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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书生 ...

  •   凌烟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书生,模样俊秀,身旁跟着一个书童,背着背篓。他二人望着凌烟的眼中丝毫没有嫌弃,反而是真的关心。

      宣容听到凌烟声音微弱说了句:“您能给我点吃的吗?”

      书生听罢,从书童的背篓中拿出了两个还热乎乎的白馍,递给了凌烟,凌然伸出手去接,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缩了回去。

      “多谢公子,但我身上不干净,您能直接将它们扔到到这里吗?”说着她使劲拍了拍身前破而垂下的烂衣服,用手撑开成一布兜。

      那书生将白馍轻轻的放了上去,凌烟盯着馍,咽了口水,待书生的白净的手离开破烂的布兜,凌烟急忙抓起馍往嘴里塞,咬都不带咬干着往下咽。

      “姑娘你慢些?不够我们家还有,小心噎着了。”说着吩咐书童几句话。书童听完便向巷子深处一户人家跑去。

      不一会书童回来了,背篓里装着一些油饼,还有一些水,和一套衣服。

      凌烟已将那两个馍吃完,擦擦嘴,跪在地上边磕头边说道:“凌烟谢过公子,谢谢公子。”

      书生欲将她扶起,却在手即将碰到她的时候,被凌烟躲开了。

      “凌烟身上晦气,不要染了公子清明。”她说。

      书生将背篓中那一套衣服递给了凌烟:“这衣物放了很久了,家中也没人用,不如你换上吧。”
      一套白色中衣,一套茶色外衫,均是女子的款式。

      “公子……凌烟已经得了您得施舍,不敢再要了。”她将额头抵在地面。

      书生似是叹了口气,问道:“你可有家人?”

      “并无。”

      书生又问:“那你可有居处?”

      凌烟沉默了一会,说道;“有,城外有一荒废的祠堂,可遮风避雨。”

      书生想了想说:“那祠堂,如若我没记错,一个月前便被拆了。”

      凌烟得头垂得更低了,牙齿紧紧得咬着下唇。
      “我家中尚有一间空房,不如你暂且搬进去一住?”

      凌烟依旧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说道:“不敢劳烦公子,多谢公子方才的馍,与其受公子的可怜,凌烟更想求公子另一事。”

      书生听罢,忙问:“何事?”

      她将头抬起,“能否请公子帮凌烟找一个能干活的地方,凌烟只求能祝能管饱肚子便行。”

      一旁的书童说:“若你住到公子家,干些杂活也是可以的。”

      凌烟咬着嘴唇,“凌烟身上晦气,不敢染了恩人清明。”

      书生见劝不动她,只得说道:“我确实知道一处需要人手,不过你需先随我回家,换身干净衣服,再去那里。”

      凌烟思索片刻,应下。

      书生的家就在这条巷子的尽头,不大,处了他的书童,只有一个年迈的嬷嬷。嬷嬷一见着凌烟便道:“哎呀,这是哪家可怜的姑娘啊。”

      书生让嬷嬷帮忙烧些水送到给空房中,又给了凌烟些吃食,待到她吃饱,才去沐浴换衣。

      凌烟穿上书生准备的衣裳,大小竟然正正好。

      她一推开门,便看到等候在院中的书生呆呆地望着自己,定了神。

      凌烟有些羞涩的看向别处:“多谢公子收留,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书生听罢回过神,说道:“在下姓陈,名盛斐,凌姑娘请随我来。”

      宣容一惊,原来他就是陈盛斐!那个凌烟一直在找的人。

      陈盛斐带凌烟来到了一间染坊,染坊的管事是为中年男子,一听是他来了,忙擦干净手出来迎接。

      “川叔,您的染坊里可还缺人?我想为这位姑娘找个地方谋生计。”陈盛斐闻到。

      川叔上下凌烟一下,有些为难的说道:“阿斐啊,不是叔不帮你,这实在是,隔壁赵绣娘的女侄昨日来莫城投靠她们,赵绣娘便把她介绍到我这里来了,叔这再来一个人,恐怕也拿不出多的银两了。”

      凌烟一听忙道:“我不需要银两,只要,只要有地住,有吃的就行了。”

      川叔一听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陈盛斐,问:“当真?”

