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洋流》杜港

4、chapter3.

　　深夜十二点，在24小时营业的图书馆门口上演了一场人间悲欢离合的大剧。
　　主角是朱晓添和曹铭，被自己的父母揪着耳朵才依依不舍的收拾好东西回家。而最让人悲痛的是配角华田翼和龚浩杨。
　　两个配角，只配在深夜里吹着冷风，独自走回家。华田翼在心里怒吼：“是不是我不配！”
　　华田翼篡尽了手里的两百块钱，可怜似的吸吸鼻子：“老龚，我们以后对老李好点。”
　　“改性啦？”龚浩杨笑道。
　　“不！”华田翼回答道，眼里好似有一杯热水：“是李楚啊！在寒风刺骨的深夜里给了我两百块钱，这他妈不就是雪中送炭，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吗！这就是好老师啊！”
　　“得，说起要搞他，你比谁都积极。”龚浩杨又笑道。
　　“不了，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对他。我要进竞赛组，给老李争光！”华田翼把手搭在龚浩杨的肩膀上，“走，哥带你去吃酸辣粉。”
　　龚浩杨看着华田翼笑得这么开心，自己的嘴角也不禁往上扬。
　　到底还是关系铁。四个人里，是他们两个认识的最久。从什么时候？幼儿园吧。
　　一个寡淡沉默，一个风流倜傥。怎么都像水娃遇上了火娃。
　　他们之间的友谊还能持续多久？龚浩杨心里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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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田翼比李楚还要清楚他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是出去玩，还是买东西，他爸永远只会给他100块，从来没有200块这一说。是老李打着‘爸爸给的’幌子，偷偷关心他。
　　说什么竞赛组其实也只是开玩笑，但是那句“我们以后对老李好点”确实是实话。
　　老李老李，明明才二十好几的小年轻，干什么装成熟稳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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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李是怎么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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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楚回到家已经12点半了，褪去一天的疲惫，他现在就像一只树懒最在沙发上。
　　他长叹了口气，摘下眼睛，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
　　在图书馆的门口的时候，华田翼围着围巾，双手插在校服外套里，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领子立起来。他一个人站着的时候真的好像阿华。那个浑身长满尖刺的阿华。
　　特别是他华田翼看向他的时候，就像阿华一样笑着看他，然后再叫一声：
　　“哥。”
　　就情不自禁的多塞了100块钱给他。
　　妈的。李楚暗自骂道。
　　他现在觉得自己特别恶心，还敢臆想学生。真的够恶的。
　　华田翼除了性格像阿华，其他的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阿华左脸上有两颗痣，华田翼的眉心有颗偏右的痣；阿华是双眼皮，华田翼是单眼皮；阿华有对招风耳，华田翼没有；阿华喜欢穿黑衣服，华田翼喜欢……啧，谁知道。
　　这完全不一样。想什么呢？李楚这样告诉自己。
　　又在沙发上瘫了几分钟，李楚才浑浑噩噩的从沙发起来，去洗澡。
　　等一切都搞好了，准备休息了，已经1点10分了。
　　他躺在床上，看微信的群消息。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有新消息。李楚点开消息通知，是好友申请。
　　我是华田翼。
　　李楚愣了一下，久久没有点下‘同意’二字。
　　又不是阿华，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为什么要有罪恶感？李楚这样告诉自己。
　　他点击了同意，对面立马发消息过来。
　　HO：老师！我到家啦
　　1004：才到家吗？
　　HO：没，早到了
　　1004：好的。
　　HO：谢谢老师哈，200块钱
　　1004：你爸给的，谢谢你爸。
　　HO：啧，你怎么骂人呢
　　1004：？
　　HO：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事
　　1004：早点睡，明天迟到就抄试卷。
　　HO：/惊吓
　　HO：别吧老师，我明天估计会迟到
　　HO：老师，你睡了？
　　HO：李哥？老李？
　　李楚在发完‘早点睡，明天迟到就抄试卷’这条信息后就关手机睡觉了。他向来都是这么雷厉风行。
　　对面的华田翼见人没回他，也不再打扰人家。
　　他就想说一句谢谢，但这些话不管怎么样，从他最里面说出来就很别扭。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不管是父母也好兄弟也好，他都不怎么说谢谢。
　　华田翼关掉手机，也睡了。
　　今晚月色倒也不是很撩人，深圳冬天也不下雪，给人的感觉总是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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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早！”华田翼笑嘻嘻的走到李楚面前打了声招呼。
　　他在老远的地方就看见了李楚，他是小跑过来的。
　　一夜没睡好的李楚，顶着个黑圆圈，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嗯。”
　　他昨晚在梦里梦见了阿华和华田翼。
　　该死。
　　华田翼和李楚并肩走着：“老师昨晚没睡好啊？”
　　“做梦，没睡好。”李楚按了按鼻梁，回答道。
　　“你这是上火啊。我奶奶说的，上火就多做梦。”华田翼一脸‘事情很严重’的表情。
　　李楚看了眼华田翼，有点相信了：“我这个症状好久了，那……”
　　华田翼见老李这么严肃的表情，笑道：“那你这个好严重耶。”
　　李楚停下来，认真的看着华田翼，问道：“怎么治？”
