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洋流》杜港

3、chapter2.

　　太阳早就落山了，没等这群孩子上完晚自习就落山了。
　　李楚喜欢冬天，特别是冬天的晚上。每每到了冬天，他下班回家的速度都会放慢。他享受着，吹着晚风，裹着大衣回家。
　　在日记里，他这样写道：
　　2020年12月14日，周三，天晴。今天早上又被梦境惊醒。洗了个冷水澡，又改完了试卷，心态崩了。这群孩子真的越来越不让人放心了。下午五班数学课，以华田翼为首的四个刺头又被我逮到上课讲话，并赐予抄试卷的荣耀。晚自习，陈老师又来投诉我们班吵闹。这群孩子真的欠。我羞于做五班班主任，我还是太年轻了。又想阿华了。要冷静。吾日三省吾身，要把这肮脏的情感抛掷脑后。要克制你自己，李楚。
　　在回家前，李楚去了趟超市，买了点咖啡和番茄。他别的不爱吃，就爱吃番茄。就一道番茄汤他也能喝得尽兴。
　　阿华最讨厌的就是番茄，但这并不能动摇番茄在李楚心目中的地位。
　　出了超市的门，突袭的冷风把他吹得直打寒颤。李楚看见远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点着烟，一个喝着酒。
　　李楚努力让自己想起来他们是谁。直到一具身子回过头来。
　　卧槽，是李楚！
　　朱晓添站了起来，连忙把自己的烟灭掉随手丢进草堆里。而旁边的曹铭毫不知情。
　　“老朱，你快点给老龚和翼哥打个电话，怎么还没出来。”曹铭不耐烦的喝了口酒，催促道。
　　朱晓添没声儿。
　　“啧，你聋啦？赶紧的。”
　　朱晓添踢了脚曹铭，压着嗓子低吼：“老李，李楚！”
　　曹铭不解：“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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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原来是班主任。
　　回过头时，曹铭这样想。
　　蛋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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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两个把烟给我，酒给我，家长电话给我。”李楚把手伸到二人面前。
　　朱晓添低着头，慢吞吞地将口袋里的那包芙蓉王交到李楚手里。
　　李楚看着手里刚开过封·死贵死贵的·包装好看的·烟，冷笑的说道：“抽这么好的烟？”
　　“你的酒，拿来。”
　　被Q到的曹铭立马将酒塞到李楚怀里。
　　“老师，我们俩初犯，真的，初犯。”曹铭狗腿的说。
　　“朱晓添抽烟姿势很娴熟啊。你，喝这么多口不上头，还敢说你们是初犯？”李楚将收获的烟 和酒拍照，发到朱晓添和曹铭妈妈的微信里。
　　“哥，别介，有话好好说。”朱晓添扒住李楚的手臂，这种时候可不能来硬的。
　　“把手给我拿开。还有啊，我可听见你们两个说的话了，华田翼和龚浩杨呢？”李楚用力地往 朱晓添手背上一拍，‘啪’的一声，在小麦色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红印。
　　“我们……我们四个本来想一起好好讨论一下数学题的，但是他俩还在学校没出来。”曹铭解释道。
　　呵，这狗屁不通的理由。连朱晓添都在心里犯虚，老李怎么可能会信。
　　“那你把电话给我，我打给华田翼。”李楚伸手向朱晓添要手机。
　　班上的四个刺头突然要讨论数学题，他作为班主任能不支持吗？真是母猪都会上树。
　　“啊这……”曹铭咽了口唾沫。心想，这回完了。
　　电话拨通了，华田翼很快就把电话接了：“别老催啊，你们先去酒吧等着，陈姐还留我呢。”
　　噢，破案了，要去酒吧讲题啊。
　　“龚浩杨呢？”李楚问。
　　“你不是让老龚去老李办公室放老鼠的吗，怎么还问我。”华田翼回答道，“欸，你声音怎么了？我感觉有点奇怪啊。有点像……嘶，像——”
　　“像李楚，嗯？”李楚板着脸回答道。接电话的那只手都快把手机捏坏了。
　　旁边的朱晓添和曹铭屁都不敢吱一声，脸煞白煞白的。这回真他妈撞枪口上——玩大了。