      凌烟点头,川叔又想了片刻才道:“那行吧,现在就跟我进来,正好和赵绣娘的女侄一起学着。”说罢便向内走去。

      凌烟顿时大喜,忙道:“多谢你陈公子,我,我……”

      陈盛斐只是对她笑了笑,“去吧,去吧,不用谢我。”

      看到这,白茯苓的声音突然响起:“所以这个陈盛斐是他的恩人,不是仇人?”

      宣容道:“我原以为凌烟的怨念来自永康案,但既然回忆之境是从永康案结束开始,那么她的怨念一定和这之后的事情有关,或许和陈盛斐不无关系。”

      回忆之境的场景突然开始变换,中间闪过了许多凌烟在染坊的场景,停在了一天的傍晚。
      凌烟在她初遇陈盛斐的巷口踱步,像是在等什么人,她穿着新衣裳,将一头青丝用一根木簪盘在脑后,身材高挑有致,引得不少人频频回头观赏。

      不一会陈盛斐来了,身边还是跟着那个书童,不一样的是他今天似乎情绪不高,看起来有些失落。低着头走进小巷,见到凌烟,先是楞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笑容。

      “凌姑娘,许久未见,不知你近日如何啊?”陈盛斐问。

      凌烟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碎银,递给陈盛斐:“川叔待我很好,我还攒了些银两,想还给你。”

      陈盛斐没有伸手,恳切地说:“凌姑娘,这些银子,你还是自己攒着以防不时之需,你不需要还我什么。”

      凌烟一听忙道:“现在虽然不多,但我可以慢慢挣的,川叔说我学的很快,布染得很好。”

      陈盛斐笑着说:“那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这时一旁的书童说话了,“公子,盛都请来的方先生还在屋内等着呢。”

      陈盛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凌烟,“抱歉凌姑娘,今日我请了先生指点功课,恐怕……”

      “没事没事,是我打扰你了,我也要回染坊了。”

      凌烟望着陈盛斐的背影出神。

      ——

      回忆之境再次转换,这次是一个雨夜。

      连续不断的雨滴打在地面的雨幕,给黑夜染上了一层悲壮的色彩。这般别样的“寂静”像一块块大石头,压在每个一人的心上,有口难言。凌烟站在雨里,水汽模糊了她的双眼,眺望远处,已分不出何处为天,何处为地。

      一个尖锐的女声划破雨幕从身后传来:“你个破乞丐要不是托了陈公子的福能进染坊吗?还想和我抢这桩生意?谁不知道员外夫人的布料染好了一步登天?你配吗?赶紧给我滚!”

      紧接着,一盆染料直直地泼到凌烟了身上,她低头,染料从自己身下晕开,雨将其冲散,蓝草色铺满地面。

      凌然颓然在雨中缓缓地走着,百日繁华的街上一片死寂。不止何时走到了陈盛斐家门前地巷子口,寒风卷起冰凉地雨从她头顶洒落,她小小的蜷缩在角落。不知何时耳边的雨声好像远了些,凌烟眩晕地睁开眼,正看到一脸焦急的陈盛斐。

      他紧蹙着眉毛,手撑一把伞,将二人遮挡起来,臂弯中还有一件缁色的衣裳。

      宣容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凌烟一直穿在身上的外袍。

      “凌姑娘你怎么在这里?”陈盛斐语气很急。

      凌烟没想到这么晚陈盛斐会出现,眼泪唰一下便出来了,“陈公子……我……”

      陈盛斐将手中的外袍披到她身上,又将她扶起,“可是川叔欺负你了?”