　　华田翼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低下头，李楚也跟着低下头，两人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确定吗？”李楚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
　　“嗯嗯。哥你放学来找我。”华田翼一脸严肃。
　　“会疼吗？我第一次啊……”李楚脸上尽是难堪。
　　“啧，你有病啊。那样怎么会痛，又不是打针。会很爽的。”华田翼一脸‘你放心，哥带你’的表情。
　　这种表情让李楚更不敢了：“乱搞！这样会不会染上什么病啊？”
　　“啧，都说了会很爽的。那样怎么会得病！”华田翼回答道。
　　“……好吧。”李楚还是答应了。
　　“那你放学来找我啊，我带你去我家。”
　　“嗯？这种事情还要去你家？”李楚一脸震惊。
　　“不然呢？要不去你家也行，不去外面弄，外面的不干净。”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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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们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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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一天，李楚感觉不错。
　　以华田翼同学为首的四位刺头，今天不但没有闹事，连作业都好好上交的。
　　今天的曹铭和朱晓添是带着伤来到学校的，估计昨天被教训的够呛。而华田翼和龚浩杨，倒是神清气爽的，还时不时对他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
　　这两人不对劲？
　　今天早上，李楚特地去办公室找了找，发现没有老鼠踪迹。安全。
　　直到晚自习下课，李楚都还没整明白，是什么让他们变化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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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习后，李老师乖巧的等华田翼放学。
　　以华田翼为首的高二5班F4领着自家班主任，来到了菜市场挑选新鲜（不是，上好的药材，准备回家，煲，凉，茶。
　　华田翼一直以广东人的身份而自豪。别人没有的过的童年，比如凉茶、糖水，他都有。而且，从小生活在广东，一直在亚热带季风宠爱下成长，也跟着那些阿婆阿妈学着弄凉茶，煲汤喝。
　　“回家煲了它们，在哦趴尿，老师你这火气揪下来啦。”华田翼安慰道。
　　李楚沉默了会儿。最终还是开口拒绝：“给我吧，我自己回家煲。”
　　“别介，老师，咱好好建立友谊，我妈说了，要多和李老师沟通。”曹铭在一旁嘻嘻哈哈的说道。
　　李楚怎么想都不太好。怎么能去学生们的家里呢？不不不。这很不妥。
　　他是个成年人，重点是喜欢同性的成年人。到底还是要和学生们保持距离。
　　“还是不了……”
　　“那我们哥几个去您家。这不麻烦吧？”朱晓添也添油加醋道。
　　李楚有些招架不住，青春期的孩子总是鬼点子多，而且在玩闹这件事情上，他们总是锲而不舍。
　　“我们在外面喝？”李楚问道。
　　“都说了外面的不干净，回家搞回家搞，我们都买好了。”华田翼甩了甩手里的塑料袋，里面满满的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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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块钱能让华田翼多么认真？龚浩杨算是见识到了。
　　来到老师家就跟自己家一样，忙着招呼他们，端茶倒水都是华田翼一个人包了，这让原主李楚手无足措。
　　等到凉茶放进砂锅里煲时，华田翼才歇着瘫在沙发上。
　　“老师，你这房子挺大啊。”华田翼环顾四周。
　　“老师你这买的还是租的？”曹铭也问道。
　　“这要是租的可就不便宜了，这地段，我的妈。”朱晓添也问道。
　　龚浩杨不说话，他就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两手撑在大腿上，还握着个塑料杯。
　　“房子买的，我妈他们那会儿买的。物业费是我交。他们那会儿买还送户口呢。”李楚也瘫在沙发上。
　　看着四个意气风发，正值青春的少年，李楚突然有些羡慕，便也多说了些。他还是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世界除了阿华就是学习，偶尔也会和朋友打打球。
　　虽然说有了深圳户口就容易上高中，但他中考还是以439分的总分进了深中。阿华一直以他为傲。
　　华田翼用脚踢了踢龚浩杨的脚，冲他挑了挑眉，眼珠转了转，上上下下把他看了一遍，意思是说：你这正襟危坐得样子很滑稽。
　　龚浩杨踹了回去：妈的你管老子。
　　后来他们几个小孩又问了李楚很多事情，李楚都一一回答了。直到凉茶好了，他们才停下叽叽喳喳的嘴。
　　凉茶虽然说是凉茶，但它是烫的。受过高等教育的李楚其实对凉茶的治疗效果还是半信半疑。他虽然也是广东人，但没有很相信这些‘民间文化’，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过年过节要拜神拜佛，爬山上香。
　　喝完一碗苦涩又滚烫的凉茶，李楚只觉得热，好像跟上火了——他出汗了。
　　“老师，出这么多汗？你虚吧？”华田翼说道，“没事，没啥是凉茶治不了的。”
　　李楚咽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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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四位少年回家时，都已经是11点半了。
　　他们走之前，李楚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结果朱晓添刚下楼就差掉摔跤了。
　　在门口，华田翼给了李楚一个大大的拥抱。
　　李楚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措手不及，他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其实华田翼就是为了表示感谢李楚多给的100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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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师今天的日记会写什么呢。
　　估计会写：今天是凉茶初体验，学生说我虚。