她脱下衣服，开了花撒。他说八点多回来的，她八点多在做什么？

　　她想起来了，那时她正和陈项在楼下小区门口道别。

　　倪辰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反倒有种出轨被抓的虚心感。温热的水浇在脸上，她闭着眼搓了一把，想起半年前她提出结婚那天。

　　她爸妈从她毕业之后一直催促着结婚的事情，一场接着一场的相亲压得她喘不上气来，那几年她见过各色各样的人，警察、医生、大学老师、银行经理、还有年纪轻轻已经秃头的程序员........印象中相处过时间最长的只有十天。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在赌，赌他一定会分手。
　　或许，神明听到了她从十八岁时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愿望，怜悯她。所以才赠予了她这一场无关爱情的婚姻。

　　她冲刷着身上的泡沫，擦干身体，随手拿了件浴袍穿在身上，在腰间打了个结，头发半干的出了浴室。

　　倪辰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蒋城的关系变成了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