      凌烟摇摇头,“川叔对我很好,是……是我……”她就要说出来了,但她一抬头看到陈盛斐的眼睛,又改口道:“是我想家了,就一个人跑出来了,没想到雨这么大。”

      陈盛斐略带怒气的说道:“怎会这样不爱惜自己!”

      凌烟还想说什么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医馆中,一位年轻的大夫凑到她面前说:“姑娘你终于醒了?”

      宣容莫名觉得这个大夫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凌烟睁开眼睛出身的望着上方的横梁,许久后才回过神来,第一句话便是问道:“陈公子呢?”

      她低头看到昨晚的袍子还在她身上,所以昨夜那不是一场梦。

      大夫说:“陈公子昨夜也淋了一夜的雨,方才来开副药便回去了,哎,这马上要科考了,没想到竟惹出了这病,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

      凌烟似乎有些内疚,问:“是他送我来的吗?”

      大夫点点头:“是啊,大半夜的还把我从梦里喊醒了。”

      凌烟想了想穿上外袍,拿了副药,便准备去看看陈盛斐,谁知,刚走到巷子口,便看到一群人围在他门外,凌烟想进去却被拦住了。

      一人看了她一眼说道:“哎你谁啊,我家公子在教训人呢,惹怒了公子小心连你一起教训!”

      另一人不怀好意的调戏:“没想到啊,陈盛斐个人模狗样的东西,除了商姑娘,家中还藏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呢!”

      凌烟恶狠狠的噔了后者一眼,假意离开,绕道侧墙,借着一棵树翻了进去,她还烧着在,头有些发晕,却仍强撑着身体向院内走去。

      院中,有一群家丁模样的人,围着一个身穿黑衣,腰间配有金饰,腹大如盘的人,那人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个棍子。而陈盛斐双手被反扣在背后,押跪在地上,两侧脸都是一块青一块红的。

      坐着的那人,晃了晃手中的棍子,说道:“就你这样还想娶商姑娘?你个穷酸秀才,你配吗?”

      你配吗?凌烟听到这句话的下一秒,全身开始止不住地发抖,甚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她静悄悄地绕道房墙的另一旁,捡起一块两个拳头大的石头放在怀中。

      宣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盛斐和那人争论着,而身后的凌烟,借着墙外的藤条一点一点的向上爬,她用手指狠狠的扣住坚硬的石壁逢中,一步一步的爬到房檐之上,待到上去,食指已经全是斑斑血痕,额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下面人没有发现房檐上的一样,凌烟笑了,用颤抖的手从怀中将石头掏出。

      陈盛斐瞪着那人,笑道:“那你就配吗?”

      凌烟托起石头,左右移动了一下。

      那人一脚踹在陈盛斐面门,“现在我配吗?”

      凌烟将双手高高抬起。

      陈盛斐扭头一啐,“不配!”那人正欲再抬起一脚时,

      “嘭”的一声。

      一块双拳大的石头从天而降,正中他头顶,血霎时便流了下来,那人一时呆坐在,不知是吓得还是疼的无法动弹。

      左右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了,拔出腰间的刀,指着屋檐上的凌烟,凌烟跪坐在房檐上俯瞰着他们,她在笑,望着所有人在笑。

      “少爷死了!!!”有人在喊。

      “凌姑娘!”陈盛斐在唤她,挣脱了束缚他的绳。

      凌烟笑着用双手捂住了眼睛,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声“我爱你。”

      ——

      回忆之境再次扭转,四周阴暗闭塞,是天牢。

      凌烟被铁索吊着,眼睛一睁开,一道鞭子迎面抽下。

      “听闻你就是那个永康案逃了的女子?呵,不过到头来还是进来了,你说你,韩秀和你无冤无仇你好端端杀他干什么呢?不是给你自己惹麻烦吗?”略带嘲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拿着鞭子的人看似好心的问。

      凌烟没有回答,那人抬手又是一鞭子,鞭子从空中划过,带起一道刺耳的声鸣,“你们永康人都死完了吧,不过陛下丧子之痛不会结束,虽说这没有证据死罪可免,可你的活罪难逃!”