　　“欸嘿，对，像老李。不跟你说了，陈姐叫我呢。”华田翼匆忙地把电话挂掉，没有察觉一丝不对。
　　上帝赐予孩子们天真以及事后才怕死的后知后觉，就是为了让他们闯祸时不带一丝恐惧。
　　“你们两个跟我去校门口迎接这两位英雄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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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风吹啊吹，吹进孩子们的心窝。
　　有时，李楚不得不承认冬天有些烦人。这时候他本该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着以低级趣味来吸引人的智障综艺并时不时的配合笑一下。
　　可现在，他领着四位与命运作对的英雄，来到了隔壁24小时营业的图书馆，抄试卷。
　　“我跟你们家长打过电话了，他们12点会来接你们。”
　　试图逆天改命的四位豪杰沉默了，认命似的摊开本子，拿出下午讲的试卷，开抄。
　　这时候，华田翼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妈妈的话：“不要试图和老师做朋友，因为你永远不能直呼他的大名。”
　　虽然这句话跟现在的情形没有半毛钱关系，但这句话就是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
　　“如果明天我的办公室出现了半根老鼠毛，你们就可以回家做白日梦了。”李楚在桌子上敲了敲，另一只手撑着头，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看着四位少年。
　　华田翼这时候恍然大悟，眼睛瞪得像铜铃。
　　原来当时打电话的就是老李本李。
　　妈的，我都干了些什么。
　　10点半……
　　11点……
　　11点半……
　　李楚看完了一本《圣诞颂歌》。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本书，没有之一。记得他第一次看这本书的时候是在15岁，一个恰如春风吹过西伯利亚大草原的年纪。
　　他对这本书感触很深。他可怜老史克鲁吉，一位可怜的老资本家。可怜他的孤独，可怜他的童年，可怜他的成长，可怜他的婚姻。
　　不管读多少次，他都能在这本书里找到不一样的感觉。
　　就是因为这本书，他爱上了圣诞节。
　　“老师，你有电话。”曹铭提醒道。
　　“噢，不好意思。”
　　李楚的手机习惯性的关静音，所以能不能接到电话看缘分。可怜的曹铭同学，在东张西望的时候幸运地看到了。
　　是华田翼爸爸的电话。
　　“喂，你好，李老师。”华爸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李楚起身走出了安静的图书馆，回应道：“是华田翼爸爸吗？晚上好。”
　　“我看到您的信息了。我和小华的妈妈都不在家，不能去接小华。麻烦您告诉小华，回家路上小心点。”
　　“噢，好的。”
　　华爸爸又说道：“我微信给您发100块钱，您用现金给小华，叫他买点吃的回去，我怕他饿着。”
　　“好的。”
　　挂了电话后，李楚心里有无的想法被勾起。
　　华田翼真的是不缺爱啊。
　　但很快，他又收起了这种想法。自己凭什么断章取义去评论别人的家庭？他没资格。
　　他又想起了阿华。如果阿华不是个孤儿，他会不会也过得这么好。他的爸爸妈妈会不会也亲昵的叫他‘小华’？也许会，可能也不会。
　　李楚烦躁的捏了捏鼻梁，带着些许躁动的心情回到图书馆。
　　还没到12点，就已经有三位家长在外面候着了。出于礼貌和职业素养，李楚出去和他们交谈了会。
　　他们分别是朱晓添的爸爸妈妈和曹铭的妈妈。
　　三位家长了解情况后，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握紧了拳头。等会回家后，会上演怎样一番戏码呢？
　　三丝炒肉还是关门放狗？是男子单打还是女子单打，还是男女双打？
　　曹铭和朱晓添心理没底。
　　反正不管怎样，能睡觉就万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