      凌烟忍痛闷哼一声,这次甚至连看都没看他。

      至此,宣容明白了凌烟身上的那些鞭痕是从哪里来的了,四周景象迅速闪过,不知过了多久,但几乎每一天都是在这种暗无天地的牢中度过,鞭笞,殴打几乎每日都有,而每次凌烟都快死去的时候,都会紧紧的抱住怀中已经脏的不成样子,还破了许多处的袍子。

      忽然某天,漫无天日的黑暗终于结束了,凌烟不知多久后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牢门,久违的光明刺痛双眼,却挡不住她的向往。那个先前拿着鞭子的人站在她身后:“你出去后干净找个地方给皇后烧高香吧,若非五皇子出世,陛下大赦天下,恐怕你就要死在这儿了。”

      凌烟披着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的外袍,用一只手遮在额前,望着嶙嶙白云,忽然笑了,宣容听见她对自己说“我回来了。”

      她正坡着脚往外走,忽然四周的一切都在震动,碧蓝的苍穹碎裂成无数块向下坠落,高楼的屋顶在坍塌,路上的行人被无形的刀刃斩断,一块一块的散落地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大地四分五裂,缝隙从四面八方汇来……

      “不好!回忆之境要塌了!”怀憬沉声道。却没有得到任何意料中的回应。

      “宣容?宣容!”

      “小君!小君你怎么了?”

      宣容望着眼前的景象却挪不开脚步,他的双眉紧皱,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双目空洞,嘴唇微微发抖。

      是那个梦,他在长生殿的梦,像炼狱般的场景。

      怀憬伸出右臂轻轻扣住他的肩膀,凑近他耳边“宣容?这只是幻境而已,没什么可怕的,走,和我一起出去。”说罢右臂发力想将他带出。

      谁知宣容猛地从怀憬怀中挣脱出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嘴唇还是有些颤抖,却压着自己的恐惧说道:“不行,凡人的回忆之境打开一次本就会耗费心神,现在出去了我们可能就找不到她心结了。”

      白茯苓焦急的在原地来回走动,喊道:“可如果被陷在回忆之境里你可能就出不来了!”
      话刚一说完,便看到怀憬向他仍了一个什么物什,他下意识接住,竟然是扶桑石!

      “你先出去,用扶桑石稳住凌姑娘的心神,幻境这么快崩塌恐怕是出了什么事。”怀憬说罢抬手在胸前拟了个诀,银色灵光从指尖迸发,在此时格外耀眼,灵光汇成一颗球,将白茯苓包裹其中向破碎的苍穹升起。

      “主人!小君!千万小心!”

      白茯苓的声音随着光亮逐渐消失。

      幻境崩塌的更厉害了,到处都是楼宇的废墟和碎块的人体,远处黑红的火开始燃烧,那代表着凌烟对这段回忆的憎恶,宣容看了一眼身旁的怀憬,却觉得莫名心中多了几分坚定。

      四周像是又无数把刀劈裂其中万物,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一个人,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腰处齐齐裂开,上半身飞向空中,双腿还直直立着,甚至残留微弱的意识,走了几步才摇晃倒下。

      宣容用灵力操控回忆之境中凌烟的意识,让她忽视四周景象在破碎的天地间慢慢走着。而怀憬则在他们周围设下了一道银色屏障,宣容回头看怀憬,只看着玄色衣衫被冲击带得向后飞起,灵力从他右手源源不断地输出,虽然怀憬面色如常,但他仍忍不住问:

      “你还好吗?”毕竟在幻境之中拟结界会耗费现实中十倍的灵力!

      怀憬闻言回头给了他一个熟悉的笑容,“不用担心。”

      他的眼睛在昏暗之中仍然明亮,微微弯起,好似只装得下眼前一人。宣容看着他的笑容,一时出了神。

      幻境犹如恐怖的炼狱,然而宣容忽然觉得,确实无需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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